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讲故事的Lazy
手指轻敲桌面,柳学冬长时间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电话。
“请不要误会。”电话那头似乎猜到了柳学冬现在的心情,“我无意破坏你现在的生活,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你知道,这种离奇的事情并不是每天都能遇上。”
“王利川,”柳学冬开口道,“我该怎么叫你,王医生?还是王老师?”
“这么快就查到我名字了?”王利川小小惊讶了一下,“那看来我应该是猜对了。”
“叫我神父吧,或者本杰明神父。”王利川轻笑一声,“这是我现在最喜欢的称呼。”
“好的神棍。”柳学冬的语气毫无感情。
王利川:“……”
“这种逞口舌之利的报复恰好说明了你现在很焦躁。”王利川转念又笑了,“没有意义。”
“那就聊点有意义的吧。”柳学冬拿起电话,“这次的学术研讨会要怎么参加,我现在突然有兴趣了。”
“唔。”王利川发出一个鼻音,“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考虑,你感兴趣的不是研讨会,而是我。你想让我闭嘴,最好是永远闭嘴。但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在搞清楚我的身份之前是不会轻易对我下手的——而且话说回来,我对你真的没有敌意,要不你先把脑子里那些危险的想法收一收?”
柳学冬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王利川的照片,只感觉那个笑容仿佛是在嘲讽自己。
柳学冬深呼吸了一次:“杀人是犯法的,我只是个普通市民,不敢做那些事。”
“哈哈哈!”王利川又大笑起来,“柳医生你真有趣——我是说,你比之前那个柳学冬有趣多了。”
柳学冬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咱们说正事。”王利川赶紧收敛,“这次的研讨会全称叫做‘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这是一次国际性的会议,由多个国家的学术界泰斗牵头举办,分别会在自由联邦、高卢、大夏三个国家举行共三次研讨会,届时会有很多相应的专业人士参加。大夏是研讨会的最后一站,会议就在中海召开。”
“我也是在邀请人员名单上看到的你的名字。”王利川轻笑一声,“开始我以为是重名,凭借着好奇查了查,才发现当年意外身亡的同学居然也领到了学位证书,而且现在居然还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开了家心理诊所。”
柳学冬想了想:“既然研讨会要到中海来,那前两次我就不去了,等会议开到中海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参加吧——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见一面。”
王利川像是丝毫不担心,他笑着答道:“荣幸之至。”
挂掉电话后,柳学冬又在电脑上查询起来。
王利川刚刚在电话里说了,他喜欢别人叫他“神父”。
中海的教堂不少,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利川故意给出的误导性信息,但试试总没错。
但结果并未如柳学冬的意,网络上虽然能查到每座教堂的地址,但却没有神职人员的统计信息。
这时,胧月暻悄悄推开门进来,她腰上围着围裙,两条裹着黑丝的大长腿走到柳学冬边上:“吃饭了——我发现红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的小腿:“她是查案累着了。今晚你们睡觉别折腾太晚,让她早点休息。”
胧月暻捂嘴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晚上睡觉折腾?你听墙角?!”
柳学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每晚都跟闹觉似的,不叫唤两声不舒服,还用我听墙角?”
三人一起来到学校。
汽车还没进校门,柳学冬就看见一个身影蹲在路边,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头上裹着纱布,弯着腰埋着头,双手环抱缩在袖子里,活脱一个盲流似的。
柳学冬疑惑地皱了皱眉,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还不等他想起是谁,后排的虞红豆先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去:“徐小军?”
“盲流”抬起头来,看到虞红豆后赶紧起身跑了过来:“虞姐,你可算来了!”
柳学冬定睛一看,好嘛,还真是那个被他打晕两次的徐小军。
柳学冬踩下刹车,把车停下。
虞红豆哭笑不得:“你在这蹲着干什么?”
徐小军吸了吸鼻涕,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啊,问题是保安不放我进去。”
柳学冬瞥过去打量他一眼,心说就这幅打扮,放进去才不正常。
这时胧月暻说道:“我记得学校昨天发通知来着,说这段时间非校方人员都不准随意入校。”
然后她又看了眼虞红豆,小声提醒:“可能是这次案子的缘故,校方应该是怕有记者混进学校,到时候又有舆论压力。”
虞红豆点了点头,看向徐小军:“先上车吧。”
徐小军坐上副驾,讨好地冲柳学冬笑了笑:“柳哥,你好。”
看来他应该听说过柳学冬了。
“呵呵。”柳学冬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声。
“我记得你不是在休病假吗,怎么突然来找我?”虞红豆问道。
徐小军却摇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柳哥的。”
“找他?”虞红豆眨了眨眼。
这时,柳学冬已经把车开进学校,胧月暻因为马上就有课,所以打过招呼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徐小军和虞红豆先一步下车,他瞥了眼正在停车的柳学冬,小声对虞红豆说道:“自从我上次被打晕后,我就有些不敢出任务了,我也不知道是我胆子变小了还是上次留下了心理阴影,我最开始觉醒天赋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但我现在却只觉得自己觉醒了天赋却依然是个废物……”
“萋萋姐说我这是遇到心理障碍了,她告诉我你丈夫是心理医生,让我来找他咨询一下。”
虞红豆颇感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
徐小军苦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小偷吧,本以为有了天赋就不同了,但没想到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虞红豆无奈地看了眼徐小军:“你这想法没有来由,还是让柳先生给你疏导一下吧。”
“对了。”徐小军突然说道,“这两天躺床上我还想到一件事,但不知道对不对,所以都还没给葛处汇报。”
“什么事?”
徐小军的脸色严肃起来:“我自从拥有天赋以来,不管是对谁用都能使人中招,但唯独在两个人身上没有效果,一次是在渔安村,还有一次就是上次抓绑匪的山上……”
“我就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第102章 他死于谋杀(九)
办公室里,柳学冬头疼地看着对面的徐小军。
徐小军坐在沙发上,拘束地搓了搓手。
徐小军的病倒是不棘手,无非就是个重塑自信心,帮助他找回本我的一个过程。但令柳学冬头疼的是,他在知道既定结果的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感觉自己是在忽悠人。
徐小军的情况就像是话本中武林高手一朝战败有了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苦练武功然后打败昔日的对手,心魔自然就解除了。
但柳学冬心里却很清楚,现实情况是,徐小军就算是练一辈子——在面对他时顶多也不过是从一拳打晕变成两拳打晕。
还让柳学冬有些惊讶的是,根据徐小军自己的说法,他俨然已经将打晕他的那“两个人”默认成了同一个人。
柳学冬心想这当过小偷的脑筋是转得挺快,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徐小军憋着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感觉,就只是一种感觉——还有他揍我时那股果断劲儿,每次都如出一辙。”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点头,心想要是还有下次,得给徐小军弄出点新花样来了。
柳学冬沉吟片刻:“照你说的,你原本是个很厉害的人,但再遇到打晕你的那两个人后,你就产生了自我怀疑心理。但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谁也无法保证不会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人,也无法保证比自己厉害的人不止一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柳哥……”徐小军咬了咬牙,“柳哥,有些事情因为涉及到保密条例,所以我没法给你明说,但我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被人打晕这么简单。我这样给你说吧,就好像我对人动刀子,正常情况下人的身体是挡不住刀子的,但偏偏那个人就挡住了,你说他挡住就算了,偏偏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也能挡住刀子,你说我能不怀疑他俩是同一个人吗?”
“万一是因为你这把刀还不够快呢?”柳学冬笑道,“你的情况我大概有数了,是由于逃避心理给自己施加了某种心理暗示,下意识不想承认自己会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栽跟头,所以你更宁愿相信他俩是同一个人,而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你的心理负担就不会那么重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你就把他们当作是同一个人吧。”
徐小军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难道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就在这时,徐小军突然鬼使神差地朝柳学冬伸出手,使用天赋。
只见柳学冬双眼猛地一瞪,下一秒“嘭”的一声趴在了办公桌上,昏死过去。
徐小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猛地一哆嗦:“我草草草草草草——完了完了,我特么到底在想什么?!”
徐小军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跑进洗手间,用毛巾沾水后来到柳学冬身边,把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上,同时小声喊着:“柳哥……快醒醒……柳哥……”
因为心虚的缘故,他的声音小得像是生怕把柳学冬喊醒了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分钟后,柳学冬幽幽转醒。
“我……怎么了?”柳学冬皱眉揉着太阳穴。
徐小军目光游移:“那个,嗯……刚刚聊着聊着你就睡着了。”
柳学冬皱了皱眉:“我好像做噩梦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徐小军装模作样问道。
“可能是吧。”柳学冬顺势说道,“昨晚没怎么睡好。”
二人互飙演技,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那,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啊。”徐小军不敢去看柳学冬的眼睛,“柳哥你好好休息。”
柳学冬客气地说道:“诶,好的,要是心里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你随时来找我就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徐小军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朝门走去,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早上三人到学校后,虞红豆刚到巡查组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徐晟的电话,说是尸检报告出来。
于是虞红豆事不宜迟,直接开车去了警局。
走进大办公室,警员们正各自忙碌着,前面的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脉络——看来大家昨晚都加班了。
看到虞红豆,陈洁迎上来,她对虞红豆说道:“去吧,老徐在会议室等你。”
虞红豆听出陈洁的语气不对,于是小声问道:“怎么了?”
陈洁朝会议室努了努嘴:“你自己去问他吧,抽一早上的烟了。”
虞红豆看向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走进去,虞红豆看见徐晟正坐在角落里,盯着面前用来整理案情的笔记本发呆。
他手里夹着烟,已经快燃到头了都没有发觉。
听见开门声,徐晟抬起头来:“小虞,你来了。”
“嗯。”虞红豆轻轻把门敞开,通通气散烟味,然后走到徐晟对面坐下,“徐队,你有心事?”
“我没事。”徐晟摇了摇头,把手边的一份文件推到虞红豆面前,“尸检报告夹在里面,你先看看,我们边看边聊。”
等虞红豆拿起文件,徐晟忍不住开口道:“死因已经确定了,确实是煤气中毒。”
虞红豆瞥过去一眼:“所以是自杀?”
徐晟把烟蒂狠狠地按进烟灰缸,转头却又点起了一支。
他没有回答虞红豆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李凯乐、朱钰、詹博明,我把他们都放回去了,该审的都审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继续关下去也不是事。”
“放了?”虞红豆下意识拔高了音调。
虞红豆质疑的语气仿佛一根针,扎在了徐晟的身上——他的声音也跟着拔高,却偏偏还是只盯着面前的笔记本,不跟虞红豆对视:“不放还要怎样!他们跟郑鑫的死无关,拿什么关他们?搞师生恋?还是霸凌同学?你觉得这种理由够吗?谁起诉他们了?”
“你说郑鑫的死跟他们无关?”虞红豆放下文件,她盯着徐晟,目光逐渐变冷。
第103章 他死于谋杀(十)
徐晟猛吸了一口烟,脸色阴郁:“那天晚上没人去过郑鑫房间,煤气是他自己开的。”
“那烟蒂怎么解释?”虞红豆问道。
“平安夜那晚,郑鑫从树上掉下来时在李凯乐脚下捡的。”徐晟吐出一条烟柱,又仿佛是叹了口气,“烟蒂是被他故意丢在床底的。”
“窗台也是他擦的。”不再等虞红豆继续问,徐晟主动把调查结果和盘托出。
“就在詹博明走后,郑鑫自己把窗台擦了一遍,他在卫生间洗抹布时被其他租客看见了。”
“擦完窗台后,他就把和詹博明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删除了。”
“那手腕的伤呢?”虞红豆打断道,“你不是也说了么,一个想自杀的人怎么还会在意自己的伤势?”
“也是故意的,他利用了反向思维。”徐晟沉默了一阵后才继续开口,“侧写师根据郑鑫的行为逻辑为他做了人格侧写,他其实有很大的心理问题。”
“这很正常,以他的经历来看,很难做到不出问题。”虞红豆冷声接过话,“郑鑫的父亲也说了,他的性子很倔强。从小就被歧视欺凌,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残疾的身体带来的,所以他最渴望的事一直都是被人当成一名正常人看待,所以他努力地像正常人一样去独立生活,打工挣钱,但却依然改变不了人们看他的眼神。”
“而不管这些眼神后面所代表的是什么,是歧视也好,是怜悯也好。在他眼里都只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