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这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来,便被一鞭腿,从天灵盖直直地贯穿到了脚底板。
山羊胡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岳砸中。
陈根生笑了笑,这才回头又慢悠悠地踱步到药田赵老妪边。
“老妹妹,哥哥这就送你去跟你的徒子徒孙们团聚。”
他张开嘴进食。
整个百草谷,死寂一片。
不过片刻,事后的陈根生站在谷中,生出感慨。
“什么斩尽青州所有筑基,听着吓人,做起来,倒也简……”
陈根生话音未落,一道璀璨剑光,起于东方天际,其初为寒星一点,转瞬已横贯长空,撕裂夜幕。
其来甚疾,疾逾音速。
满谷木骸蜂群,若为无形之力所拘,竟同时止飞。
剑光未及一股纯粹至极之锋锐气,已笼全谷。
陈根生忽感颈间一寒,转瞬之间,意识已归本体蟑螂之躯。
然后他借蜂群之视野,望见不远处自己的丑陋身躯。
自己那虚灵道躯的颈间空空,毫无一物。
温热之液,自断裂颈脉涌出,那丑陋头颅已经坠地,面仍凝错愕之容。
剑光敛去,一个身穿蓝色道袍,手持一柄三尺青锋的青年道人,悄然立于谷口。
他面容普通气质寻常,混在人群里,怕是转眼就会被人忘掉。
可只是站在那里,便成了这方小天地的中心。
此人便是赶龙观张承阙。
他收剑归鞘,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赵老妪,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两具被蜂群啃得不成样子的尸骸。
“何苦来哉!若非你三人贪念过炽,焉会落得这般为蜚蠊精一网打尽之局。”
“惜吾弟张催湛不在,以其缜密心思,断不致中此魔头奸计,被引入此绝地。”
青年道人言间,已步至那具犹立的无头躯体侧。
却见尸身中空,留有偌大空隙。
那蜚蠊竟不知何时遁去,神识难辨其踪,本只有这一刀之机,原以为斩其首便可了事,只可惜未能就地击杀。
又叹了口气。
“若催湛在此,见此蜚蠊必先观其虚实,谋定而后动。绝不会如我这般,只求一剑之快,此番可好,真教其遁走了。”
口中虽在自省,面上却无半分悔意,反倒提着剑,朝那具无头尸身又走近了几步。
提脚在那断颈处轻轻一拨。
温热的尸身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远处一井沿碎石下,陈根生本身蜷曲其间,倚视野盲区藏匿于此,神识无法辨识其踪。
这般最朴素的捉迷藏之法,此时收效甚著。
只可惜断头的痛透过神魂联系,依旧灼烧着他的本体。
那具虚灵道躯,他用了许久,早已习惯了人立行走的滋味。
如今说没就没了,心疼得紧。
更要命的是,蜂群也好,煞光也罢,怕是连那人的衣角都沾不上。
根生心声悲怆,神识之中,一道信息传与李思敏及煞髓蛙。
“往东去,能远遁几许便远遁几许,就此别过,不用等我,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李思敏着黑棺,转身便朝着山谷另一侧的峭壁飞去。
张承阙似有所感瞥了一眼,却没有动。
陈根生心头一横,神识再传。
刹那间,百草谷内,所有木骸蜂尽数发了狂。
那两万多只蜂子汇成一股绿色的洪流,朝着谷口的张承阙,席卷而去。
张承阙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没有拔剑,只是那么握着,一道半月形的银色剑气,自他身前三尺之地凭空而生,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头的那数百只木骸蜂,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绿色的浆液爆开,又被那锋锐无匹的剑气蒸发得一干二净。
后面的蜂子踏着同伴的尸骸,继续往前扑。
张承阙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
他松开剑柄并指如剑,朝前轻轻一划。
又一道剑气至。
整个蜂群,自中间被齐齐剖开,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绿色残骸,如下雨般簌簌掉落。
借着这短暂的混乱,李思敏身影已飞至峭壁之下。
她双腿微屈,猛地发力,整个人背着沉重的黑棺,竟如光一般冲天而起,直飞七八十丈。
双足又是在陡峭的石壁上接连蹬踏,身形几个闪烁,便要翻上谷顶。
黑棺之中,煞髓蛙私有不服!
猛地探出半个脑袋,张开半米宽的大嘴。
一道凝聚到顶,夹杂着冰花的煞光在口中旋转,而后朝着下方的张承阙喷射而去。
这是它含愤而发的最强一击。
张承阙看也未看,改为双手握剑,一道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道煞光之上。
那歹毒的煞光,便如热刀切牛油,被一分为二,擦着他的身体两侧飞过,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不见底的冰霜孔洞。
第102章 根生悔悟弃人身
李思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峭壁之上。
那头蠢蛙也跟着没影了。
张承阙收了手,走到了那具无头尸身的旁边。
弯下腰将那颗丑陋头颅提了起来,在月光下端详着。
‘这颗头颅与身躯,想来应值些钱财。虽未能诛杀那蜚蠊精寻来蜈蚣尸体,但是找五大宗换一枚可用于凡人之丹药,为那短寿侄儿续命,亦算我这做伯伯的尽了心意。’
神识无用,他心知肚明。
能为一只小小蜚蠊精遮蔽天机,此手段乃通天彻地。
他收了头颅尸身,此刻以目搜寻。
陈根生一动不敢动。
张承阙的视线,扫过了被毁坏的药田,扫过了那几间破烂的茅草屋,扫过了散落一地的蜂子残骸。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
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长。
张承阙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竟转过身,提着那颗头颅,朝着谷外冲天飞去。
那只藏在井沿石缝里的蜚蠊,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空荡荡的山谷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自身这副漆黑卑微的虫豸之躯,自身追寻之道,十余年间自认分明,如今想来,恐怕已是谬误。
即便借得那虚灵道躯,竟也难挡人家一剑。
所谓赶龙观这般筑基修士,竟比五大宗弟子强出甚多,真是人外人天外天。
自己难道昔日与那阴火蝶论法,莫非人躯当真不及虫躯?
她是对的吗?
此番徒儿真是一败涂地,观虚眼已失,道躯尽毁,思敏带着煞髓蛙远去。
师父,您告知我,如今当如何是好?
陈根生失魂落魄地踉跄着,偶然撞见一处山洞便一头扎了进去。
他换上江归仙给的那副俊朗皮囊,合身的衣袍衬得身形挺拔。
本该俊逸的脸上,却是茫然悲戚。
山洞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懊悔不已。
“师父,做人原是错的。以虫躯效人行,以虫念攀人思,诚然是错了。”
他恨张承阙一剑斩己道躯。
也恨赤生魔视其为棋子,却吝于援手。
最恨的莫过于红枫谷中那自以为是的己身。
“人身孱弱,七情六欲缠身,修行路上,反是桎梏。”
“于我辈而言,虫体才是最贴近大道的宝筏。”
彼时,他只当这是虚伪的说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
“师父,你不知道的是,徒儿每吞一人,便能得些许记忆与功法神通。那阴火蝶的《天虫百解》,徒儿实则早已铭记于心。想我当年筑基之时,便该舍弃人躯,始习此功才是。”
“师父,诚然仅余我一人。已不负师,不负思敏,孑然一身,倒也干净。”
“我没有心气了……”
他将脸埋进掌心,这副俊朗的面容,又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一阵微弱的嗡嗡声,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不依不饶,绕着他飞了一圈,最后,竟是轻轻撞在了他的嘴唇上。
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催促。
陈根生抬起头。
两只木骸蜂。
浑身上下,沾满了同伴的绿色浆液,一只翅膀还破了个小口,飞起来都有些歪歪扭扭。
是了,总有那么一两只漏网之鱼。
它活下来了。
它还想回来。
小小的蜂子,在那种毁天灭地的剑气下,竟也挣扎着活了下来。
陈根生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壁上。
“好好好!”
“好得很!”
“老子也还没死!快快快!快进来!”
陈根生张开嘴。
九百九十九个虫室,终于有了两个居民。
心头那股子散不去的颓唐,竟被这小东西搅起了一丝波澜。
罢了,活着便总有法子。
而且木骸灵蜜那玩意儿,算算时日,应该有个两三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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