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可现在,在右眼注视下,旗面火蚕丝的每一根纤维,旗上火鱼图腾的每一道绣线,以及那两颗幽蓝宝石内部蕴藏的寒气本源,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看见了,那合欢宗女修留在法器最深处,一道极其隐晦,连他先前都未能察觉的后手。
那是一道怨咒。
一旦他将这法器炼化得深了,便会引动此咒,神魂受损,灵力逆流,死得不明不白。
“好个毒妇。”
他根本无需按照寻常法门去消磨,神识化作一根无形的针,精准无比地,直接刺入了那道怨咒的核心。
那道歹毒的怨咒,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彻底摧毁。
整杆惊蛟火鱼旗,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旗上的火鱼游走得愈发灵动,与他之间,再无半分隔阂。
第69章 百丈对峙定生死
雷鸣崖还是那个崖。
陈根生此眸中所观之象,早已非旧时模样。
右目所见,是一派凶危之相,同一具躯壳之中,竟被强纳三魂。
其一为张催湛本魂,此刻正与另两魂缠作一团,形如紊乱麻花。
余者二魂,一呈青芒,一显玄色,显是被其强行融合的旁人性魂,境遇堪怜。
三魂共寄一躯,致使灵力流转全然失序,或有处汹涌如奔雷,亦有处淤塞如滞川,乱象丛生。
他目力所及,竟能清晰察到张催湛左肩经脉,为三魂冲突所扰,灵力细微逆流之状。
此等境况,莫说与人斗法,怕是自保也难。
陈根生墨玉虫翅一收,轻飘飘地落在了崖坪的另一头,距离张催湛约莫百丈。
张催湛也看见他了。
两人隔着百丈远,就那样遥遥望着彼此。
山风掠过来,卷得地上碎石尘土漫天,呜呜声顺着风传开,成了这一片死寂天地间,仅有的声音。
陈根生忽然取出了那杆惊蛟火鱼旗。
张催湛的瞳孔,骤然收缩。
全身的灵力,瞬间提至顶峰,做好了雷霆一击的准备。
可陈根生,只是慢悠悠地,又取出一块干净的布。
然后,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开始擦拭那杆上品法器。
从旗杆的顶端,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往下擦。
动作不急不缓,神情专注认真。
像个手艺精湛的老木匠,在打磨自己最心爱的作品。
张催湛朝着陈根生,遥遥拱了拱手。
擦完了旗杆,又开始擦旗面。
那用火蚕丝织就的旗面,在他指腹下,温润如玉。
上面的火鱼图腾,活了过来,在他新生的右眼注视下,欢快地吐着能量的泡泡。
陈根生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又过了几十息。
他终于擦完了。
将那块布随手一丢,任其被山风卷走。
然后,他把惊蛟火鱼旗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张催湛。
张催湛已经快绷不住了。
他温润的脸皮下,青筋一根根地暴起,体内的灵力,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正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
陈根生已经把惊蛟火鱼旗收回了纳戒。
“你那个同伙呢?”
张催湛温润的面皮,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体内的三个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瞬间又乱了几分。
陈根生新得的右眼里,张催湛体内那本就混乱的灵力流,此刻更是像一锅煮沸的烂粥,到处乱窜。
“萧兄他……有要事在身,暂时离去了。”
张催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
“如今这雷鸣崖上只剩你我二人。”
陈根生听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跑了。”
他像是恍然大悟。
“那不行。”
“他要是不出来,我心里不踏实。”
张催湛的脸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他强行压制着体内翻涌的灵力,以及那两个正在他神魂里尖叫的倒霉鬼,一字一句地开口。
“他,不,会,回,来,了。”
陈根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我不信。”
张催湛胸口一阵气血翻腾,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陈根生张开了嘴。
密密麻麻的蜂子,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汇聚成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巨大黑云。
那黑云将陈根生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连一丝衣角都瞧不见。
紧接着,那团直径超过十丈的虫云,竟缓缓地,离地而起。
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嗡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张催湛见过用虫海战术的,可没见过把自己包成粽子,再飞到天上去的。
神识探过去,也只是徒劳。
虫云在空中毫无规律地飘来荡去,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有时候还会猛地拔高几分。
张催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巨大的黑疙瘩,在自己头顶上晃悠。
张催湛终于忍无可忍,仰天咆哮。
“只会用这等藏头露尾的伎俩吗!”
“有种便出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回应他的,是虫云中传来的一声轻笑。
张催湛气得浑身发抖。
他体内那两个外来的阴魂,也被这股怒火引动,开始疯狂地冲击他的神魂。
他左肩的经脉,那处灵力逆流的节点,此刻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再等下去,不用那姓陈的动手,他自己就要先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张催湛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双手猛地一合,那四面本已收入纳戒的破败阵旗,再次出现在他身周,悬浮不定。
“四时轮转,生死由我!”
即便阵旗已损,即便威力大不如前,可要困住那厮片刻,也已足够。
就在他准备催动阵法,将那团恶心的虫云整个笼罩进去的刹那。
那团一直在他头顶晃悠的虫云正前方,齐刷刷地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一道缝隙。
一张脸,从那缝隙里探了出来。
正是陈根生诡异俊俏的面庞。
张催湛下意识地,便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张脸上。
可也就在同一时间。
虫云的下方,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又炸开一团。
一杆小旗,裹挟着滔天的烈焰和极寒冰锥,激射而出。
张催湛骇得三魂去了七魄!
仓促之间,将体内所有的灵力灌注到身前的护体灵光之中!
惊蛟火鱼旗,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层仓促凝聚的护体灵光。
旗尖所指,不偏不倚,正是张催湛左肩那处经脉逆流、防御最为薄弱的节点!
第70章 残躯泣唤寻儿道
血肉被洞穿,又被两种相反的灵力疯狂撕扯。
焰与霜在张催湛的左肩炸开。
骨头茬子都翻了出来,瞧着惨不忍睹。
张催湛着此一击,只是踉跄着退后两步,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站稳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条耷拉着,已经彻底废掉的胳膊,怒斥道。
“斗法不敢露面,只知躲虫子里面!”
“取胜不敢正大光明,只会偷袭人家的弱处!”
“如今连自己尸傀的眼珠子都挖来安在脸上!你这般行径与那刨坟掘墓的盗尸贼,有何区别!”
“你这人……你这人真是恶心到了极点!还这般胆小!”
张催湛一边骂,一边咳血。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修仙!”
他又怔怔立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移植那观虚眼的?用的是血肉巢衣?”
虫云散尽,陈根生那杆惊蛟火鱼旗在他身侧悬浮,瞧着很是满足。
“我乃正派修士,岂会用那种邪法,自然是直接生挖的。”
“至于偷袭之事,是看你年事已高,神智也不甚清明,如果我照面就取你性命,岂不成欺凌老弱之徒?”
“牙尖嘴利!”
张催湛猛地一咬舌尖,强行用剧痛压下翻腾的气血。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条彻底废掉,正往外冒着黑气和寒气的左臂,右手抓住了自己废掉的左臂关节处,然后狠狠一掰。
此刻张催湛独臂而立,仰起头,大喝一声。
体内的那两道外来阴魂,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竟不再与他的主魂冲撞,而是调转方向,朝着他丹田气海的位置,悍然冲去。
这是要同归于尽,以自身为熔炉,将三个魂魄连同毕生修为,在瞬间引爆!
陈根生新生的右眼里,清晰地看到,张催湛的丹田,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膨胀。
无数驳杂的灵力,从他周身窍穴失控地涌出,在他身后,竟隐隐汇聚成两个模糊的,一青一黑的巨大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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