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讲故事的Lazy
“所以他倔强。越是被这样看待,他就越是想表现出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正常。”
“所以即使自己依然长期生活在被欺凌中,但有人来邀请他时,他还是兴然应允跟着去了——但结果却是被吊在树上。他可能事先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也可能没猜到,但都无所谓了,因为没有区别,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徐晟愕然地抬起头,看着虞红豆。
虞红豆眼睑低垂,神色郁郁:“我丈夫是心理医生,听得多了,自然就懂一些了。”
徐晟默默点了点头:“没错,他应该就是从平安夜那晚后开始计划自杀的。”
“根据侧写师的说法,郑鑫的自杀和寻常自杀是有区别的。正常人自杀多是因为厌世和绝望,但这种心理在郑鑫身上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他除了对人生感到绝望以外,他其实还有私心。”
“骗保。”虞红豆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徐晟抿了抿嘴,点头:“没错,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所以他选择把李凯乐和詹博明卷进来。”
“他故意留下了那么多线索,拿走烟蒂,引发争吵,删除记录,擦窗台等等,都是为了把自杀定性成谋杀。”
“对他来说,如果成功了,那就死他一个,家里拿钱。”
“他其实不笨,只是没什么经验,所以做的这些事就显得有些幼稚了——他低估了我们警察的办案能力。”
“所以……”徐晟苦笑了一声,“呵,骗保……”
徐晟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一切不言而喻。
“不,其实他成功了。”虞红豆开口道。
徐晟抬起头看过来。
“虽然骗保失败了,但他另一个目的达到了。”虞红豆手里的文件刚好翻到审讯记录那一页。
“李凯乐永远都甩不掉间接杀人的骂名,他要背着这种负罪感过一辈子;詹博明和朱钰的师生恋情也瞒不住,他们的结果要么是分手,要么是詹博明被学校辞退。”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呼……”虞红豆长出一口气,然后抬眼看向徐晟。
“其实我刚刚问的是,你真的觉得郑鑫是自杀的吗?”
徐晟闭上眼,不答。
指尖烟雾缭绕。
虞红豆缓缓开口。
“在我眼里,这就是谋杀。”
“他是被言语和眼神组成的刀子,一刀刀砍断活下去的希望的。”
案子结束了。
警方发了通告,是自杀。
自加入九处以来,虞红豆第一次向处里提交了请假申请。
这无关玻璃心,也无关对什么失望,只是单纯的意难平。
柳学冬担心虞红豆,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但因为虞红豆不想再提起,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仓皇地开始,然后草草地结束。
学校里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照常上课照常放假,除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在流传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学校里少了一名清洁工。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受影响。
三天后,柳学冬的办公室来了一名学生,他说他叫李凯乐,最近压力很大,想要请柳医生开导一下。
从他那里,柳学冬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了虞红豆郁郁寡欢的原因。
“你知道学校里最高的那座教学楼吗。”柳学冬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将他玩味的眼神遮蔽住。
“郑鑫是清洁工,要负责打扫天台,所以天台门的钥匙一直在他手上。”
“他担心有学生上去打闹会出危险,所以一直是把天台门锁着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善良。”
对面,李凯乐躺在沙发里,听了柳学冬的话,他情不自禁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柳学冬继续说着。
“但自从郑鑫死后,天台门好像再也没锁上过了。”
二人聊了很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柳学冬在说。
李凯乐离开时,柳学冬仿佛是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人都是会犯错的,关键在于要怎么去弥补。”
“赎罪,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无非是用时间去区分,它可以是一辈子。”
“……也可以是一瞬间。”
李凯乐走了,情绪似乎并没有好转。
下午,一个帖子在校园论坛上被置顶加精,帖子里详细讲述了郑鑫案件的一切经过,并且用激昂饱满的情绪控诉了李凯乐、詹博明、以及朱钰的“罪行”。
管理员满头大汗,因为帖子删不掉,也撤不下来,最后不得已只能暂时关闭了论坛。
但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第二天,西班牙语专业的詹博明老师辞职了,一个人拖着行李孤零零地离开。
当天下午,朱钰的父母为她办理了退学,听说她的父亲当着全办公室老师面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第三天中午,刚刚下课的时间,学校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最高的那栋教学楼上,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柏油路上,摔成了一摊肉泥。
李凯乐死了,他选择了一瞬间。
柳学冬本来以为他能坚持得更久一点的。
不过柳学冬并不在意,就像他也没做什么一样,无非是一点心理暗示再加一点推波助澜而已。
柳学冬并不是在替郑鑫复仇,也不是出于怜悯,他甚至连那个清洁工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他之所以做这些,纯粹是因为,他觉得郑鑫策划了这么久,又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这场报复里却连一个人都没死……实在有些太可惜了。
既然他努力过了,就该得偿所愿。
举手之劳罢了。
第104章 研讨会提前
“叮铃铃——”
电话响了,柳学冬拿出电话一看。
王利川打来的。
柳学冬觉得有些蛋疼。
自从上次他们通过电话以后,这个王利川几乎每隔个两三天就要打电话过来问候几句。
所谓问候,其实就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他有时会说说自己今天参加研讨会遇见了哪位学术界大牛,又或者是今天会上听到了什么新的理论和猜想,研讨会的进度如何了,要么就是自作多情地替柳学冬觉得惋惜,觉得他没有才参加真是太可惜了巴拉巴拉的。
王利川的出现使柳学冬有了一丝丝的紧迫感,所以每次电话打来了柳学冬都会接起来,就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王利川就好像是真的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所以才给柳学冬打电话,单纯的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郑鑫的案子结束后,虞红豆请了两周的假,用来平复心情。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自我调节得差不多了,柳学冬的担心也消退了下去。
相比三人重归平静的生活,反而是枞光大学更加焦头烂额,郑鑫的死他们可以压下去,但后续李凯乐跳楼的事他们却不可能压得住了。
短时间内连出几件大事,柳学冬都替枞光觉得冤枉。
对于这种情况,学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等时间去消磨记忆,同时加强自身各方面的防范,以及对学生的心理教育。
昨天副校长许问渠专门把柳学冬请到了办公室,就谈了一件事。
校方打算给学生开一门关于心理健康教育的大课,想让柳学冬来担任讲师。
许问渠的态度很客气,他明确表示会给柳学冬开两份工资,一份校医的,一份讲师的。因为负责这门课的讲师也不止柳学冬一个,所以他每周只用上一次课,就在学校最大的那间教室。
柳学冬本来不想答应,但回家在虞红豆面前提了一嘴这件事后,虞红豆却劝他答应下来。
这是源于郑鑫案件对虞红豆的影响,她不想再一次看见类似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
所以柳学冬就答应了许问渠,从下学期开始担任心理健康课的讲师。
今天是周末,除了虞红豆本就休假外,柳学冬和胧月暻也放假了。
胧月暻见虞红豆心情好了许多,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公园划船。
现在三人就在湖心的船上。
这是一艘天鹅造型的脚踏船,柳学冬坐在船头,他的对面坐着虞红豆和胧月暻,她俩一人一边正蹬得起劲。
虞红豆的风衣下,修身的牛仔裤勾勒出身材曲线,再往下是齐膝的长靴;胧月暻不怕冷,上半身穿着毛绒外套,下面却依旧是裙子配丝袜,再蹬了双小棉鞋。
两双大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惹得柳学冬时不时就情不自禁瞥过去一眼。
“叮铃铃——”
电话已经响过一轮了,柳学冬还在出神。
“怎么不接?”虞红豆的声音传来,喊醒了柳学冬。
“嗯?”柳学冬抬头,“在想事情。”
说罢,柳学冬接起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那头的王利川就先一步说道:“柳医生,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你病危了?”柳学冬眼前一亮。
“呃……还没。”
“哦。”柳学冬失望地叹了口气。
“华府这边的研讨会结束了。”王利川没有在意柳学冬的语气,“我刚刚收到消息,最后一站中海的会议举办时间提前了,我现在正在收拾行李,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啧……”柳学冬龇着牙花,“你别替我做决定啊,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这个会议,还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跟我见面?”
“咱们是老同学,又都是心理学领域的钻研者,多交流交流有什么不好?”王利川笑着说道。
“呵呵。”柳学冬假笑两声,“你要真把我当老同学那我也放心了,就怕你有别的目的。”
“嘿嘿……”王利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然好奇也是一方面。不过请放心,虽然我对你以前的经历挺感兴趣,但如果你不想提我也可以不打听,我单纯地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交个朋友罢了。”
“所以你是没有其他朋友了么?”柳学冬嘲弄道,“不然为什么你每次都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
王利川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着答道:“因为我只和有趣的人交朋友。”
“但愿如此吧。”柳学冬不想聊了,挂断电话。
虞红豆见柳学冬冷着脸,于是发问道:“谁打的?”
柳学冬脸上的冷意顿时消退,笑着回道:“一个同行,老想劝我去参加一个什么国际研讨会,我拒绝好几次了。”
“去呗,既然别人都这么诚心了,说明是相信你的专业水准。”虞红豆眨了眨眼,“只要你有空,去参加这种会议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应该是有好处的。”
柳学冬摆了摆手:“再说吧,过几天这个会议要来中海,到时候我再考虑一下去不去。”
柳学冬是想终止这个话题的,但旁边的胧月暻却突然抬起头来:“来中海?”
“嗯,怎么了?”柳学冬看过去。
胧月暻偏着头回忆了一下:“我听办公室里老师说起过,好像最近好几所大学在竞标一个什么研讨会的举办场地,我们学校正在托关系,打算把这个名额拿下来,到时候把举办场地定在我们学校——会不会就是你说的这个研讨会?”
“多半是了。”柳学冬点头道,“这场会议的规格不低,也只有这种会议才会让好几所大学都争着抢。”
“可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虞红豆颇为不解,“枞光又不是什么知名大学,就只是个举办场地的名额,甚至不惜托关系都要争?争到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提高明年的招生率。”
柳学冬思忖片刻后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很有必要的。虽说这件事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枞光最近才出了事,现在正是急需一件好事来宣扬自己正面形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