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可惜,他前些时日落下病根,再也不得康复了。”
“我师尊说,我这辈子,筑基无望,不如早些还乡,还能侍奉我爹几年。”
陈根生心不在焉地听着。
这些话,与他无关。
一个人的出身,过往,悲欢,都改变不了她作为食物或是灵石的价值。
他只是在想,筑基丹的丹方要到哪里搞。
“陈师兄,你在听吗?”
李思敏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怯怯地问了一句。
陈根生回过神,嗯了一声。
他看着前方被夕阳拉长的山道,看着那些枯黄的落叶,脑子里却浮现出陆昭昭在梦里随手翻过的一本凡尘诗集。
于是,他随口念了一句。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思敏的脚步停住了。
她爹也是兵,也是无定河边的骨。
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师兄,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定也经历过很多事吧。
李思敏抬起头,看着陈根生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那双幽深的眼睛正望着远方,仿佛藏着她看不懂的悲伤。
“师兄!你生的真好看!”
“你是我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陈根生哑然失笑。
他听过太多赞美。
梦里,陆昭昭日复一日地夸他,说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良人。
可那些话,听在他耳中,与风声雨声无异,只是构成那个虚假世界的一部分。
而此刻,这个瘦弱的,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掌握的少女,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出这句笨拙的夸赞。
一股陌生的情绪,从他这副人身皮囊的心口处,轻轻泛起。
不似吞食丹药的猛烈,也不同于汲取血肉的快意。
“真的假的。”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变的真实。
“真,真的!”
陈根生没有再追问。
两人继续向前走,只是脚步比先前慢了几分。
那股陌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依旧在盘算,是先吃了她,还是等拿到三百灵石再动手。
第17章 雨落尘村撼虫心
连着走了三日,李思敏未曾喊过一声累。
她修为虽低,终究是引气入体的修士,体魄远非凡人可比。
只是她总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两手空空的陈根生,眼神里藏着几分担忧。
这日在一处山涧边歇脚,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纸符。
她将符箓递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什么好东西,这几张烈火符和金刚符,是我自己画的,虽不顶用,但路上真遇上什么事,也能抵挡一下。”
陈根生接了过来。
符纸粗糙,上面的朱砂印记灵力微弱,一看便知是学徒手笔。
他看着她那张写满真诚的脸。
他将符箓收进袖中。
这姑娘,确实是个傻的,不知道自己吃了她会不会变傻。
两人继续上路,又行了五六日,前方的景致愈发荒凉。
官道早已被野草吞没,路边开始出现一些废弃的村落。
在一处名为干河滩的村口,李思敏停下了脚步。
村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村子。
土墙塌了大半,茅草屋顶破了无数大洞,一股混杂着绝望与死气的味道,在干热的空气里盘旋。
几个形销骨立的村民,像一截截枯木,靠在墙角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路过的二人。
一个孩童趴在地上,伸出舌头,徒劳地舔舐着龟裂的土地。
李思敏从布包里,取出一张水蓝色的符箓。
“李师妹。”
陈根生开口。
“你的灵力,如果要一路救灾,可支撑不到越西镇。”
李思敏捏着那张符,摇了摇头。
“我歇一歇就好了。”
她没有再犹豫,口中念起生涩的法诀,将那张符箓往天上一抛。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
天上,一小团乌云凭空汇聚,慢悠悠地,挤出了一阵细密的雨丝。
雨水不大,堪堪笼罩了小半个村子。
那些原本已经麻木的村民,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叫喊,争先恐后地冲进雨里,张开嘴,任由那带着土腥味的雨水落在脸上,流进嘴里。
李思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根生就站在她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
看着她消耗掉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
看着那些凡人为了几口水而跪地叩拜。
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
救了他们,她得不到一块灵石,也长不了一丝修为。
待雨停云散,李思敏的身子晃了晃,被陈根生一只手扶住。
李思敏靠着他的胳膊,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他们快死了。”
“他们死了,与你我何干?”
陈根生追问。
“你耗了灵力,若前方有妖兽,你我如何应对?”
李思敏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又透着一丝茫然的脸,想了很久,才组织好言语。
“我爹以前在军中,他说,袍泽快渴死了,只要自己碗里还有一口水,就得分出去半口。”
“不然,这心里头,一辈子都过不去那道坎。”
陈根生沉默了。
心里头的坎。
他这副人身的心,除了跳动,还能做什么?
他看着那些围过来,对着李思敏磕头不止的村民,又看了看身边这个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少女。
他忽然觉得,那三百块灵石,或许可以晚一些再拿。
两人离开了干河滩。
那些得了雨水的村民,跟在后面送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影,还在路边不停地磕头。
李思敏的灵力耗损严重,脚步有些虚浮,但她脸上却有一种满足。
陈根生慢慢扶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那股从胸口泛起的情绪,有些许古怪。
这具人身,是虫魔用一具无名尸身改造而成,血肉筋骨,皆是人之物。
人有七情六欲,会生出怜悯,不足为奇。
可他陈根生,魂魄的根本,是一只在丹房阴暗角落里苟活的蜚蠊。
蜚蠊的本能,是趋利避害,是吞噬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同类的尸体,灵兽的粪便,修士的血肉。
只要能变强,一切都可以是食物。
一只虫子,何来怜悯?
这情绪是这副皮囊残留的本能,还是他陈根生自己的?
若是前者,说明这副人身,并不纯粹,还藏着他不知道的隐患。
若是后者……
陈根生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扶着李思敏的手。
这只手,可以毫不犹豫地撕开修士的喉咙,也可以在丹渣中炼出丹丸。
杀戮与造化,皆在一念之间。
而此刻,它却用来扶着一个于他而言,毫无用处的累赘。
“师兄,怎么了?”
李思敏察觉到他停下,小声地问。
陈根生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他想起了在陆昭昭的梦里,她也曾问过类似的话。
她说,夫君,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为何总是这般冷?
他那时不懂情情爱爱,以后大概也不会懂。
如今,他这颗肉长的心,好像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他的六只手,倘若有一只不听使唤,那便不是臂助,而是破绽。
李思敏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你念的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是你自己写的吗?”
“那写这诗的人,一定很懂我爹那样的人吧。”
他只懂,无定河边的骨,是上好的养料,可以喂养尸障蜂,可以滋养土地。
春闺梦里的人,神魂最是脆弱,适合用幻梦蚕入梦,榨干她的一切。
李思敏的善举,在她自己看来,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在陈根生看来,却是愚蠢至极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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