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这镇上的顽童,却偏偏对李狗学狗叫的往事记忆犹新。
欺负人的乐子,总是能流传得更久一些的。
今日,又是那几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在巷子口堵住了提着两只野兔的李蝉。
“哟,白眉狗,今儿收获不小啊!”
为首的那个,比李蝉高了半个头,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伸手就要去抢那野兔。
李蝉往后一缩,将兔子护在怀里。
一年了,他还是那般痴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嘿,还敢瞪眼?”
那少年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伸脚便是一个绊子。
李蝉摔在地上,怀里的兔子也脱了手,在地上惊慌地蹬着腿。
少年们哄堂大笑。
“快,学两声狗叫听听,叫得好了,就把兔子还你!”
“汪!汪汪!”
李蝉爬在地上,毫不犹豫地叫了起来,声音清脆,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
他叫得越欢,少年们笑得越大声。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
陆惊鸿一袭崭新的云纹锦袍,纤尘不染,面如冠玉,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他本是来寻风莹莹的。
他想,凡俗之厄,终究是一场磨砺,她或许也是身不由己。
他特地寻了凡俗间最负盛名的酒楼,备了她爱吃的几样菜肴,想来与她好好谈谈。
风莹莹应当是被陈生胁迫的,眼下陈生不在,正是去拜访她的好时机。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怒意。
孩童们见有大人过来,心慌不已,腿肚子发颤,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陆惊鸿上前扶起李蝉,拎起两只野兔,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我分明按你说的给你种下了蛊虫!”
他说完重重叹了口气,满心烦躁。
真不知李蝉何时才能恢复。
罢了罢了,今日且去拜访莹莹!
行至她家门口。
陆惊鸿正要推门,一阵慵懒又带着几分嗔怪的女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田都让你耕坏了……”
陆惊鸿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皱起眉头,一时间没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紧接着,一个男人带着几分得意的嗓音响起。
“是这地太过肥沃了!”
“再者说,老牛尚有累死之日,哪有良田耕不坏的说法?”
陆惊鸿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风莹莹居然研究起田地来了?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风莹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听起来媚到了骨子里。
“田地肥沃,自是引得农人不知疲倦,只是我这区区一亩三分地,如何经得起一直耕?”
陆惊鸿立在门外,手里的食盒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铁牛?深耕?
他乃风雷冰火道则的翘楚,于术法神通,一念可成,可于这凡俗农事,却是一窍不通。
在古籍中读过,有上古大能为勘破心魔,会化身凡人,亲历生老病死,体验耕种渔猎之苦,以求大道圆满。
“好农人自当爱惜良田。”
屋里,陈生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餍足后的得意。
“歇两日再来,让地恢复恢复元气,不然来年如何播种,怎能盼个好收成?”
陆惊鸿脑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凡俗之厄,考验的便是修士的道心。有人沉沦,有人勘破。
他陆惊鸿自认不凡,也不过是寻一处安身,静待甲子之期过去。
而风莹莹,竟已走到了这一步。
她并非是贪恋凡尘俗欲,而是在以最朴拙、最本源的方式,体悟这凡俗之道!
农者,天地之本也。
春种秋收,顺应四时,此间自有大道流转。
她以身为犁,以勤为锄,竟是在这方寸屋舍之间,开辟出了一方用以证道的田地。
陆惊鸿再回想方才那几句对话,只觉其中蕴含着无穷至理。
“田都快让你耕坏…”
此乃道心受凡俗外力冲击,几近崩毁之危。
“老牛尚有累死之日,哪有田耕不坏的道理?”
此乃勘破外相,直指本心之言,道心纵然坚韧,亦有其极限,须得张弛有度。
何等精妙的譬喻。
陆惊鸿脸上泛起一阵燥热。
自己方才竟还在为李蝉被欺辱而心生不忿,为风莹莹的堕落而感到惋惜。
现在想来,确实是着相了。
与风莹莹这般潜心向道的真人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个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提着的食盒。
里面是永安镇最好的珍馐美味,是他特意为风莹莹备下的。
他本想借此佳肴,劝慰风莹莹,让她迷途知返。
用这等凡俗浊物去叨扰一位正在勤于农务、潜心修行的同道,简直是一种亵渎。
陆惊鸿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惊扰的心思彻底压下。
他将食盒轻轻地放在门槛外,动作轻柔,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而后,他整了整衣袍,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竟是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揖。
莹莹,你道心之坚,远胜于我。
再不多做停留,陆惊鸿转身离去,夜色很快便将他那挺拔的身影吞没,只留下巷子里一阵清风。
陈生不一会就出来,提着那只食盒。
食盒是上好的花梨木所制,四角包着铜,入手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他随手掀开盒盖,一股精致的香气扑面而来。
里头分了三层,摆着几样小菜。
水晶肴肉,蜜汁火方,松鼠鳜鱼。
他嗤笑一声。
这棠霁楼的修士,果然是干大事的料子,这般大的动静竟能按捺得住!
三两步回到自家府邸,李蝉正蹲在庭院的角落里,用一根小木棍,一下一下地戳着地上的蚂蚁。
他听见开门声,身子抖了一下,却没回头。
“吃饭了,阿狗。”
陈生把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自己又从庖厨里端出一碗早上剩下的稀粥。
李蝉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走到石桌旁,看着那几样精致的菜肴,喉头动了动。
“看什么?还不快吃?”
陈生自顾自地喝着粥,头也不抬。
“不吃你就去吃屎。”
“你就该明白,这世上,总有些人生来便是给人当牛做马,予取予求的。”
第274章 永安河畔斗顽童
李蝉犹豫片刻,拿起一块肥美的火方,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永安镇外,一处僻静无人的山岗上。
陆惊鸿负手而立,夜风卷动他崭新的云纹锦袍,衣袂翻飞。
初闻那几句话时,只觉粗鄙至极,不堪入耳。
可此刻细品之下,竟惊觉其中藏有无穷大道至理。
他陆惊鸿,天生灵根卓绝,所修风雷冰火道则威力无穷,杀伐决断向来一念而定。
何曾想过,大道之妙竟能隐于凡俗农事之中?
就在此时,夜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咕咕声。
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了他的肩头,正用那双红豆般的小眼瞅着他。
陆惊鸿微微一怔,从这凡俗信鸽的腿上,解下了一截细小的竹管。
自己正沉浸于大道感悟之中,何人要以这等俗事来扰?
他捻开竹管的蜡封,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帛。
“惊鸿亲启。”
“你帮李蝉种蛊,殊不知反被李蝉给下了蛊。”
“另,赤生魔之事已有眉目,此獠狡诈,仍需徐徐图之。然今有要事,不得不察。”
“陆昭昭已破元婴之境,脱此凡厄樊笼。其心难测,于我等大计,恐为心腹之患。”
“陈生尚在永安。此人乃陆昭昭昔日执念所系,亦是我等棋局之变数。其为祸根,当速除之,以免陆昭昭归来节外生枝。当以雷霆手段,了结此事,勿谓言之不预也。”
“赤生魔门下从无易与之辈。”
信纸的末尾,是一个朱红棠字印记。
信纸飘然落地。
他喃喃低语,脑中乱作一团。
又是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第二只信鸽落在了他的肩头。
陆惊鸿心头一跳,展开一看,字迹与方才那封截然不同,笔力苍劲,行文古雅,是他极为熟悉的师叔手书。
“惊鸿贤侄见字如晤,你已中李蝉胡思蛊。”
“此蛊甚奇,不伤性命专乱心神。中蛊者常臆测无度,以妄为深,以愚为智。闻凡俗之言,也觉其藏大道玄机。你近日所思所想,恐皆为此蛊所惑,谬之千里矣。”
“解此蛊之法,唯离灵澜,修为自复,蛊毒自解。然仙游之途也将中断。何去何从,望贤侄三思,切莫自误。”
落款,宴游师叔。
上一篇:综武:词条捡漏开始,力挺岳灵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