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爪爪此世之锅
原始部落大多依托天然洞穴定居，洞穴周边有木桩尖刺或者荆棘围出来的栅栏，用作抵御夜间偷袭的野兽。在距离聚集点五百米外有较为明显的生活痕迹，大多是粪便和骨骼残骸。
一些草原狼围绕这些生活垃圾徘徊，朝接近的陆远一行呜呜叫，但态度上并不算凶狠。这些草原狼在人类定居点附近白吃白喝，已经习惯人类的存在。它们正在褪去野性，朝着家犬的方向进化。
在第二个部落定居点附近，华子发现有原始墓葬的痕迹。尸体被填进山间沟壑中，上面堆了灰白色的石头覆盖，与周围的山岩有显著区分。这说明该部落已经开始思考死后的世界。
地质学达人杨令仪捡起一块石头，初步鉴别后点点头。
“纯度不错的石英岩。”她在树皮上记下新的一笔，“周围有石英矿脉，可以开采制造芯片。”
这当然是开玩笑，石英硬度大而且质地脆，在石器时代很难加工，仅少量用作雕刻工具。杨令仪之所以这么上心，是因为锡矿通常是石英的伴生矿。
锡这个东西在现代除了焊接没多大用途，但却是人类文明从原始部落走向国家的核心矿物。可以说是否掌握锡矿，直接决定一个原始文明是否能自然过渡到国家形态。有相当数量的生机勃勃的文明，因为锡矿枯竭而衰落，这些事情在硅盟的数据库中亦有记载。
但是，锡矿太罕见了，甚至比金矿罕见得多。如果能在周边找到浅层锡矿矿脉，那可就赚大了，拴条狗都能进化到星际时代。
因为这个原因，一行人改变行进路线，沿着山脉间的河谷逆流而上。在行进过程中，大家不断的扒开河岸的鹅卵石，搜索里面是否有书记说的“银白色的金属颗粒”。
可惜几天下来，除了几块漂亮的鹅卵石并无特别的东西，祖灵并未把一片恰到好处的锡矿放在一班的登陆区域。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老陆的行动人选有问题，他应该一脚踹了灵音带上桥妹。
这条山溪应该是某条大河的支流，只是众人还在上游，并无咆哮奔腾之势力。河水静静流淌，偶尔在堰塞处回流，数量繁多的鱼群在回流处跃起，落入水中时砸出一片碎金。
其中可以辨别的有鲤鱼和鲇鱼，还有一掌长的银白参条，都是不错的动物蛋白来源。遗憾的是部落人并未掌握大规模捕鱼技巧，目前在溪流上空享用美餐的只有鱼鹰和翠鸟。
这可便宜了大家。在第六天扎营时，老兵烤鱼上线玉衡。
鱼和兽肉不同，鱼这个东西，哪怕没有佐料，稍微烤一烤也很美味。特别是这种山涧溪流中的野生鱼，没有养殖塘的土腥味，风味绝佳。
大家光顾着吃，只有书记还在忙。她拿出一片石英放在营火上烤，大家还以为她打算造玻璃，结果她却是将溪水浇在滚烫的石英上。
噗嗤一声，蒸汽升腾，灰白的石英表面留下一些细微的黑色残渣。
“我就知道。”杨令仪握紧拳头。
“小仪你知道什么了？”赵晚晴赶紧捧哏。
“我观溪水的颜色略深，可能浸润了某些金属矿脉，溪水中富含金属离子。”杨令仪将黑色残渣刮到一起，伸到营火顶端再次炙烤，“让我们来看看是什么吧。”
一星惨淡的绿色。
“上游有浅层铜矿。”杨令仪兴奋喊叫，“我们发了！”
虽然没找到锡矿，有浅层铜矿也很不错了。桥妹不在，日子凑合着过就别那么讲究了。
于是一班再次变更路线，向着溪流的上游继续探索。
浅层铜矿特征相当明显，地表产生大片颜色翠绿的孔雀石。这是铜的硅酸盐，用途相当丰富，不但可用作装饰，还能用作驱虫消毒，可以说是最早的消毒剂了。
果不其然，在行至第七天中午时分，一班来到一处河谷。水流冲刷冲开山脉，两侧的岩层暴露出大片翠绿的孔雀石。
一班还来不及喜悦，就被接踵而来的一幕惊呆。
河谷中，一群三十多名部落战士站在原地，看来已经等待许久。
他们披着经过石刀修剪的兽皮，长矛顶端是骨骼磨制的尖头，他们甚至脖子上挂着羽毛和兽牙的装饰品。
一位头发花白，态度一丝不苟，脖子上挂着成串孔雀石的饰品，老人拄着一根白蜡木的拐杖，主动走到陆远一行面前。他张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你们是天上来的使者吗？”老者开口，是口音别扭的通用语，但沟通完全没有问题，“我听见荒原说，你们会在今天到来。”
第1684章 玉衡证道·少华
因为这个部落附近有翠绿的孔雀石，所以老者名为“绿”。这个时代还没有专属的名字，“绿”就是部落中最年长者，同时也是部落的代称。
这个时代绿色还没有其他的引申意义，只是单纯的代指颜色。一班笑得欢，老者和他的族人却是莫名其妙，迷茫的睁大眼睛盯着这群“天外使者”。搞得一班最后也是笑不下去，反而觉得是自己有毛病。
可见真诚是最无敌的必杀技。
老绿对自己的部落有着朴素的自豪感，因为部落人数比其他部落多很多。具体多出多少不知道，这年头，能从一数到十的都属于旷世奇才，尊一声数数天尊不为过。
人口多了，麻烦接踵而来。虽然原始部落的生存一向艰辛，但现在绿部面临的问题是之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老绿是部落中最年长者，他的经验最为丰富，而他大部分的经验来自上一代老绿的口口相传。部落生活就是如此，大部分族人会在三十岁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少量运气够好活得够久的人，会成为知识经验的传承者，带领族人继续走下去。
不过现在部落面临的问题，已经无法从过往的经验中找到答案。于是老绿按照先祖的方式，点燃特殊的药草，在恍惚的精神状态中，向自然本身寻求答案。
文明萌芽的古早时期，人神尚未分离，原始人类相信万物有灵。无论山石草木，还是天上的电闪雷鸣，背后一定有着某种可沟通的“精灵”。
之前老绿也曾用这种方式，向荒原精灵询问兽群的去向，或是盐湖的方位。
通常，自然精灵只会给出一些模糊的预言，老绿半懵半猜不甚明了。预言就是那种，直到一切发生的时候，你才会恍然大悟“哦原来当时祂是这个意思”。
但这一次，荒原精灵给出了非常明确的答案：一群天上的使者即将到来，他们掌握着所有问题的终极答案。拼尽全力留下他们，一切将彻底改变。
荒原精灵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老绿还不得照办。他召集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同行，此外还把部落中的宝物全部搬出来。
现在这些宝物都被堆在溪边一块平坦的卧虎石上，包括几十条臭烘烘的咸鱼，十多块色彩各异的石头，一堆花里胡哨的羽毛，还有半拉野蜂窝，挤一挤还能舔到些蜂蜜。
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陆远和小伙伴们都深切感受到绿部的诚意。之前遇到的是话都说不全的垃圾货色，连一口水都不让喝！讲道理哪有这么对待投资人的？！
相比之下老绿这边简直是文明的体面人。小伙伴们交换眼神，认为就投这家没错了。
而让陆远下定决心的，反而不是老绿带来的“礼物”，而是他们携带礼物的袋子。兽皮和绳索缝制的袋子，虽然简陋但至少反映出两个重要问题，第一他们的兽皮有富余，第二他们精通手工业，至少能搓绳子。灵活的手工代表着更高的智商，这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部落。
想到这里，陆远便接受邀请前往部落，老绿没有一点心机开怀大笑，部落战士们也举起石斧跟着嗷嗷叫，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与此同时苍穹之音再度响起，但只有陆远的团队成员能够听见：
【是否确认选择该部落】
老陆回答：“是。”
【请为该部落确定氏族名】
老陆想了想：“就叫【少华氏】吧。”
一行人跟随老绿，于日落之前赶到少华氏部落，和先前遇到的野人不同，少华部落已经初具规模。三座山丘环绕一片山谷，这一大片都是少华族的生活区。山坡上有大小不一的山洞，大的天然形成，小的带着人工开凿的痕迹。
山顶上瞭望的族人看到老绿回归，便向山谷中大喊，片刻之后男女老少从山洞中钻出来，围着平安归来的老绿，以及“尊贵的客人们”嗷嗷直叫。
原始部落的感情非常淳朴，他们开心了就会嗷嗷叫，伤心了就会哇哇大哭。隐私是私有制的产物，在绝对公有制的社会，并无隐藏感情的必要。
但对陆远的小伙伴而言，场面上实在有些尴尬，赵晚晴小声抱怨，感觉被当成猴子围观，还不如打一架呢。
“他们并没有恶意。”老陆想起曾经在黄金乐园的见闻，“原始人都很激情的，说真的他们已经很收敛了。”
老绿看到“上天的使者”有些不悦，便识趣的赶走族人，邀请众人到“大洞”说话，那边人少。
所谓“大洞”就是最大的那个山洞，里面堆放着历代老绿的头颅。少华氏也会掩埋族人的尸体，但族长死亡的时候，他们会将族长的头砍下来留在“大洞”中。如果后来的族长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会找这些骷髅头说说话，没准晚上做梦的时候骷髅头能给出些指点。他们相信死去的族人一定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着，否则怎么会在自己睡着后又出现呢？
此外沟通自然精灵也只能在“大洞”中进行，总之这是一个充斥着神秘禁忌的山洞，氏族成员对超自然力量感到畏惧，平时不愿接近那里。
大洞自然成了“天上使者”的落脚点，其实内部的环境还算好，大几十平的空间，岩壁的棱角都被打磨平整。除了阴暗、潮湿、恶臭、蚊虫乱爬，角落整齐堆放的数百个骷髅头、以及腐烂枯草堆出的床铺，除了这些，跟五星级宾馆也没有多大区别。
世道就是这个样子，凑合着过吧，他们至少还在地上铺了一层碎石子呢！
老绿将陆远一行带进大洞，便傻站在那边不知该说什么。荒原精灵只告诉他一切都会改变，但改变什么只字不提。他当然也不可能请陆远等人吃顿饭，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晚餐一说，早上能吃上一顿已经很不错了。
“老绿。”陆远擅自给少华族长取了名字，“之前你说部落里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有哪些问题现在就说出来吧，让我来看看是怎么个事。”
老绿便道出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族人生病了。原始部落生病不是多大的事情，用身体硬扛，扛不住就死呗。
但是这几年死得太多了，老绿不懂数数，掰着手指向陆远解释“很多很多”，急得满头大汗。这一次冰雪融化时，他和族人们惊讶的发现上一年的新生儿全都没能活下来。
婴儿全灭意味着什么，即使不懂数学也能明白，这件事促使老绿沟通自然精灵尝试做出改变。
既然是疾病，大家都看向绣绣。
景绣立刻开口：“我刚来就想说了，这里的卫生条件太糟糕。”
汪磊反驳：“原始部落哪有什么卫生可言。”
“不是这个意思。”景绣向大家解释，“少华氏的人口太多了，我刚才大致数了数有六百人上下。”
“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人类种群的自然上限，必须有配套的卫生设施，否则必定爆发瘟疫。”
“我先去做个流调吧。”景绣自告奋勇。
陆远点头同意：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指望一群活不到三十岁的病秧子建设文明可不行，那么就以文明卫生运动这个抓手开展工作吧。”
第1685章 玉衡证道·计划通
景绣拿着一张树皮深入到部落中做流调，汪磊和徐瑶跟着帮忙，免得景绣被原始人给不小心欺负了。她就是个千年受气包，谁都能轻松拿捏。
剩下的人在大洞中清理，这地方还要待很久，现在的样子可没法住，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所谓清理，也就是用火把将洞穴里里外外灼烧一遍，将潮湿的万年污垢，以及藏匿在潮湿中的蛆虫全部烧成灰灰。本来老陆放一把火的事情，如今大家的实力被强制拉到星球的平均水平，也只能将就着过吧。
在清理过程中，陆远这边又收到苍穹之音的提示：
【是否向少华部落传授流行病调查技巧，消耗投资点20点。注意，受综合因素影响，少华部落学习成功的概率为1%】
很明显，景绣在部落中的忙碌，成功引起某些原始人的思考。总会有这种大聪明。
这个好，还给出失败概率。陆远乐呵呵的选择否，少华部落连草药学都还没点出来，学个鬼的“流行病学调查”。
景绣在夜深时返回，同时带回流调结论。
“很可怕。”她用一句话总结，“这里整个就是致病菌培养皿。”
由于人口增长，原本的水源地被居住区覆盖，部落民饮水不可避免的被粪便污染，因此严重的寄生虫感染是少华部落面临的首要危机。成年人尚能稍微抵抗，脆弱的婴儿首先成为寄生虫的受害者，婴儿大面积夭折也就解释得通了。
景绣在流调中还发现少华氏族面临的第二个重大危机，几乎百分之百的人罹患龋齿，其中超过20%已经发展到危险的化脓性感染，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病患被疼痛折磨，高热不止。
龋齿是原始人类死亡的主要原因，远远超出剑齿虎的威胁。但是对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危机，老绿族长反而觉得没什么。烂牙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野兽的牙坏了也会死，一代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按照老绿的说法，如果疼的受不了，他们也有处理的手段。方法是病人张开大嘴，亲属手持凿子和锤子，对烂牙发起猛攻。偶尔，烂牙会被连根砸飞，满嘴是血的病人奇迹般的恢复。但大多数情况，病人会迎来更迅猛的死亡。
所以很少有族人愿意尝试疗效。
因为龋齿的影响，相当数量的部落民会在三十岁之前死亡，过短的寿命不利于知识和技能的代际积累。杨令仪赞同这一点，她举了一个例子，章鱼的智商相当高，甚至可以很快学会使用工具。但因为没有代际之间的传承，个体学到的技能无法积累，所以永远不可能发展出文明。
景绣的想法是，在解决寄生虫危机的同时，顺便把龋齿的问题也给解决了。按照她的估算，仅仅是这两项的改善，可将少华氏族人的寿命期望提高到五十岁。
五十年已经可以学很多东西做很多事了。
这个想法很好，但有着不小的现实困难。
整治寄生虫不需要太多的技能，做到保持水源清洁，重新规划定居点布局，外加少量草药辅助，很快可以将寄生虫感染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龋齿防治不同，牙科是一门完整的医学，其前置技能组远超这个时代，即使强行传授，成功率估计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可我不认为祖灵给四个文明的考验，是一场按部就班的碰运气。”谈论到自己的工作范围，景绣很有自己的想法，“我在想这场考试的规则，原始人类无法学会超出认知范围的技能，但他们是否能使用我们制造出的工具？”
“我要华子帮我忙，他手工好。”
确定好马上要解决的两个重大问题，接下来是将任务分解成技能组。这场关乎文明的考试，关键之处在于合理分配有限的投资点。神州有940投资点，比其他文明高一些，但远没到可以随便用的程度。
第一套技能组是基础陶器制造。接下来许多工作需要用到容器，但少华部落并未发展出该方面的技术树，他们还在用兽皮缝制的袋子装东西。
该技能组的前置技能包含粘土识别、采集和筛选；泥胚成型和阴干；烧窑建造。
虽然看起来有些复杂，不过都是这个时代本该出现的技术，所以传授的成功率应该很高。
第二套技能组是生活区规划。少华氏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已经不适合继续穴居营生，但他们还没有做好走出洞穴建造房屋的前期准备。
该技能组的包括基础土建工具开发制造；基础土地测量和平整；污水和粪便处理；基础排水规划。
防治寄生虫只是生活区规划的一个目的，甚至不是主要目的。大家分析，这一类基础技能极有可能是其他更为关键的技能的前置条件。比如土地测量很可能是数学和几何的前置，排水规划应该是农业灌溉技术的前置。
人类的所有技术都不是凭空想象而来，不可能存在一个聪明绝顶的原始人类为了解题而发明勾股定律。一切技术的源头都是劳动实践。古人在平整土地建造家园的时候，不可能不面对一个个长的方的地块。在长期思索中，一代代人将现实的地块抽象为几何的图形。而陆远等人参与的这场文明孵化，不过是加速这一过程。
第三套技能组是基础草药学。
草药并非神州独有，甚至不是人类独有，大多数高等哺乳动物都有寻找草药治疗伤病的天赋。
在陆远一行到来之前，少华部落已经有一定的草药基础。例如老绿用来和“荒原精灵”沟通的秘药，实际上就是随处可见的乌头。这种开着紫花的漂亮植物全株剧毒，多服用一点就可以全部落吃席，景绣很怀疑身边堆着的骷髅头中，有多少是被乌头给毒死的。
很明显，少华氏在草药学方面的技术术点歪了，如不加纠正，他们或许会发展成一个特别擅长用毒的种族。
正确的草药知识，不但能治疗伤病提升部落族人的寿命，更是开始农耕的前置。原始人类不可能一开始就从野外采集野生小麦植株开始驯化，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对各种植物的特征和习性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而草药学正是农业种植的前期准备。
商量好这些计划的时候，已经一夜过去，此时天色微明。陆远叫来老绿，分配人手，文明孵化正式开工。
第1686章 玉衡证道·筛土
老陆和老绿率领着二十多名部落战士前往河边，步行两个小时后在一处河湾浅滩停下，这里的河岸泥土呈现赭红色，此地因为水流湍急而且时涨时落，大部分植物无法很好的生长，因此地表只有少量禾本科植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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