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到那时,还望陈长老莫要介怀。”
他说得坦荡,仿佛真是个为宗门名声所累,却又无可奈何的忠厚长者。
“我知道了。”
陈根生收回了视线,不再多问。
“如此甚好。”
张催湛见他应下,抚掌一笑,似乎很是欣慰。
“这园中的禁制令牌在此,平日里若无要事,绝无人会来打搅长老清修。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将一枚青色的玉牌递了过来,又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转身便沿着来路,向山外走去。
直到那青衫文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禁制的光幕之后。
李思敏悄无声息地,飘到了他的身旁。
他轻唤了一声。
“你信他吗?”
李思敏那双空洞的观虚眼,自然不会给他任何答案。
“我也不信。”
第51章 丰汁树下叩师恩
“思敏,要不跑路吧。”
陈根生背后的血肉微微蠕动,那对墨色虫翼随时准备破体而出。
这修仙界这么大,总该有能让他安安稳稳炼丹赚灵石的角落吧。
此处不留蟑,自有留螂处。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带着李思敏跑路的那一刻。
一个枯槁的身影,背着一口熟悉的巨大黑木棺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灵植园的禁制之外。
鬼老穿过淡青色的禁制光幕,走到他面前。
只见其布满尸斑的老脸,神情异常精彩。
“当真是命运作弄,没想到你也来了这里。”
“知你生性多疑,且安心待着吧。”
鬼老叹了口气,将背后的养尸棺轻轻放在地上。
“这地方确如你所见,没什么事。”
“那张长老不过一介书生,素爱舞文弄墨,言语客气了些,你莫会错意。”
看见一个熟人,让根生那颗时刻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回了原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夫我,本就是这天阀真宗的客卿长老。”
鬼老理所当然地答道。
“只不过平日里不喜受宗门束缚,常年在外游荡罢了。”
“听闻宗里来了个你这么号人物,我便回来瞧瞧。”
鬼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欣赏。
“筑基竟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些,这般看来,老夫是永远赶不上你了。”
“想来,我送你的那口养尸棺,你用着还算顺手。”
陈根生沉默了。
《百窍通幽图》。
这一切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着。
而自己,便是那被线牵着的风筝。
“你也是江归仙的弟子?”
“那是何等人物……老夫这炼气大圆满,为其提鞋也不配,是李蝉前辈托老夫一路照拂你!安心留此便是!”
见陈根生还是那般多疑寡恩,鬼老怒斥一番。
“前辈死前未曾与你言明?他行那些事,原是为你师父报仇。”
“可惜了,他高估了自身,也低估了那陆昭昭。”
“你可知他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得了江归仙的匣子,是他师父唯一的传人。”
“那一脉人丁稀薄。他若死了,你不就成了最后的独苗?”
“至于我……”
鬼老拍了拍身旁的养尸棺,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给了我一样我无法拒绝的东西,让我替他办最后一件事。”
“就是把你塞进这天阀真宗里,哪知道你自行就来了。”
陈根生环顾这片灵气盎然,宛若仙境的药园。
鬼老长叹一口气。
“这天阀真宗,本为名门正派干脏活之所。宗内三教九流、妖魔鬼怪齐聚,皆为各取所需。”
“你在此间,炼尸养虫无人管,来历无人问,能为宗门谋利,便是尊长。”
虽然心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至少他暂时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起码还可以在这里,榨干所有的价值,等到自己足够强大,再换一个更舒服的安乐窝。
见他神色松动,鬼老从那口巨大的黑木棺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兽皮册子,扔了过去。
“这是《百草解》,上面记载了这园子里所有灵植的习性,还有一些简单的培育之法。”
“李蝉说你那六手对这些炼丹制符的庞类东西有点天赋,别把这园子给糟蹋了。”
鬼老转身,背起那口与他形影不离的养尸棺,准备离开。
“老夫我该做的,都做了。”
“李蝉前辈的人情,我也算还清了。”
“往后的路,你自己走。”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枯瘦的手指,指向了灵植园深处一颗巨树。
“那颗巨大的丰汁树,恰恰好是你师兄李蝉亲手栽种的,便是你用灵虫啃上几十年,也吃不完。”
陈根生心一紧。
慢慢转过头望向那棵苍天大树。
树冠如盖,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透着饱满的生命力,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待鬼老走后,才迈开步子,朝着那棵丰汁树走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棵树所蕴含的庞大生机与灵气。
树干粗壮,需几人合抱,脂皮开裂,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古朴。
这东西,要长成这般规模,没有百八十年的光景,绝无可能。
陈根生喉头滚动了一下,只觉得一股莫名又熟悉的燥热,从胸腔里直往上涌,堵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蜚蠊于阴沟挣扎求生,一路却屡遇纯粹无求的善意。
他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李蝉,还是在骂自己。
只可惜,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同门。
李蝉师门仇报半,已丢己性命。
如今,却剩他这根独苗。
陈根生缓缓沿树干滑坐到地上。
他忽然有些理解,鬼老为何总是背着那口棺材,大概也和他养着李思敏是一个意思。
“思敏啊……”
他声息轻浅,此时竟然带着一丝嘶哑。
蜚蠊生来就该是自私凉薄的。
他人善意于它,本就该是天上掉的肉饼,张嘴吞下便是,哪管是谁所抛、为何而抛。
陈根生自问自答,只是未曾察觉,说出口的话,已染上几分自欺欺人。
“不过是挣扎求生的虫子,侥幸筑基,连中品灵石如何驱用亦未可知。”
报仇雪恨,快意恩仇,那是话本里英雄好汉的勾当。
“我根生不是英雄,更非好汉。”
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那股子堵在喉咙里的情绪,终究是没能压下去。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缓缓地俯下身,将额头轻轻地磕在了丰汁树下那盘结的树根上。
“师父江归仙,师兄李蝉在上,常人言,有仇不报非君子,然我本是蜚蠊,何谈君子之说。”
“那红枫谷陆昭昭,我只闻旁人屡屡述其详,觉其修为深不可测。若我有幸结丹,便去灵澜寻仇;若我结丹路上身陨道消,你二人亦莫怪我。”
说完,他便抬起头,又重重地磕了下去。
“来世若有机缘,你们还是寻个聪慧些的门生,莫再找如我这般生性薄凉的害虫。”
陈根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觉得那三个头磕下去,好像便将那份沉甸甸的人情,一同还了回去似的。
“你去看看咱们的园子吧,我想再待一会。”
第52章 藏经阁中藏外道
天阀真宗的日子,好像过得比想象中还要舒坦。
几个月下来,陈根生已经完全适应了长老的身份。
他一周只开一堂课,讲《尸傀炼制初解》,炼制方法和当初鬼老的不同。
讲堂设在一处阴气森森的偏殿里,每次上课,他都让李思敏站在讲台旁,充当活教材。
他讲得一本正经,台下坐着的三四十个弟子,却一个个脸都绿了。
这些弟子,要么是些走投无路的散修,要么是些旁门左道的歪瓜裂枣,本以为自己就够邪门了。
可跟这位新来的陈长老比起来,他们简直纯洁得和白纸一样。
“那个胖子。”
陈根生瞥了眼昏昏欲睡的弟子。
“你来说说,若炼制时火候过了,尸油熬干了,该如何补救?”
那胖弟子吓得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纯废物。”
“这般简单的问题都不会,莫不如用你自己选好的那具尸体当肥料。”
胖弟子当场就跪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下次再敢在我的课上打瞌睡,就把你炼成李思敏脚下那只蛤蟆的口粮。”
他这套恐吓式教学法,效果拔群。
自那以后,再也无人敢在他的课堂上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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