作者:一盒铁观音
她从小在冰原长大,见过最壮阔的便是无垠的白雪和变幻的极光,部落长辈口中的“远方”,不过是模糊的“有很多房子”“没有冰雪”。
可李珩霄讲的不一样,每一个细节都鲜活得像在眼前。
她仿佛能闻到那碗热汤面的香气,能看到乌篷船划过水面的涟漪,能听见草原上的歌声穿过风……
一双蓝色的眼眸不由得越发明亮,像被极光点亮的夜空。
时间在这些细碎的讲述里悄悄溜走,木屋里的火堆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炭火偶尔“噼啪”一声轻响。
阿库娜直到眼皮开始打架,才惊觉已经到了深夜,连李珩霄身上的伤势都忘得一干二净。
按理说一个如此重伤的人,就算能够苏醒,也不该如此健康。
而李珩霄,除了失去双腿显得有些怪异外,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等阿库娜睡下以后,李珩霄利用神念摄来一截骨头,指甲像利刃一样弹出,在骨头上不知道雕刻着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像冰下的河水,平静却在悄然流动。
阿库娜依旧每天背着药篓去部落,给咳嗽的孩童喂药,帮扭伤的猎人正骨,回来时总会捎些肉干、鱼干或野果。
下午她会带上雪橇犬,踏着厚厚的积雪去林子里,套兔子、采能越冬的浆果,雪橇犬在雪地里撒欢儿跑,她的笑声能惊起枝头的雪。
以前一个人时,收集这些总觉得是沉甸甸的任务,现在想着家里还有个人等着,连脚步都轻快了。
傍晚的冰屋最是温暖。
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阿库娜总爱缠着李珩霄讲外面的事,听他说沙漠里的落日能把沙子染成金子,说海面上的船帆像白鸟的翅膀,眼睛瞪得圆圆的。
有时候她也会讲冰原里的趣事,比如哪棵树的树洞里藏着最甜的蜜,哪种冰下的鱼最适合熬汤。
雪橇犬蜷缩在脚边打盹,锅里的肉汤咕嘟作响,阿库娜托着下巴,看着李珩霄说话时的侧脸,心里像被甜汤泡过一样。
这大概是她记事起,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
“阿库娜,今天就别回去了,暴风雪马上要来了!”
妮古拉婶婶的声音裹着凛冽的风,带着几分急切,她扒着木屋的门框,红棕色的围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冻得发红的脸颊。
木屋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刚飘出不远,就被风撕成了细碎的棉絮。
“没事的妮古拉婶婶!”阿库娜已经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了雪橇旁,她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呼出的白气在鼻尖凝成了霜,“我走快些,天黑前准能到!”
她低头理了理雪橇上捆好的猎物,指尖触到冰冷的皮毛时,心里却想着李珩霄。
以李珩霄的情景,她若是不回去,今天晚上肯定要饿肚子。
这么想着,阿库娜脚下的动作更急了些。
“雪团,走快一点!”她猛地抖动缰绳,系在领头犬脖子上的铜铃“叮铃”响了一声。
被叫做雪团的大狗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随即弓起身子,带领身后的雪橇犬们撒开四蹄狂奔。
咯吱!
雪橇在雪地上划出两道平行的辙痕,积雪被犬爪踏得作响,在空旷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可没跑出多远,雪橇突然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
“啊!”
阿库娜一个趔趄差点从雪橇上摔下去,她低头一看,只见雪橇的滑板卡在了一道被新雪覆盖的冰缝里,边缘的冰层被压得“咔嚓”作响,像是随时会碎裂。
“怎么这么倒楣!”
她咬着牙跳下雪橇,寒风瞬间灌进了厚重的鹿皮衣,冻得骨头缝都发疼。
阿库娜抓着雪橇的边缘用力往后拽,靴底在冰面上打滑,她干脆跪在雪地里,用肩膀顶住冰冷的木板,一下、两下……直到“咔哒”一声,滑板终于从冰缝里挣脱出来,她却已经满头大汗,被风一吹,额头瞬间结了层薄冰。
也就是这时,阿库娜才发现天色变得异常快。
刚才还能看到远处山峦轮廓的天空,此刻已经被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云层像是被人揉皱的灰色毛毡,一层叠着一层,从灰白渐渐变成了沉重的铅灰,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风也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凉意的吹拂,而是变得暴躁起来。
它呼啸着穿过雪原上的每一道沟壑,卷起地上的碎雪,打着旋儿地往前冲,像是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在狂奔。
呜呜!
风声时而尖利如哨,时而低沉如吼,刮在脸上像被小刀子割过一样疼。
空气里的湿冷感也越来越重,那寒意像是带着钩子,顺着衣领、袖口往骨头缝里钻。
阿库娜下意识地缩紧脖子,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可睫毛上还是很快结了层白霜。
她抬头望向家的方向,却发现远处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
原本清晰可见的雪丘和树林,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轮廓变得虚虚浮浮。
风卷起的雪雾弥漫在空气中,让天地间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吞噬。
“快点,再快点!”
阿库娜重新跳上雪橇,又一次抖动缰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雪橇犬们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紧张,跑得比刚才更急了,铜铃的响声在风声里忽远忽近,像是在和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赛跑。
第228章 遇险
嗖嗖!
寒风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不再是“呜呜”的低吼,而是化作无数把锋利的冰刃,带着撕裂一切的势头呼啸而来。
它们狠狠抽打着阿库娜的脸颊、手背,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冻得发麻,紧接着是针扎般的刺痛。
呼~!
风卷着雪粒,密集得像一张无形的网,迎面扑来时几乎让人窒息,她必须侧过脸,用厚重的围巾死死捂住口鼻,才能勉强吸入一丝冰冷的空气。
“嗷呜!”
雪橇犬们的奔跑也变得踉踉跄跄,领头的雪团时不时发出焦躁的呜咽,四蹄在深雪里打滑,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阻力抗争。
咯吱咯吱!
雪橇被狂风推得左右摇晃,好几次差点翻倒,阿库娜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被拽得生疼,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真正的暴风雪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刚才还能勉强分辨的天地界限,瞬间被彻底抹去。
铅灰色的云层像是被硬生生压到了地面,狂舞的雪片如同被打翻的墨汁,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浑沌的灰暗。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风雪在旋转、咆哮,仿佛被一头沉睡了万年的远古巨兽张开巨口吞入腹中,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压迫,连自己的影子都消失无踪。
阿库娜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从小在雪原上长大,见过无数次风雪,可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风的嘶吼震得耳膜生疼,雪片打在雪橇的木板上“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单薄的交通工具撕碎。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风雪。
雪族的老人们曾说过,当暴风雪能吞噬光线、撕裂声音时,便是死神降临的时刻。
再老练的猎手、再强壮的勇士,在这样的风暴里也不过是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雪花,连骨头都留不下。
“完了……”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阿库娜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是因为风雪,而是眼角不受控制的湿意。
她还没给李珩霄做晚饭,他会不会等得着急?
可她不能停下。
阿库娜用力掐了掐冻得发僵的手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她哆嗦着从怀里摸出那枚小小的狼牙护身符,这是祖母临终前送她的,说是能保佑她长命百岁。她把护身符紧紧攥在手心,嘴唇哆嗦着,用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声音祈祷:“让我回去……求你了……让我回去见他……”
祈祷完,她猛地扬起缰绳,对着在风雪中几乎看不清轮廓的雪橇犬们嘶哑地喊:“走!我们回家!快!”
雪橇犬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
阿库娜伏低身子,紧紧贴在雪橇上,任由风雪抽打在背上。
她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距离,只能凭着本能,跟着雪橇犬的脚步,在这片被巨兽吞噬的灰暗里,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回到李珩霄身边。
风还在嘶吼,雪片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阿库娜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
呼~呼~!
雪橇犬们的喘息越来越沉重,蹄子踏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里,渐渐掺了些不稳的踉跄。
她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冻得发木,只能凭着雪橇犬的本能往前冲,可那股不祥的预感,像冰锥一样扎在心里。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空茫。
“咔嚓——”
一声脆响撕破风雪,紧接着是冰层碎裂的“噼啪”声,像有什么东西在脚下轰然崩塌。
“啊~唔~”
阿库娜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整个人连带着雪橇向前倾斜,她下意识地尖叫,却被灌进嘴里的寒风呛得发不出声。
哗啦啦!
雪橇的前半部分已经坠入了漆黑的冰窟,积雪混着碎冰地往下掉。
阿库娜半个身子悬在冰窟边缘,一只脚还勾在雪橇踏板上,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冰沿,指尖抠进冻得坚硬的冰层,疼得钻心。
冰冷的雪水瞬间漫过她的靴底,寒意顺着骨头缝往身体里钻,冻得她牙齿“咯咯”打颤。
“汪!汪汪!”
领头的雪团发出焦急的狂吠,它和其他雪橇犬被绳索拽得猛地向前一扑,及时刹住了脚步。
它们的爪子在冰面上刨出深深的雪坑,发出“簌簌”的声响,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用尽全力向后拖拽。
绳索勒得“咯吱”作响,那是雪橇犬们拼尽全力的证明。
它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四肢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却死死不肯松劲。
阿库娜和雪橇被吊在半空中,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窟,只有雪橇犬们的拉力,勉强让她没有继续下坠。
碎冰还在不断往下掉,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可阿库娜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平衡维持不了多久。
雪橇犬们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喷在雪地上。
它们的腿开始打晃,爪子在冰面上一点点打滑,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有几只幼犬已经发出了力竭的哀鸣,身体几乎要被拽得向前扑倒。
阿库娜看着它们艰难支撑的样子,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她知道,等这些忠诚的伙伴力气耗尽的那一刻,绳索会“嘣”地一声断裂,她会带着雪橇,连同这些为她拼命的雪橇犬,一起坠入那片漆黑冰冷的冰窟,再也不会有声音。
寒风卷着雪片灌进冰窟,发出“呜呜”的回响,像是死亡的序曲。
阿库娜闭上眼,一滴泪刚涌出来,就冻成了冰珠挂在睫毛上。
“还不行!”
一声嘶哑的呐喊冲破喉咙,盖过了风雪的咆哮。
阿库娜猛地睁开眼睛,原本被绝望浸得发灰的瞳孔里,突然迸出一道决绝的光,像风雪里骤然亮起的星火。
她腾出一只冻得发僵的手,摸索着腰间那把磨得锃亮的骨刀。那是十二岁时卡鲁克大叔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刀柄上结着一层薄冰,冰碴子硌得手心生疼。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将骨刀拔出来,“唰”的一声,刀刃划破空气,带着凛冽的寒气。
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只能凭着触感,将刀尖对准连接雪橇与犬队的绳索。
那绳索早被风雪浸得发硬,表面结了层冰壳,冰壳下的麻绳冻得像铁条,硬邦邦地绷在那里。
“雪团……你们得活下去……”她的牙齿打着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救了,冰窟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水,掉下去不过是瞬间冻僵的结局。可雪团它们不能陪她死,它们得回去,回到村子里,让卡鲁克大叔他们知道这里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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