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盒铁观音
“住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发漆黑如墨的圆脸老者快步走入,目光如炬地落在状若疯魔的魏王妃身上,正是瑞亲王李庆徽。
他曾亲赴盘龙关劝降李珩霄,作为当今陛下的亲叔叔,与容太妃算是平辈,更藏着一段少有人知的过往——年少时,他与容太妃、先帝曾是形影不离的挚友,那趟盘龙关之行,亦是受了容太妃所托。
可魏王妃此刻早已被悲痛与恨意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长辈尊卑?
她猛地转头,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如泣血:“我丈夫都死了,还要什么体统?!今天谁来都没用,我非要杀了这个贱人,替我丈夫报仇!”
说罢,她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再次疯了般朝容太妃扑去。
瑞亲王被她这目无尊长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动:“还不快来人拦住她!”
然而,殿内附近的侍卫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个个垂首肃立,仿佛没听见他的命令,只有门口那两三个侍卫迟疑着上前阻拦。
他们不敢真的伤了魏王妃,动作畏首畏尾,三两下就被对方挣脱。看着其他侍卫纹丝不动的样子,这几个上前的侍卫心头猛地一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瑞亲王气得脸色铁青,手指着那些侍卫,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庆子,不必喊了。”容太妃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身处险境。
“小庆子”这个称呼,已是几十年未曾有人喊过,让瑞亲王也不得一怔,转头看向容太妃。
容太妃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魏王妃身上,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被人推到台前的枪罢了。
若不是背后有人默许,防守森严的皇宫,又怎会让一个修为不过炼骨境的女子如此轻易闯到这里?
她缓缓将身边的林念慈推向瑞亲王,语气带着一丝托付的郑重:“既然她想要老身的命,那就给她好了。老身从未求过人,这次算是老身求你,一定帮我照看好念慈。”
话音未落,容太妃竟主动迎着魏王妃的长剑走了过去,她只盼着自己死了,能换得外孙女一命。
“不要!”
瑞亲王惊呼一声,急忙跨步向前想要阻拦。
可魏王妃早已被仇恨吞噬,哪里会管他?
她侧身避开瑞亲王的手,毫不留情地一脚将这位老王爷踢开,踉跄着撞在廊柱上。
然而,她目光一闪,手中的长剑却没有刺向容太妃,反而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上了被瑞亲王护在身后的林念慈,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老贱人要死!小贱人也一样要死!我要让他痛不欲生!”
容太妃年龄太大,就算不杀也活不了多久,反倒是这个小的,杀了更解恨。
“你这个疯子!”
容太妃脸色骤变,顾不上自身安危,疯了般朝林念慈扑去,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外孙女。
只是她年老体衰,那里追的上魏王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瑞亲王捂着被踢痛的腰,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陈妙瑛!你是想让靖王灭了你们陈家满门吗?!!”
这声怒吼带着雷霆之威,震得殿内众人耳膜嗡嗡作响,魏王妃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狰狞竟瞬间凝固了几分。
第191章 冤有头,债有主
“靖王?又是这个人!”
林念慈缩在瑞亲王宽厚的背后,方才被吓得紧闭的双眼悄悄掀开一条缝,又忍不住探出小半个脑袋,怯生生地望向站在原地的魏王妃。
只见那女人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狰狞的恨意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怨怼与挣扎的复杂神色,竟像是被这两个字钉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她并不熟悉它的主人,却对这两个字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记得从前在林家时,府里的人私下提起她,总爱说“那是公主之女”,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敬意。
可这两年,风向变了——人们见了她,眼神变得愈发复杂,私下里窃窃私语时,说得最多的却是“那是靖王的表妹”。
她曾不懂事地追着问乳母:“靖王是谁呀?为什么大家总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可每次问到这个,乳母都会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府里其他人也都像被施了噤声咒,个个讳莫如深。
直到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为了报仇连命都不顾的魏王妃,竟因为“靖王”两个字露出了犹豫,林念慈的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样,好奇得利害。
这个靖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做了什么事,能让大家提起时要么眼神闪烁,要么面露惧色,甚至连眼前这位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魏王妃,都会因为他而停下脚步?
他是让人敬畏,还是让人痛恨?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总要和他绑在一起,连这场突如其来的杀身之祸,也绕不开他的影子?
无数个问号在她小小的脑袋里打转,她攥着瑞亲王衣角的手紧了紧,望着魏王妃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眼里满是孩童式的困惑与探究。
“我是魏王妃,不是陈家女!”
清冷的女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划破了庭院里凝滞的空气。
“他若要报仇,便冲我来!”魏王妃紧握长剑的指节泛白,鬓边碎发被急促的呼吸吹得微颤,明明眼底还翻涌着未熄的恨意,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冰棱,砸向对面的瑞亲王。
瑞亲王被这颠倒黑白的话噎得一窒,随即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余彻骨的嘲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瑟缩的小丫头和摇摇欲坠的容太妃,声音陡然转厉,“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你既懂,为何放着靖王不去寻,偏来欺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老一小?这便是你魏王妃的本事?”
“我不管!”魏王妃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银牙猛地咬碎了后半句辩解,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疯狂吞噬,“我只要她们死!我要让李珩霄也尝尝,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的滋味!”
话音未落,她猛地旋身,一脚踹向阻拦的瑞亲王。
嘭!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瑞亲王踉跄着后退数步,尚未站稳,便见她手中长剑带着凛冽的寒光,再次朝着地上的林念慈劈落!
小丫头哪里见过这般凶戾的阵仗?
那明晃晃的剑刃在眼前不断放大,吓得她小脸惨白如纸,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捂住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得像风中残烛,连哭喊都卡在了喉咙里,只余下细微的呜咽。
容太妃本就年迈体衰,行走之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散了架,每挪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眼睁睁看着长剑落下,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只能发出一声虚弱的哀求:“住手啊……”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连风都带不走。
周遭的侍卫们早已拔刀出鞘,却在最后一刻僵在了原地。他们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在魏王妃的疯狂与容太妃的哀戚间剧烈挣扎,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杀了容太妃,便是弑上;杀了林念慈,虽是公主之女,终究是宗室旁支——权衡之下,后者的代价显然更小。
他们甚至在心里卑劣地祈祷:杀了这小丫头,或许能浇熄魏王妃的怒火,至少,别再对容太妃动手了。
冰冷的剑刃距离林念慈的头顶已不足半尺,空气里仿佛都弥漫开血腥的铁锈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如墨的衣袍在风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玄色身影始终背对着魏王妃,脊梁挺得笔直,仿佛身后呼啸而来的剑风与他毫无关联。
唰!
那柄掺和了玄铁的长剑泛着冷冽的光,刃口划破空气的锐响越来越近,眼看剑尖就要触及他的衣袍。
嗡!
长剑骤然停在半空,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嗡鸣般的哀响。
周围的人还没从这诡异的停顿中回过神,更惊人的景象已接踵而至。
咔嚓!
这柄削铁如泥的玄铁长剑,竟从剑尖开始寸寸碎裂!
先是细小的裂纹蔓延,随即声响连成一片,碎片如断玉般簌簌坠落,在金砖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魏王妃握着光秃秃的剑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等她从长剑碎裂的冲击中回神,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陡然从天而降。
那力量无形无质,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威势,“嘭”的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被狠狠按在地上,五体投地,动弹不得。
膝盖与手臂在巨力碾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皮肤瞬间绽开血口,鲜血汩汩渗出,染红了身下的金砖。
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剧痛袭来时,她已满脸血污,视线都开始模糊。
而那原本坚固如铁、经得住岁月磨洗的皇宫金砖,竟在她这一跪之下,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最终彻底崩碎,化作一地狼藉的碎块。
玄色身影自始至终没回头看一眼身后挣扎哀嚎的魏王妃,仿佛那具被巨力碾压的躯体不过是脚下一粒碍眼的尘埃。
他的目光落在林念慈的身上。
小丫头依旧死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身子因为后怕止不住地发颤,像只受惊后缩成一团的幼猫。
玄色身影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出,袖口垂下的暗纹在微光里轻轻晃动。
那只手极为干净,指尖带着一丝清冽的凉意,却没有半分压迫感,只静静悬在林念慈面前,仿佛在等她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渊儿?!!!”
第192章 引诱
“渊儿?!!!”
容太妃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又夹杂着几分不敢确认的惶恐。
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道玄色身影,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微微放大。
眼前这人的眉眼轮廓,分明与她的二儿子李敬渊有八分相似——挺直的鼻梁,紧抿时带着几分冷峭的唇线,甚至连眉峰微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可那周身的气韵,却隔着云泥之别。
容太妃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儿子出京就藩时的模样:那时的李敬渊是初升的骄阳,眉眼间尽是少年人的锐不可当,举手投足都带着张扬的霸气,仿佛这天地间没有他不敢踏足的地方。
可眼前这人,却静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周身萦绕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沉静,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惟有偶尔垂眸时,眼底掠过的微光,竟像极了她丈夫晚年时的模样。
那位曾执掌大胤王朝、临危不乱的上任帝王,不动声色间便自带一种俯瞰众生的威仪。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只剩下急促的喘息,目光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反复逡巡,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
“不,他不是渊儿!”
容太妃刚涌起的激动瞬间被理智压下,她定定地望着那道玄色身影,浑浊的眼底渐渐清明。
她的二儿子李敬渊早已不在人世,死时已是四十六岁的年纪,鬓角甚至已染了霜色。可眼前这少年,眉眼间尚带着未脱的青涩,瞧着不过十五六岁,身形挺拔如青竹,怎么可能是她那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的儿子?
心头的惊涛尚未平息,新的疑云又翻涌上来。
这少年是谁?
为何与她的渊儿生得如此相像,连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李,李珩霄?!!!”
摔在一旁的瑞亲王忽然出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连舌头都有些打了结。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目光死死锁在那玄色身影上——一年前他曾出使靖地,当面劝降李珩霄,对于李珩霄的狂妄,他的印象可以说是深刻到了极点。
此时突然出现在面前,自然是一眼认了出来,只是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这里可是皇宫啊!
就算李珩霄大势已成,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宫里。
“什么?他就是李珩霄?!!”容太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栽倒在地。那是她的大孙子,是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的新任靖王,更是……朝廷钦点的头号反贼!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来都不奇怪,唯独他最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今京中布防森严,承平帝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他此刻闯入皇宫,岂不是自投罗网,等同于送死?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地上的小丫头。
林念慈听着长剑始终没有落下,又听到“靖王”二字,才敢慢慢掀开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少年面容,眉眼间竟与记忆里母亲的画像有三分相似。
他正朝自己伸出手,白净的掌心看上去极为温暖。
“你就是靖王?”小丫头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李珩霄墨玉般的眸子沉静无波,只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薄唇紧抿着未发一语。
修长的手指在袖侧极轻地动了动,刹那间,一股无形无质的气流便悄然萦绕在那小丫头身侧。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腰间一暖,身子已被稳稳托离地面,惊得她下意识攥紧了脏兮兮的衣角,眼里满是茫然。
下一刻,那股力量便如春风拂柳般轻柔,将她送到李珩霄身侧,双脚落地时轻得像一片羽毛,连地上的尘埃都未曾扬起半分。
他从晋地来的路上,就听到了不少关于容太妃的消息,说她身染沉疴,到了药石罔效、病入膏肓的境地。
毕竟是原主的血亲,他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于是顺道进入皇宫查看。
对普通人来说戒备森严的皇宫,对他来说,和逛自家后花园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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