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讲故事的Lazy
“直到他等来了这次机会。”
“什么机会?”胧月暻急切问道。
柳学冬摆了摆手:“呐,当然是白头鹰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联手的机会。”
“其实一开始在中海听你说起这件事时,我也没怀疑这么多,直到我通过别的渠道把整件事的脉络整理出来,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想想你大伯是怎么死的。”
“在金太郎出事之前,胧月家就已经向苇原众提出过庇护请求,可惜被拒绝了。但这反而给胧月泉治提供了契机——要是苇原众派人驻守胧月家,说不定胧月泉治还真找不到机会对你大伯下手呢。”
“什么?!”胧月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天花板,“你是说——是父亲派人杀了大伯?”
柳学冬回忆了片刻:“凶手隔着门精准命中金太郎,这说明他十分了解房间内部结构,也了解金太郎的座位习惯。得手后凶手钻进山中,在那么多人的追捕下逃脱,说明他对山势地形很熟悉。”
“而且,胧月家只是个走向没落的家族,就连苇原众都已经打算放弃你们了,白头鹰和清道夫还有必要对胧月家下手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真正能够给苇原众提供帮助的家族。”
“所以稍微动动脑子都该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是你们胧月家自己人做的。只不过胧月泉治找对了时机,金太郎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顺理成章地就会以为是清道夫或白头鹰干的。”
“金太郎一死,家主位置本该顺延给老二胧月岩介。但在胧月泉治的计划里,他认定胧月岩介是个怕死的人,所以肯定不敢在这个时候接任家主,而他的两个儿子也完全没有当家主的能力,这样一来,能当家主的人就只剩下胧月泉治自己了,并且当得名正言顺。”
“不过可惜的是,胧月家还是有一个聪明人,就是你的爷爷,胧月千树。”
“对于金太郎的死,千树老头应该早有所怀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同时还要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维持住家族的稳定,所以他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但当他察觉到胧月泉治的目的是家主时,他不得不站出来了,主动接任家主位置。”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胧月岩介是自大,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个蠢人,偏偏自己还不觉得;胧月泉治是虚伪,看似随和恭敬,其实一肚子坏水;而胧月千树是自私,哪怕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他都依然想把权利交给自己的嫡出子嗣,而不愿意选择明明能力更强的胧月泉治。”
“至此,胧月泉治的第一步计划算是失败了,他未能顺理成章地接任家主。所以才有了后面他让你来中海求我的故事。”
“千树老头接任家主后,胧月泉治就以‘给父亲大人找个保镖’这种白痴理由,把我给叫来了东瀛。”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在告诉千树老头,‘我的朋友很厉害,所以我有能力当家主’;第二个目的是在向千树老头摊牌,‘你要是不让我当家主,那我也有能力把你们全弄死’。”
“总结下来就是那句话——我胧月泉治今天当定家主了,我说的,谁也拦不住!”
“对于胧月泉治的这些暗示,千树老头其实心里很清楚,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在他看来,现在坐在家主位置上的是他,那么苇原众就只认他一个人。而只要苇原众不认可胧月泉治,那么胧月泉治就翻不出浪花来——而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再厉害也斗不过苇原众。”
“虽然千树老头对我的认识有亿点点错误,但道理其实是没错的,胧月泉治如果想通过篡位成为家主,就必须要得到苇原众的认可才行,如果苇原众不认可他,那么就算他成为胧月家的家主,胧月家以后也别想再得到苇原众的支持了。”
“所以呢……我那晚就去把白头鹰的分局长宰了。”
“我做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帮助胧月泉治,也是为了自己。解决掉白头鹰后,苇原众当下面临的困局就解开了,胧月泉治也就可以拿着这份功劳去获取苇原众的信任。”
“同时我这样做也是在警告胧月泉治——就算他以后有苇原众撑腰,但只要我想弄死他,也不会比弄死白头鹰分局长更难。”
“所以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他以前帮我做过一些事情,但这次过后,我和他就两清了。胧月泉治是个懂分寸的人,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要他还不想死,那么从今以后他便不会透露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我本来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胧月泉治不仅是个狠人,还是个狼灭。”
“他不仅要自己当家主,还想为自己的儿子铺路——所以他当时给我说,‘还不够’。”
“为了从此没有后顾之忧,胧月泉治打算一次性把事情做绝。”
“也就是你今晚所看到的——只有胧月岩介和他的两个儿子死干净了,胧月家的血脉只剩下胧月泉治这一脉了,他才放心。”
说到这里,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等过了今晚,胧月泉治就是胧月家真正的主人了。”
隔壁沉默着,胧月暻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故事。
“小茶啊,你只觉得作为大家族的女人就已经够辛苦了。却不知道这种大家族的内部斗争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且令人作呕。不过幸好我明天就要走了——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没错,还是当个普通老百姓比较幸福。”
柳学冬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吧……哦,忘了恭喜你了,明天开始你就是胧月家的长公主了,想必会有很多人来提亲的。”
“那么晚安了,长公主。”
第065章 江户雨歇鱼归海
清晨,天空下起了小雨。
这也是柳学冬来江户这几天里,遇到的第一场雨。
和雨一起来临的还有骤降的气温,这也意味着江户开始入冬了。
雨有越下越大的迹象,池塘边惊鹿敲打岩石的频率也因此变快,咚咚咚响个不停。
小小庭院里蒸腾着稀薄的水汽,雨珠从屋檐滑落,连成一根根水线,在地上溅出朵朵水花。
屋檐下,柳学冬穿戴整齐,身边放着手提包。胧月暻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二人看着烟雨朦胧的庭院一言不发,似乎各有心事。
“渡鸦桑……”胧月暻欲言又止。
柳学冬抬头:“嗯?”
胧月暻微微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我……”
可就在这时,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从山上驶来,停在了小院门口。
田中宇兵从车上下来,站在院门外朝柳学冬微微躬身。
柳学冬提起包走下回廊,胧月暻撑开伞打在他头上,跟着他往外走去。
来到门口,田中宇兵再次鞠躬,恭敬说道:“渡鸦桑,泉治君祝您一路顺风。”
“父亲没来么?”透过车窗,胧月暻发现车内空无一人。
田中宇兵解释道:“泉治君说了,他明白渡鸦桑的意思。既然渡鸦桑说过两清了,那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渡鸦桑面前。”
柳学冬微微颔首,他转身想要从胧月暻手中接过雨伞,可握住伞柄时,却感觉到了抗拒。
柳学冬抬头,发现胧月暻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了?”柳学冬轻声问道。
“渡鸦桑……”胧月暻的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的话……我可以去中海找你吗?”
柳学冬想了想:“这件事你不需要问我,以你和红豆的关系,你问她就好了。”
说着,柳学冬就要把伞拿过来,可胧月暻依然没有松手,甚至把伞更往回拽了一些。
“嗯?”柳学冬歪头看着胧月暻。
胧月暻咬着嘴唇,倔强的表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哀求,她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现在就想去……”
柳学冬沉默一阵,他叹了口气:“小茶,胧月家的事已经结束了……你不再是礼物了。”
“这次不是,那下次呢?走了一个渡鸦桑,还会有下一个渡鸦桑,只要我还在胧月家——”
胧月暻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到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柳学冬说话,于是又戛然而止。沉默了两秒后,她抬起头看向柳学冬,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强撑着讨好的笑。
“求你了……渡鸦桑。”
“带我走吧……”
她的姿态低到仿佛是一只等待着被领养的小狗,正使劲地摇着尾巴。
柳学冬平静地与她对视,然后默默拿走了胧月暻手中的伞,转身坐进车里。
“开车。”柳学冬关上门,对田中宇兵说道。
车窗外,胧月暻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发丝沾在脸上,她却仿佛毫无感觉,只是一直流泪,隔着车窗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转头看向她,胧月暻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嘴唇翕动,但声音却被雨声掩盖了下去。通过嘴形,柳学冬辨认出她反复说的那句是——
“带我走吧。”
“走吧。”这句话是对田中宇兵说的。
汽车发动引擎,向前驶去。
通过后视镜,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独自站在雨幕中,怔怔地望着这边。
柳学冬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再去想。
可就在片刻后,田中宇兵看了眼后视镜突然说道:“呃,暻小姐她……追上来了。”
柳学冬蓦然抬起头。
后视镜中,胧月暻正迎着雨幕奔跑,即使身穿和服奔跑不便,她也在尽全力追赶着。
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打开窗户,柳学冬终于听清了她在喊什么。
“柳先生!”
“带我走吧——!!!”
自从来到东瀛以来,这是胧月暻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
泪水模糊了视线,视野中汽车越来越远,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自己整个人淹没。
脚下一滑,胧月暻往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求求你……呜呜呜……”
胧月暻趴在水泊中哭泣,任由雨水将全身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在头上响起。
“我说啊,耍赖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胧月暻愕然地抬起头,她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此时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可笑。
她看到柳学冬正蹲在她的前方,一只手撑着伞,替她挡住了雨幕,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语气无奈:“先说好,伙食费还是要交的。”
胧月暻破涕为笑,她一把抓住柳学冬的手,攥得死死的,像是生怕他消失了。
柳学冬无奈道:“机票带了吗?”
“嗯!”胧月暻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机票。
田中宇兵回来时并没有去山顶,而是再次来到了半山腰的小庭院。
他走进小院,抬头就看见胧月泉治正站在屋檐下,望着面前的立柱出神。
“暻小姐她……跟渡鸦桑走了。”田中宇兵小声说道。
“……我知道了。”胧月泉治微微颔首,没有回头。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立柱上的刻字,用极小的声音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
“我还给她了……从此不亏欠你们了。”
田总宇兵环视了一圈四周:“那这座庭院以后……”
“就让它闲置吧,以后也不需要有人住在这里了。”胧月泉治开口,“定期安排人来打扫就好。”
“嗨依。”田中宇兵点头应道,这时他的视野余光突然瞥见池塘边的木桶,桶里有三尾锦鲤正闷闷不乐地游着。
“这些鲤鱼也安排人定期喂养吗?”
胧月泉治回过头,他盯着木桶里的鱼看了很久,最后挥了挥手。
“把它们放生吧。”
第066章 不愧是你啊小茶
正午,中海。
柳学冬和胧月暻刚从机场出来,随便找了家餐厅对付午饭。
柳学冬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把电话放在耳边,正在和虞红豆打电话。
“那个,给你说一声,我落地了。”
虞红豆在食堂吃完饭,刚回到办公室:“平安落地就好,我今晚尽量早点回来。”
“好。”柳学冬往夹了口菜,“还有个事儿得告诉你,小茶……呸,胧月暻也回来了。”
“哦?她过来玩吗?待几天?”虞红豆颇有些惊喜。
『她过来当白嫖怪,一分钱不带还要吃你的住你的……』
柳学冬抬头瞥了对面的胧月暻一眼:“她估计要在中海待很长一段时间。”
嘴里正塞着炸鸡腿的胧月暻奇怪地看过来,她不明白刚刚柳学冬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她家里出事了?”虞红豆紧张地问道。
“呃,不是。”柳学冬想了想,“她可能觉得混社会终究不是什么出路,所以想来中海打工。”
虞红豆:“……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