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闵宁眸光微凝,捻住树叶,正欲拔刀,却看见那红衣身影。
她停下了拔刀的手,略作思量,而后转身向其他锦衣卫道:
“分头行动,你们去那边看一看,我去这边看一看。”
一个锦衣卫担忧道:“头儿,你一个人会不会……”
“我已入六品。”闵宁的口吻不容置疑。
那些锦衣卫稍微对视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分散了开来。
闵宁则循着那片树叶飘来的方向,深入到林木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闵宁停了下来,身后有股气机靠近。
“是你。”
闵宁捻住树叶,转身道:
“安南王妃。”
她与安南王到还算有几分结交来的情义,不多,几分而已,可对于这安南王妃,她从来没有多好的印象可言。
特别是…揭开帘子后,看见那一幕借种之事。
闵宁抽了抽鼻尖,那样剑如雨下的一幕,对一位少侠来说,震撼实在有点大了。
而且祝莪那丰腴的身姿,颤起来浪涛一层叠一层的,时不时让她回想起姐姐。
不过纵使没有这些,闵宁也不会对安南王妃有多好的印象。
乱臣贼子终归是乱臣贼子,哪怕祝莪眼下跪下求她出手相助,她能做的,不过是拂袖而去,当作没见过面。
祝莪眨了眨眼眸,深吸一气,轻声道:“如今事情紧急,还望闵千户出手相助。”
果然如此,闵宁心中低叹,而后道:“夫人未免想太多了,且不论正邪两立,单单我这西厂千户的身份,断不可能出手。”
她还没很洒脱地说出一句“你我就当未曾见面”,便听到祝莪开口:
“可是…若是陈官人相求呢?”
闵宁微微一怔,
“他也在这里?”
“不错,而且陈官人还在帮我们。”祝莪直截了当。
祝莪的话语之间,闵宁原想分辨她话语真假,却捕捉到一个细节。
她喊陈易“官人”。
这两个字,既可以是官家的称呼,但同样也是夫妻之间的称呼。
而一般人对于陈易的称呼,往往是陈千户。
闵宁不愿去想,可又止不住地去想。
她瞳孔微缩,盯着祝莪,难不成这王妃已经成了那家伙在意的人了?
闵宁咬了咬牙,攥紧刀柄,问道:
“他在哪?”
祝莪一笑百媚生,温声道:
“闵千户愿意相助了?”
丹凤眼稍微瞪大了些,闵宁意识到自己被人拿捏了,狠声道: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帮你们。”
“但你会帮官人?”
“…算是。”
闵宁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
祝莪虚眸注视着闵宁,她听官人说,闵千户是个分外正直的人,见不得藏污纳垢,容不下蝇营狗苟,若要她来直接相助,断然是不成的。
因此,最好先激起她的气性,再提要求,而祝莪原以为有些难度,实际会面之后,竟发觉分外轻易。
其中缘由,或许是因为,她这样的苗女,天然就跟这些中原侠客不甚对付。
这些中原侠客,再如何正直,心里总会装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没有中原侠客游历过南疆,只是他们行侠仗义,往往是拿他们苗裔开刀。
摒除了下杂念,祝莪轻声道:
“官人想让你去找吴督主,告诉他们,这锦雅阁里,有不少神教中人。”
“神教中人?”
闵宁从中琢磨出了什么,盯着祝莪道:
“你是魔教的人。”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你们说我是魔,我看你们才是魔呢,还给妖后卑躬屈膝。”
话音落耳,祝莪轻蹙眉头,如此反击道。
闵宁冷哼一声,侧过脸不去看这魔教女子: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总得把情况先说清楚。”
“喜鹊阁的谍子混了进锦雅阁,要围杀王爷,而官人想救我们逃出生天。”
祝莪顿了顿,舔了下干燥的朱唇道:
“官人还说,我们没你想象得那么坏。”
祝莪两句不离官人,闵宁听着便心烦意乱。
而红衣女子适时道:
“时间不多,待会路上,我再与你交代清楚。”
闵宁微微颔首,接着,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王爷知不知道陈易在做什么?”
计划总需要配合,若没有配合,胡乱行动就只会添乱。
闵宁便是担忧这一点,万一届时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祝莪微微颔首道:
“自然知道。”
闵宁疑惑反问:“他们待在一块?”
“不在,我们三人都分了开来。”
“那王爷又是如何知道?飞鸽传书么?”
闵宁说着仰头望了眼天空,便见鹰隼盘旋,那是两厂一卫调来的猎鹰,林间有什么飞鸽掠起,便会被无情捕获。
祝莪勾起了嘴角,嫣然得入骨,
“我与王爷有通感。”
闵宁看见,她轻轻捧了捧胸前的重物。
“他用力捏了一下我这儿,王爷就知道了。”
祝莪说话之间,还微垂着螓首,瞧上去怯生生的。
狐媚子!
闵宁攥住了拳。
……………………………
陈易那一边,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喜鹊阁谍子先是散播谣言,说安南王妃已落入他们之手,在这之后,再声称安南王妃已死,将之枭首示众。
果不其然,真的钓到了一位安南王的随从。
而且,还是一位魔教中人。
“审出什么了吗?”
面对从厢房里走出的副官,杜鹃如此问道。
副官手上沾血,回道:“情况紧急,审出来的东西不多,只知安南王及一众人等,已经乔装混入人群之中,锦雅阁内有上千人,想要将之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杜鹃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轻敲门框。
陈易这时候开口道:“这些魔教中人,应该有彼此辨识的手段才对,不然这样走散了,日后不好再重聚起来。”
副官听到之后,点了点头,回答道:
“确实不错,魔教中人们都在身体各处上留有印记,他们把这叫什么明尊之印。”
“那么我们可以以此来寻人。”陈易点了点头道。
杜鹃忽然抬起了手。
陈易看向了她,只见这无甚容貌的女子莞尔一笑,轻声提议道:
“这样寻人,同样也是大海捞针,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也在身上留下印记,再从那魔教贼子的口中逼问出暗号,那么只要找到两个,就能找到四个,找到四个,就能找到八个。”
副官被这提议惊到,而一旁的陈易眸光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一抹意外的喜色。
纵使陈易的神色收敛得极快,杜鹃仍然将之尽收眼底。
副官闻言,细想一番,似有异议,但没有直接明言,而是打了个手势。
杜鹃转过身去,推门而入,似要亲自审问一下那位魔门中人,而副官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座主,这番提议是否有点太…孟浪了?”
副官传音入密,出声说道。
杜鹃付之一笑,反问道:
“你怀疑陈千户?”
副官一时没有出声。
“人生在世,总是要给对方一些信任,你又何必那么多怀疑。
杜鹃顿了顿,又道:
“更何况西厂吴督主多次明言,陈千户公忠体国,一心为民。”
副官犹疑之后问道:
“但座主不觉得这陈千户有问题吗?先抓到安南王妃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东西厂明明不知道要抓的是安南王,只知这里有乱臣贼子。”
杜鹃反问道:“除了这些问题,他还有什么问题?”
副官思索一会后,摇了摇头道:
“最有可能有问题的在那死了的安南王妃,但那头颅给那魔教中人看过了,确认是王妃无疑。…也就是说,他其实没有问题?若果有问题,安南王让他王妃置之于死地,实在是太大的手笔。”
杜鹃微微叹息,反笑了起来道:
“你看看这个手势。”
说着,杜鹃抬起手,指尖交叠在一块。
副官微微一怔,那是喜鹊阁内用于暗中交流的六十二手势之一。
杜鹃淡淡道:“他扯上来的安南王妃,在临死前抬了手,向我做了这个手势,我就明白,她是喜鹊阁的人,而不是什么安南王妃。”
副官骇然道:“易容?可是手法…竟如此精妙?”
“估计是南疆的邪门路数。”
“所以…那陈千户还是有问题?”
“要的就是他有问题。”
杜鹃转过头,看向了血泊之中的魔教中人,眼里光芒掠过,
“上千人之中要找到安南王,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万一出什么差错,就真让他跑了。”
她说出那番提议,不过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