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四月
尽管他和陈逸接触不多,但能看出陈逸并非那种无的放矢之人。
李怀古蓦地想到了什么,忙从怀中内兜取出一物,打开看了一眼。
越看,他的面色越是古怪,甚至最后连手都微微颤抖。
岳明先生看出他的异样,“方规,可是有什么不对?”
“是,老师,不是……这个。”
李怀古一时说不清楚,顾不得维持师生之礼,走上前将手中的那张纸放在他面前。
“老师,您看看这字。”
岳明先生扫了一眼那张巴掌大小、边缘有撕扯痕迹的云松纸,眉头皱了皱。
不过出于对李怀古的信任,他还是忍住不发,接过那张纸仔细瞧着,嘴里念叨: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
没等念完,岳明先生腾地站起身,惊喜交加的看着纸张上的字,眼睛上下左右晃动,显然在沿着那些笔画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帖。
半晌。
岳明先生砸吧着嘴,好似舒爽般的叹息声。
“好字,与老夫先前看到的那首《永遇乐·志庆萧侯》字帖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说着,他看向李怀古问:“方规,这字是?”
李怀古确定心中猜测,难掩激动的说:“老师,这字正是轻舟兄先前所写!”
“当真?”
“学生不敢蒙骗老师。”
岳明先生盯着他看了片刻,方才收回目光,缓缓落座,目光注视着手中字迹。
“先前是老夫错了,误会了那丫鬟。”
“还有陈逸……回想起来,还是居易那老货眼光毒辣,一早就断定他书法有灵气。”
李怀古劝慰道:“老师无须多想,毕竟轻舟兄刚来蜀州不久,且他所做之事不按常理,故而……”
岳明先生抬手打断道:“错就是错,不论是老夫先入为主,还是固执礼法,终究是老夫的错。”
李怀古抿了抿嘴,不敢再劝。
沉默半晌。
李怀古试着开口:“老师,不如我去找轻舟兄要一幅字帖?”
“你?”
岳明先生摇摇头,“算了,既然此事因老夫而起,那便由老夫自己处理。”
“那这场诗会……”
“如期举行,就当为师替你接风洗尘。”
“有劳老师了。”
没过多久,李怀古出了贵云书院,看到不远处树下等候的云香,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云香怔道:“李郎,岳明先生责怪你了?”
李怀古摇摇头:“不是老师,而是轻舟兄啊。”
“先生责怪的是他?”
“责怪?不,今后老师不但不会责怪他,可能还会亲自登门求见他……”
……
陈逸可不知道他口中的“老不羞”有多么“老不羞”。
在推辞了贵云书院的诗会后,他仍然如故。
除了宅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也会带着小蝶四处逛逛凑些府内的热闹,获取机缘。
其他时候若是有事,小蝶或者苏枕月自会来寻他。
若无事……最好一直无事。
萧府两位小姐归来,萧无戈搬回佳兴苑了,张恒也是打死不再来,春荷园反而比以往更闹腾了。
这几天陈逸跟着夫人萧惊鸿见了那么多人,客套话和温良恭谦的仪态,身子骨都快僵硬了。
那些军伍出身的将军还好,顶多是瞧不上他,当面嘀咕一句“弱不禁风”就作罢。
而世家门阀出身的千金小姐、公子之流,说起话来弯弯绕绕,让人浑身不舒服。
亏得萧惊鸿全程平静以待。
“能者多劳,还是让夫人去应付他们吧。”
陈逸躺在躺椅上,一边翻看《四诊要纪》,一边和脑子里的《医典》对照。
便在这时,小蝶推开堂屋房门,引着刘四儿走进来。
“四哥,姑爷就在里面。”
刘四儿抱拳一礼,接着走进书房,“姑爷。”
陈逸闻声放下医书,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问:“四哥有事?”
算来有段日子没瞧见刘四儿了,想来因为萧惊鸿回府,他这位“隐卫”不敢靠近春荷园。
连同密函中提到的“另由他人负责”,陈逸近来观察也没有什么眉目,只得暂时隐而不发。
“方才有人在门房递了张名帖给姑爷,我顺道给您送过来。”
刘四儿神色自然的将红漆硬纸放在桌上,躬身行礼道:“姑爷,若无事,我先告退了。”
陈逸嗯了一声,看着他走远,方才拿起那张名帖看了起来。
【轻舟吾弟,数月不见,为兄甚是想念。
每每想到你不远万里入赘萧家,为兄于心不忍,生怕你在萧家吃不好睡不好。
恰逢今次为兄得中状元,受圣上之命任职于蜀州按察使司,明日一早,城北官道盼望能与你话谈——陈云帆。】
陈逸看完,眉头一挑,“兄长,陈云帆?”
让我明日去迎接,呵,他好大的脸面。
第48章 打板子动静太大
对于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陈逸本不打算理会。
哪知当天夜里,子时刚过便有一道金色光芒映入他的眼眸里。
【每日情报·玄级下品:卯时过半,城北官道,今科状元郎陈云帆马踏而来,蜀州各衙门官员、世家之人亲迎。可获得少量机缘。】
陈逸扫视一眼,摩挲下巴,“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他对陈云帆的确没什么好感,可这笔机缘却恰恰是他所需要的。
经过这些天来时不时观看府内的吵闹,他的机缘已经来到83点,距离将“武道·体”提升至大成已经不远。
思量片刻,陈逸轻笑一声,“名帖上的言辞满是兄友弟恭,只是不知当面他会说些什么。”
估摸着跟陈家大夫人崔钰一丘之貉的陈云帆嘴里应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事实上,陈逸对这位兄长的了解不多。
在他被囚禁府内的几年中,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近一次听闻“陈云帆”的名字,还是李怀古所说——今次科举,圣上力排众议钦点他为状元。
听说还惹得京都府那边学子闹腾许久,大都不满陈云帆这位状元郎。
“这样的局面下还能劳师动众而来,看来他没把那些乱子当回事儿。”
想着,陈逸仰躺回床榻上,逐渐进入梦乡。
正在他酣睡之时,隔壁的佳兴苑内,萧家两姐妹却仍旧秉烛夜……处理事务。
萧婉儿神色认真,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按在账册,手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珠。
每计算好一页,她便会提笔在账册上描红。
萧惊鸿坐在她对面,手中细支狼毫笔走龙蛇,在奏折上书写出一行行字,大致内容是:
“如今南蛮不稳,定远军新老兵钱粮军饷不足,恐难以为继。”
虽说她先前跟老侯爷说要和乌蒙山族建立互市,以此获利解决军需,但她仍不打算放弃找朝堂索要钱粮。
就像她先前所想的那般,定远军乃朝堂戍边规制,并非他们定远侯府的私兵。
钱粮的事情怎么算都不该落在他们身上。
一直忙到深夜。
萧婉儿合上账本,脸色虽是苍白,但她的眼神却是明亮起来,欣喜道:
“二妹,这个月府内盈余四千两银子,总算可以填上东辰堂哥进来那批药材的尾款。”
萧惊鸿同样书写完奏章,一边仔细检查,一边提醒道:
“姐,近来荆州、蜀州多雨,那批药材自北州而来,你别忘记知会东辰堂哥一声。”
萧婉儿笑着说:“昨日已经让画棠去说过了,近来咱们药堂生意不错,就等着这批药材周转,可不敢马虎。”
萧惊鸿检查无误,收好奏折,站起身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看向她:
“祖父说的没错,有你在,府内一切安好。”
萧婉儿嗔怪的说:“哪有你这样当面夸的,要说功劳,还是你更辛苦些。”
萧惊鸿半甲下嘴角勾起,“你我姐妹齐心,定然可以支撑到无戈继承侯位。”
闻言,萧婉儿娇柔脸上浮现一丝愁绪,“说得是啊,如今咱们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无戈。”
说完她顿了顿,想到近段时间萧无戈的变化,不由自主的想到陈逸,连带着那首《婉神赋》一起。
隐隐地羞恼直接将她的愁绪击得粉碎。
这时萧惊鸿取下半甲,似是感叹道:“说来,无戈跟着陈逸的这段时间,成长了许多。”
“姐,当初你提议让无戈跟着他是对的。”
“姑且是吧,”萧婉儿银牙暗咬,片刻后,转而问道:“你和他怎么样了?”
萧惊鸿把玩着半甲面具,语气飘忽的说:“姑且我们算是夫妻吧。”
“哎?”
“先前我和他谈过,比我想象中情况好一些。”
“姐,你我都清楚祖父的用意,只要陈逸能安稳的待在萧家,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听到这里,萧婉儿瞧着神情平静的二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话。
而想到另外一件事,她难免生出几分自责。
“若是我的身体好一些,或许这次就不用你招婿了。”
萧惊鸿侧头看向她,“姐,你错了。即便你身体无恙,都该是我招婿。”
“祖父找到江南府陈家,并非看中他们的声威,仅仅是找个能堵住蜀州各家嘴的理由,可以让我留在萧家。”
“其实这一次巡视三镇……”
话没说完,萧惊鸿摇了摇头:“算了,军伍之事不能对外提及。”
萧婉儿听明白了,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内疚自责稍稍舒缓一些。
哪知这时,就听萧惊鸿开口道:“姐,我让夫君过来给你帮忙,你怎么想?”
萧婉儿顿时一乱,“这,我……”
“你也不愿?”
“不,不是不愿,而是是……妹夫才学过人,若去做商贾之事,怕有不妥。”
“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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