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那‘知道’呢?”
“‘知道’就是把这儿的掌柜打残,一招供,就知道了。”疯经师满脸理所当然道。
陈易一阵无语。
疯经师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只是谁知若是打了掌柜,会不会引发一连串的事情出来,譬如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女的来了男的,甚至是一连串始料不及的蝴蝶效应。
可陈易正在想时,疯经师已经站起身来,活络起了身上各处筋骨。
陈易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时心念百转。
他回过头,用眼神示意殷惟郢算一卦。
女冠看在眼里,暗暗嘀咕,他如今分明是金丹,却连算卦这点事都不会,行事也以武夫技艺为主,白瞎了金丹的修为,委实暴殄天物。
嘀咕归嘀咕,殷惟郢是不敢说出来的,她掐指微算。
卦象平和。
只是陈易记得,不远处那两个四条腿道士在享用吃食之前,都算过了卦。
在这间诡异的客栈里,卦象是可以骗人的。
陈易思考着卦象之时。
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小二从厨房间走出,吆喝了一声:“来了。”
陈易回过头去,便见一男一女踏入客栈,与他跟殷惟郢反过来,是男道士女武夫结伴而行,男子生得俊美,女子则平凡至极,二人的结合看上去像是糟糠之妻不下堂。
小二倒着从厨房里走出,热情地招呼起来道: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也住店。”那道士开口说道。
殷惟郢从那道袍上认出,那道士自真武山而来。
小二应了声好咧,便问那两人要些什么吃食。
“有什么吃食?”女武夫问道。
“荤的、素的、还有些糕点。”说着,小二的目光在女武夫身上溜了一圈。
女武夫泛起些许恶寒。
目光似是好色,真武道士见着面上有些愠色,但碍于礼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稍侧了侧身,遮挡了下这目光。
看着这一幕的陈易本来不以为意,可想到什么后,心头疑惑起来。
殷惟郢长相远胜于那女武夫,
可他们二人进来之时,小二都不曾多看一眼。
反而是直直盯着自己。
这小二的目光真是好色?
陈易清楚,自己与那女武夫的共同点,便是都是武夫。
再加上这小二方才杀的也是武夫,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这客栈里的诡异东西,不怕什么道士,而是怕武夫?
不无可能。
而且那两道士对一桌吃食算卦,算出来的卦象平和,觉得吃食里并无诡异之处才下的筷子。
想到这里,陈易悬起的最后一丝疑虑慢慢灭了,朝疯经师当机立断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转头向小二道:
“小二,住店。”
以住店为名避免打草惊蛇,先上到二楼去。
“好,客官等我招待完这一桌。”
小二朝他那应了一声,接着继续跟那一对男女招呼。
真武道士算过卦后,便随意点了些肉和菜,接着问起了糕点。
“客官,咱们这只有老婆饼。”小二盯着他道。
真武道士微微颔首,接着道:“那也来一份。”
小二得令之后,便倒着走回去了,临走之时,还给陈易他们指了指房间,让他们自行到二楼去。
陈易扫了眼那对男女,他们彼此小声交谈,咕哝着什么,大多数是闲言碎语的琐事,隐约能听到,这来自真武山的男道士,之所以入地府,是为了完成宗门的考核。
真武山供奉真武大帝,是为九天荡魔天尊,其门下弟子,与太华山的避世修行不同,从来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只是斩多了小怪小妖,经历过太多次化险为夷,这男道士对这客栈虽有几分警惕,但不多。
陈易深深看了一眼。
真武道士觉察到,困惑地回过头来。
见他不明白自己目光的意味,陈易回过头去,没有多说什么,看那一眼让他心生几分戒心,已经足够了。
救人三分力,七分留自己,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因为救人而破坏了谋划,甚至将自己推入险境,那委实划不过来。
陈易朝疯经师使了个眼色,二人并肩而行,殷惟郢也紧随其后,朝着二楼走去。
……………………………
二楼的一处小屋内。
投过掩着黑纱的小窗,可以自上而下地看见四天王客栈内的景象。
无论是那两道人的算卦,抑或是那真武道士与其妻子,抑或是那背剑负刀的武夫与女冠,还有末了那老和尚……
和尚?
一只粘稠滚圆的手攥动起佛珠。
那只手粗看过去,晶莹剔透,如珠般圆润,好似婴儿的手。
“和尚不好、和尚不好。”
一张嘴在嘀咕着说。
“哪儿不好?哪儿不好?”
左边的另一张嘴反问着说道。
“不记得了?本愿功曹说过不好。”
左边的那张嘴不能理解:“本愿功曹原来是个和尚,为什么要说不好?”
“就因为本愿功曹原来是个和尚,。”
“你这笨嘴,说的什么跟什么?说清楚些。”
“你才笨嘴,本愿功曹还俗了,他儿子死了,给一个老和尚处死了,他就还俗了。”右边那张嘴道。
左边那张嘴好奇:“哪个和尚处死的?”
“你小声点别传出去…处死他儿子的老和尚,后来就疯疯癫癫了,因果报应啊,一报还一报,这老和尚也有儿子,也被弄死了。”
“本愿功曹干的?”
“嘘,话别乱说!”
“话别乱说那要怎么说?”
“反正不能正着说。”右嘴道。
左嘴恍然大悟:“哦!本愿功曹没搞死那疯和尚的儿子!”
“是极、是极,不然怎么叫因果报应?一报还一报啊。”右嘴赞许着说道。
左边那张嘴想到了一个问题,困惑着说道:“可咱们也不信这个什么阿弥陀佛,咱们信的是另一个佛,是啥佛来着,咱忘了……”
“大明尊佛!瞧你这张笨嘴,都忘了咱们信的大明尊佛?可这话不能摆上台面,咱们得慢慢伪装。”右嘴如此说道
“说回来,那咱俩叫什么名字来着。”
左嘴的记性有些差,丢了魂魄,连名字都忘了,他只记得他们死的时候挨在一块,死在一座深山里头,死得很快。
“咱也不记得了,估计也没人记得了。”
“杀我们的人记得不?”
“…大概也不记得。”右嘴回忆了下京城的风风雨雨,而后道:“咱俩跑龙套的。”
“那咱俩感情好!”左嘴有些兴奋,“要不咱俩怎会死一块呢?”
那小窗阖拢了上来,屋子里的淡淡微光,映照出这客栈掌柜的模样。
两颗脑袋黏在了一块,自中间的那颗眼睛起形成了分界线,而后裂着下开来,一左一右张着两张分开的嘴,如同被溺死在水中的畸形儿。
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一根纤细如婴儿般的脖颈顶着这两颗脑袋,让人怀疑,会不会从中断裂。
剧情到关键节点之一了,修订一下,存一下稿,过几天给大家爆更!!!
第342章 老婆饼里有老婆
这昏暗的小客栈,那画着女相四天王的墙壁明晃晃地出现在墙上,自然引得真武道士和女武夫注意。
“段浪哥,这四天王怎么都是女的?”女武夫惊疑地问道。
名为段浪的真武道士也是疑惑,他打进门之时便隐约觉得这客栈不对劲,但卦象平和得不同常理。
寻常下山游走江湖,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鬼市,莫说是鬼市,连人脑揉成的面条也见过,还不小心吃过。
只是这些,卦象里都有警戒,到最后也是成功化险为夷。而这小客栈卦象平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事到临头,信直觉还是信卦象?
真武山的师傅师兄们多次告诫,一切信卦象为妙,为何?
许多信直觉的真武山道士都死了,直到事后才发现,所谓的直觉不过是魑魅魍魉的幻术。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正正是中正平和的卦象。”
段浪并非毫无警惕之辈,修为境界更在一众同辈之间名列翘楚,手上斩杀的妖魔更在两位数以上,见过不少光怪陆离之景,可如今的画面,仍然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缓缓道:“王燕,大概不必害怕。”
王燕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对,便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小二像是飘着一般倒着走了出来。
“哎哟,客官,你这菜都开始做了,走什么?”小二连声劝着道。
他的嗓音带着殷勤。
面对妻子的提议,段浪迟疑了下来,他转过身朝门外掐指微算。
卦象凶险。
“你看这卦象,大凶之兆,只怕到了外面更凶险。”
段浪摇着头说道,掀起裤摆重新坐下,
“而且若说奇怪,只怕方才那看我一眼的武夫才是真奇怪。”
“段浪哥,你说他奇怪?”
“他若不奇怪,又怎么会看我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他万一盯上了我们,只是碍于在这客栈之中不好下手。与其如此,倒不如眼下先在这客栈歇息,跟这里的人稍作打探。”
段浪极其老江湖地感叹一句:
“常言说妖鬼难测,可真正难测的,到底是鬼还是人?”
走过许多路,经历过许多事,才有此心生感慨。
鬼会害人,人亦会害人,所以到底谁更难测?终究是人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