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87章

作者:远方来

阎浮山君怒吼出声,蓄势到了顶点的必杀一拳就要砸下,但顾时雪更快一步,手掌往后一扯,如同提线,流光迅速飞来,越飞越快,一支莹莹小玉剑,其上骤然紫光大盛,化作一道长虹!

我有一剑!!

第六十七章退敌

燕长卿曾以玉簪为剑,“灵犀一指”击败韩庭树,顾时雪心中对于这位无双宫当代掌门,天下人眼中的“天下无双”仰慕无比,后来许多事上,一直有意无意模仿着燕长卿,那种无可无不可的大气魄,那种手指点去便是一飞剑的大风流,此时此刻,出剑之际,有意无意之下,顾时雪与那一日的燕长卿。

形似之后,直达神似。

一剑从阎浮山君背后突入,胸前穿出,血花爆绽!

阎浮山君的动作顿时僵硬,一双虎眼暴睁,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时雪,尤其是看清了穿透他胸口的那“一剑”后,阎浮山君头皮骤然发麻。一支玉簪?

顾时雪抬手以两指接住那一根化龙玉簪,身体借势倒掠而出,阎浮山君的那一拳终于落下,但已然失去了力气,变成半跪在地,以手臂支撑着身体,满脸的不可置信。

血流如注。

这一剑之后,顾时雪周身缠绕的紫气已然渐渐稀薄下去,但整个人却神采奕奕,如同天神。

总算找到机会。

围棋的博弈,其实很大程度上便是算力的比拼,而顾时雪恰恰从小就在棋道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远胜武道。方才她主动“跌入”水里以后,便是在布局,阎浮山君以为她脱下外衣做诱饵就已经是全部的后手,其实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但也有两处意料之外,其一是白渔的天师斩妖符,和白渔的化形。但这却是一个良向的“意外”,可以说是为她的冒险一搏多增加了几分胜算。其二则是阎浮山君的虎啸,威力居然恐怖至斯!如果不是先有斩妖符上身作为护佑,她当时估计就要被提前逼出这精心准备许久的一剑了。

受伤之后,阎浮山君力气一弱,白渔晕头转向地重新杀回来,还未加入战场,只是有些惊奇地看向顾时雪。

怎么感觉.......好像顾时雪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啊?

顾时雪一手负后,一手以两指夹着自己的小小玉剑,故意没有去看旁边的白渔。她知道白渔化形一定极美,担心自己在这种紧张关头还会分心。

阎浮山君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喘息有些粗重,鲜血滴滴落在地面。这头恶虎抬眼看向顾时雪,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符箓,好剑术。”

顾时雪笑容灿烂,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发丝,补充道:“好姑娘!”

阎浮山君呵呵低笑道:“还有心情开玩笑,以为这便胜券在握了?”

顾时雪那一剑虽然将他洞穿,刺破了左肺,这是放在一般人身上足以致命的伤势,但是他,是一头五境虎妖!

只要不曾穿过心脏要害,以他阎浮山君近乎小宗师境界的强悍体魄,这种伤势,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他的命!

左肺洞穿,每次呼吸都像是在主动撕裂伤口,而且更加难缠的,其实还是顾时雪一剑留下的丝丝缕缕剑气,在他体内如细柳抽枝发芽长叶,这就像是给他体内的经脉运行人为修筑起一道外来的大坝,每次真气运行至此,都要被大坝拦截,若是强行通过,更要损伤自己的体魄。

可是!

这该死的臭女人分明也是强弩之末!

阎浮山君看了看旁边的白渔,果然绝色,再看顾时雪,一身杀意随着血气暴涨,野兽本相,狰狞毕露。他抬头,一声长长的虎啸,身形再度变化,由人至虎,肌肉蠕动中,胸口的伤势居然被硬生生止住了血。

老子凭着受伤,也要杀了你!

顾时雪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你这死老虎怎么这么难缠呢,你再来,那我可真要跑了啊?

震天般的咆哮声中,阎浮山君再度飞扑而来。

顾时雪抬手将玉簪抛出,同时一手拉住白渔,往旁边猛地掠去,剑光与猛虎在半空中交错,再次带出一道细细血痕,然而三番两次的受伤反倒是激发了阎浮山君的凶性,完全不顾在空中纵横飞掠的玉簪小剑,狂吼着朝顾时雪冲来,顾时雪后退一步,正好夺过阎浮山君的扑杀,在这头猛虎落地的那一刻,双手握拳上举。

一记重砸!

轰!

阎浮山君的脑袋就像是铁锤之下的铁毡,被一击砸落地面,在土地上炸出一个小坑,顾时雪顺着反冲之力,双手一撑,身体随之向前翻出,在虎妖宽阔的背上做了个滚翻,阎浮山君刚刚抬头,白渔凌空飞来一脚,伴随着雷光,再度一击将猛虎的脑袋砸回坑中。

阎浮山君愤怒欲狂,咆哮出声,尾巴凌空抽打过来,顾时雪翻身从猛虎背上滚落下去,躲开甩尾之后顺手一把将那粗粗的虎尾抓住,左手掐出一个指诀,飞剑便朝着一个极为不可言说的地步落了下去。

阎浮山君亡魂大冒,没命地扭转腰部,于是一剑最终只是落在阎浮山君的侧腹,再度划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不只是阎浮山君,就连顾时雪也松了一口气,好悬那一剑是没击中要害了.......真要命中了那地方,她以后还怎么把玉簪往头上戴啊.......

白渔“嘶——”地叫着,飞扑过来,爪子重重地往阎浮山君脸上一抓,撕出几道浅浅的血痕。

阎浮山君毕竟修为雄浑无比,虽然又一次吃瘪,但挣扎之下爆发出的力量叫人根本按不住,阎浮山君咆哮着从坑里抬起头来,往左右乱扑乱咬,顾时雪和白渔都不得不推开,空中玉簪飞掠,阎浮山君猛地人立起来,一掌!

虎爪又快又猛地落下,将那玉簪直接拍入土地里,砸出一个深深的坑,阎浮山君发出一声畅快至极的虎吼:“烦人!现在你还有什么招!”

顾时雪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陆望从林间飞奔过来,叼着青花夫人的脑袋,一脚踹过来:“青花夫人已死!”

顾时雪长身而起,脚下一踏,站桩,登楼。

一股拳意上身,她体内关窍接连发出爆竹般的声响,春风送暖入屠苏。

“多谢山君,助我破境!”

.......青花夫人已死?临阵突破?!

阎浮山君心中大寒,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感受着顾时雪身上那股如同初升之阳般冉冉而起的新生气象,再看看地面上那颗蛇妖的脑袋,终于是彻底乱了阵脚,狂怒的背后,那股谨小慎微终于爆发出来,阎浮山君亡魂皆冒,扭头就跑。

顾时雪保持着站桩的姿势,看着阎浮山君的身影远去。

片刻。

她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颓然跌坐下来,一口血便如瀑布般从口鼻间涌出,打湿了整个胸前衣襟。

以三境修为,对阵这么一头积年老怪,何止是走钢丝?实力差距如此巨大,顾时雪手段百出,只是将其吓走。

她身体向后倒去,白渔惊呼一声,赶紧扶住她,顾时雪躺在白渔怀中,咳嗽了两声,鲜血再度涌出。她的目光四处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陆望走入她的视野中,跑到她身前,拍了拍小姑娘的手:“是真的跑了,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了。哪怕真杀回来,现在白渔和苏瑶都是四境,和他一个受伤不轻的五境,还是能打一打的。”

陆望又问:“真的破境了?”

顾时雪放下心来,咳着血道:“快了.......还差一点儿.......”

又对白渔笑道:“白渔,你杀力好像不太够.......”

白渔心疼道:“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

顾时雪心弦一松,精气神顿时一落千丈。她抓住陆望的爪子,艰难道:“我稍微.......休息一下。”

陆望点了点头。顾时雪这才放心下来,一闭眼,立时昏睡了过去。作者的话:这两天稍微有点儿卡文,看着存稿一天天减少,愁啊

第六十八章恩人最坏了

顾时雪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燃烧中的篝火,一点点星火伴随着热气升上高空,抬头往上看去,是一个简单搭起的小棚,树叶为顶,叶片的缝隙中,露出黑天鹅绒般深邃的夜空。

顾时雪定定地看着那景色,过了几秒,又有些紧张地四处看去,扭头很吃力,身子到处都疼得厉害。陆望就在她边上,看见陆望,顾时雪的心就放了下来,再看看,苏瑶和阿瓜都在,苏瑶腿上缠着一圈绷带,坐在火堆边上,在.......呃,烤鱼?

还有白渔.......找了半天没找到,接着忽然发现,原来是在自己的脑袋下巴,白渔正趴在给她当枕头。

陆望笑道:“醒啦?”

“嗯........”顾时雪眨了眨眼睛。她一醒,阿瓜几人都注意到她,凑过来嘘寒问暖,阿瓜给了顾时雪一个用力的抱抱,顿时疼得顾时雪呲牙咧嘴。众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顾时雪躺在地上,看向陆望,欲言又止。

陆望道:“一个个问。”

顾时雪道:“之前白渔怎么突然化形了?”

白渔淡定道:“先前对阵那头蛇妖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化形了。”

一不小心.......顾时雪眼角抽搐。

算上白渔,这可是队伍里第二个四境了。

可是她,居然还是个三境。武夫在体魄的修行上除了吃苦和慢慢打熬,没什么捷径可走,先前阎浮山君的一顿老拳,虽然重得几乎将她打死,但同样也是对自身体魄的一次淬炼,顾时雪估摸着自己眼下也就是伤还没好,等自己伤好了,立马就会水到渠成一般踏入入骨境界。

而且,顾时雪有种强烈的直觉。

自己这个入骨,会极强。

她体魄磨练得还蛮扎实的。

顾时雪又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陆望道:“没怎么挪窝,就是从铁路边搬到了河边。”

顾时雪顿时有些焦急,压低声音道:“我只是将那老虎吓走!万一人家回过神来怎么办?”

陆望严肃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现在就走。”

顾时雪疑惑道:“为什么?”

陆望笑道:“你难道没听说过空城计?那阎浮山君,虽说凶残无比,但实际上心眼很多,反而比莽夫更好对付。我估计人家先前被吓退之后不久就回过神来了,可能有在远处偷偷观察过,我们那时候如果着急离开,反而会让他意识到我们的外强中干,估计会拼着伤势加重也要杀过来。但反之,我们不着急走,留在这里,却能让阎浮山君吃不准,于是畏手畏脚,不敢轻举妄动。”

陆望又压低声音道:“你对阎浮山君的伤,大概能让他难受多久?”

顾时雪想了想,道:“至少七天。”

她对自己的那一剑威力还是有所把握的。当日江畔斫石像,体验了一次小宗师境界的出刀,顾时雪后来形容说那一瞬间是“千年暗室一灯既明”,就好像是一个原本低头爬山之人,骤然之间,视野猛然拔高,看到了半山腰的景象。

抬头,可望山巅,低头,可见众生。

那一瞬间的体悟,让顾时雪的整个眼界都一下拔高。

陆望琢磨着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不能太着急,也不能太慢,七天之内,一定要离开衡岭。嗯,七天时间,其实挺充裕的了。”

顾时雪点点头,又小声地问道:“我刚刚昏过去多久?”

“也不久,几个小时而已。”陆望趴下来,两只前爪交叠在一处,朝着棚子外面看了一眼。空城计这种事情,始终是有危险性的,一定程度上就是一场心理的博弈,只能说,眼下留在原地,至少比赶紧跑路更加安全。

可是万一阎浮山君头铁一点愣是要杀过来,那他也没办法。陆望心中因而有些小小的忧虑,但这种忧虑,他不能对顾时雪说。

陆望问道:“对了,你现在,能不能画符?”

顾时雪想了想。她和陆望已经极有默契了,一下子就猜到了陆望的意思,道:“以我现在的状态........精气神不曾完全恢复,小三花桩使不出来,画些简单的符倒是不难,但再画一张天师斩妖........哪怕是画在槐树皮上,也肯定做不到。”

顾时雪又道:“但是到了明早,我可以试一试。”

陆望点头道:“那就好。有了天师斩妖符,万一阎浮山君真要对我们动手,也能有一拼之力。”

顾时雪挣扎着坐起来,五心朝天,盘膝而坐,一边运转自身气机,一边询问道:“和我说说之前的事情。”

陆望于是和顾时雪讲起先前一系列的事情,先是如何斗赢了青花夫人,然后又讲了讲顾时雪昏过去之后的收尾工作,苏瑶原本和顾时雪一样昏睡了过去,但醒的比顾时雪要早,呼呼睡了一个多小时就恢复了精神,去旁边的河里洗了个澡,然后便精神抖擞地开始帮忙。

说话的时候,苏瑶坐在外面烤着鱼,其实一双狐狸耳朵一直悄悄地竖起来,仔细听着。这小狐狸心里可得意着呢,干掉了那么那么大的一头蛇妖!这不得好好吹一吹?不过小狐狸毕竟脸皮薄,矜持,不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因此就很想听陆望好好夸夸她。

陆望注意到苏瑶那边的小动静,哑然失笑,于是多夸了几句,苏瑶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很英勇。苏瑶听得心花怒放心满意足,脸上很镇定,但一条大尾巴在地面上啪啪啪地上下甩动,爽。

陆望又说到之后对青花夫人尸体的处理。

他们从青花夫人体内取出了一颗妖丹,又剥下来一段蛇皮,如同绸缎似的长长一卷,在火上稍微烘烤了一下,刮掉血肉,防止发臭。

蛇肉倒是没吃。

青花夫人这条大蛇,食人食妖无数,原本苏瑶差点儿也成为她的盘中餐。但苏瑶仍然觉得,妖类既然开了灵智就是同道,不应该互相吞食,其他的妖怪可以破戒,但她不愿意去当那个坏人。妖怪也得有一点儿原则。

所谓妖丹,其实就是妖类的金丹。妖类的修行法门和道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源头就是道家丹鼎派,以自身为鼎炉,精气神为药圭,夺气为铅,伐血作汞,相合铅汞以奉其神,最后在丹田凝练结丹。

道门内部分野极多,丹鼎派和符箓派南北对峙,而在丹鼎派内部,又有内外丹法之别,但总体而言,是将内丹视为正宗,外丹视作小道。

在内丹派眼中,金丹金丹,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得道炼金丹,炼的实为自己一点真性,儒修之则为圣,释修之则为佛,道修之则为仙。故而内丹之道,正好是与凡俗武学完全相反,从最难的炼神一途入手,和妖类先开灵智再修炼有异曲同工之妙。

青花夫人的妖丹,大小如同稚子拳。

这颗妖丹是蛇妖一身修为所在,类似那一束槐花,拿来泡酒挺好,就可惜几人都是滴酒不沾,眼下这妖丹正被白渔盘着,就压在白渔的肚皮底下。

苏瑶烤好了鱼,端进来递给顾时雪吃。小狐狸这会儿有点儿亢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两回大难不死,两回!这后福得多大啊?苏瑶这狐狸,身为犬类,性格上就比较黏人,一兴奋起来,就使劲儿往顾时雪身边凑,一副恨不得直接贴上来的意思。

顾时雪顿时有点儿招架不住,谁让苏瑶好看,哪怕还未完全化形也当得上倾国倾城。不过这样一来,顾时雪顿时想起一件事,兴奋道:“白渔!你化形之后长什么样啊,让我也看看呗?”

白渔懒洋洋地道:“累了,下次再变吧。”

顾时雪大失所望。

苏瑶幽怨无比,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我就在这里,恩人却想着看白渔.......”

第六十九章咸鱼翻两面

顾时雪一夜没睡,一边是提防着可能就在暗处的阎浮山君,一边则是加紧运功调息,就这样打坐了一夜,第二天晨光初亮的时候,顾时雪伸了个懒腰,慢慢地睁开眼睛。身体上伤势还不曾好转,但精神倒是恢复得不错。

坐忘之后,其实就是一种浅睡。小重楼拳法讲究动中坐忘,顾时雪刚刚习武的时候,一大程度上将走桩当成了睡前运动,打上一遍小重楼拳法,身体肌肉舒展,心意平和,睡觉都特别香。

不过那会儿她想要抵达坐忘之境,还真就只能依靠小重楼拳法,如今则不同,盘膝打坐,自然而然坐忘。看上去只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进步”,但这实际上,体现出的是对自身心意的收放自如,两年习武,顾时雪的性格,其实转变了许多。

学会收心,这大概就是长大了。

嘿,不知不觉,原来已经两年多了啊。

一抬头,阿瓜居然坐在棚子的门口,小姑娘手中抱着那把槐木剑,面向篝火的方向,估计是坐着守了一夜,这会儿睡着了,低着脑袋,在轻轻地打鼾。苏瑶趴在阿瓜的腿上,白渔压着陆望,在旁边睡得挺香。

顾时雪看了看自己的脚掌。疼归疼,但脚上的伤势已经有了点儿愈合的迹象,不少地方都已经结了痂,又痛又痒。体内气血充盈,肌骨恢复明显加快,这是炼体入骨境界的征兆,看来她确实离突破不远。

顾时雪这时候才发现一件事,衣服上全是血,昨天还没换。仔细闻了一下,噫,有点儿腥。顾时雪大皱眉头,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之色。

一旁的猫猫堆里,陆望似乎是察觉到动静,猫耳朵稍微抖了抖,旋即慢慢清醒过来,向她看来。顾时雪犹犹豫豫,然后低声道:“陆望,我是不是已经没有衣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