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等跑到了队伍最后面,易阿宝顿时笑出声。
“哈哈哈,果然是你们几个废物,我昨晚怎么说来着,现在后悔了吧?”
“哎呦易兄,你可别嘲笑我等了,昨天还不是你喝得最凶,本想一起难兄难弟,谁知道你和没事人一样啊,快,快来搀我一把,腿软了……”
“嘿,我们易家的人身体都好,羡慕不?”
易阿宝立刻过去,拉过朋友的一只手扛到肩上,扶着人往前去。
“易兄,一会来扶我啊~~~”
“真把我当牛马啊?”
易阿宝说着,干脆另一只手直接将那个朋友也拉过来,一左一右缠着两人一起前进。
远处的李从愠看着后方的学生们不由摇了摇头,书生若是能文能武,科举上也是加分项,所以多年未变的月州书院在人才培养上,也开始更注重学生的体魄了。
不远处,山神庙已经清晰可见,正如黄宏川所言,山神庙后面景致极佳,而清楚这一点的显然不只是他这阔南山神。
易阿宝果然是比一般的书院书生要猛不少,生生从队伍后面带人赶到了前面,也随着李从愠一起到了山神庙近处。
“马上到了。”
李从愠向着山神庙拱了拱手,随后带着近处的几个学生绕过山神庙走向后方。
“咦,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从愠口中捷足先登之人,正是易书元和黄宏川,他们一儒生一樵夫的样子,坐在山石那边把酒言欢,让人看着也颇为奇特,却又如此和谐。
李从愠抚须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微微点头,心道,真学之士遇惑不耻下问,交友不看高低。
见到易书元和黄宏川转头望来,李从愠立刻拱手向前。
“老夫李从愠,今日带学生们前来山中游玩,若有打扰,还请两位海涵!”
黄宏川笑了笑。
“来了一群文绉绉的。”
易书元则是专门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拱手回礼。
“鄙人易书元,李夫子好!”
说着易书元的视线则看向了后面赶上来的书院学生。
易阿宝搀着两个死狗般的死党,在此刻看到稍远处的易书元,顿时眼睛都瞪得老大。
“伯爷爷?”
一听到这三个字,易阿宝身边原本身子软榻榻的两人顿时如同浑身过电。
“什么?”“你伯爷爷?”
一瞬间,简直如同被神医以妙手回春之法医治了,两人腰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一下跳起来冲了过去,还不忘拉上愣神中的易阿宝。
“您是易兄的伯爷爷?”“您老身体可好啊,易兄的伯爷爷就是我们的伯爷爷!”
“是极是极,伯爷爷好!”“对伯爷爷好!”
“伯爷爷,您看着一点都不老!”“对对,真精神!”
两人尽量让自己天真可亲,但其实笑得十分夸张。
易书元顿时哭笑不得,就连一边的黄宏川也是忍俊不禁,易阿宝惊喜之余则被两个朋友气笑了。
“你们这两混账,刚刚都是装死啊!”
李从愠笑着摇摇头,招呼着后边的学生过来,随后慢慢走到庙后山坡,眺望远方山中美景。
“年年岁岁景相似啊!”
易书元笑着接了一句。
“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李从愠眼睛一亮,看向易书元,更是认真打量了一下,易阿宝的伯爷爷?看着虽然不如何老,确实头发花白不知岁月。
“伯爷爷,您练字?”“呃呵呵,伯爷爷,您写的什么啊?”
“我们看看可以吧?”
易阿宝和两个额外的侄孙强凑上来,才惊鸿一瞥,易书元却已经将纸张收了起来,随后走向了李从愠。
“李夫子若是不嫌弃,这有小词一篇,就送给夫子了。”
“伯爷爷,我也想要啊,也送我一幅!”“是啊伯爷爷,我叫您亲爷爷也成啊!”
易阿宝一面回忆着伯爷爷确实说过愿意给夫子一幅字,一面听着两个朋友的不要脸话语,直接捂住他们的嘴。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李从愠下意识接过了字,而此时周围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呃,那就多谢了!”
学生家长自己写的字,也是一片心意,便收下好了。
易书元点头一笑,看向大石那边。
“黄公,咱们今天也就聊到这了,我就先走了,这食盒……”
“还有些酒菜没吃干净,我可不比你,这种菜不常吃,吃完了我替你还食盒,你自己去吧。”
“那好,多谢了!”
易书元向着黄宏川拱了拱手,又向着李从愠拱手致意,再向易阿宝点了点头,自己便从一众陆续到来的月州书院学子身边经过,向着山道离去了。
易阿宝身边两人赶忙追了过来,却被阿宝直接给拉住。
“别惹伯爷爷烦啊……”
“哦……”“也是……”
易阿宝嘴上这么说,但自己却又追了几步。
“伯爷爷——您回家不?”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就走了,他都到这里了,还能不回去看看?
李从愠手中拿着字卷,收起回礼的手势,却见易阿宝三人已经围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字卷。
“做什么?”
“呃,夫子,您不打开看看?”
除了易阿宝几个死党知道实情,李从愠是不知道当年那《乾坤变》就是出自易书元之手的,自然也不清楚此刻手中这一幅字的分量。
周围学生多有围过来看情况的,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好奇别人在好奇什么。
李从愠笑了笑,便慢慢展开纸张,只是对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字,他双目之中的瞳孔也不由开始扩散。
仅仅是看了半篇,并且也只看了几息,甚至易阿宝三人也只是看到一角,李从愠就立刻将纸张卷了起来。
“哎哎夫子您怎么收起来了啊?”“我还没看到呢!”
“我也是啊!”“我就看到一点点,看着似乎写得挺好的。”
学生们吵吵嚷嚷的,而此刻李从愠胸腔之内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甚至胜过这一路翻山越岭过来的劳累,一双瞳孔尚未复原的眼睛则看向易阿宝。
“他,是你伯爷爷?”
易阿宝多少是有些理解的,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不远处的山石上,黄宏川将最后一口菜咽下,把筷子往食盒中一放,嘿嘿一笑就整理一下提着盒子站了起来,也不和一群书生打招呼,自顾就绕着庙侧离去。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啊?”
李从愠这时候见到黄宏川要走,赶忙挤开学生上前问了一句,能和刚刚那位在此的,可能也不是一般樵夫,或许是什么隐居之士。
“哎,我就是一个普通樵夫,免尊姓黄,走了走了……”
黄宏川懒得麻烦,提着食盒离去,身影很快就远了。
第409章 还没忘这茬呢?
姓黄的人天下何其多也,但李从愠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黄姓的名士,当然也更不可能往山神上面靠。
只不过游玩的心思是差不多都被手中的字给压过去了,面对周围的学生,李从愠祭出了功课大法。
“我们也不光是看景,以秋日的阔南山为题,要做一篇文章,会录入书院的考核之中!”
“啊?”“来的时候没提这事啊!”
“哎呦,我以为只是来玩的……”
“太好了,我的考评有救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三两两各自商议起来,景确实要看,但都多了几分其他心思了。
“易阿宝,你过来!”
李从愠叫了声阿宝,然后带着他走向一边,另外两人也想跟着,却被夫子一个瞪眼吓退了回去。
在这一处山岗的角落,李从愠靠着一块山石,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字卷一点点展开,有种生怕力气大了撕碎,力气小了被风吹走的感觉。
上面的墨迹崭新的字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李从愠的心跳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
“原来伯爷爷写的是这首词啊,北晏名士白孝节的《望天雨》!”
在南晏那边自然一直是以“大晏”自居,但在大庸这边,显然南北两都时期的大晏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不过李从愠这会可没心思考教易阿宝的功课,他的视线难以从纸张上挪开。
“阿宝,当初那一幅《乾坤变》,就是出自你伯爷爷之手吧?”
“呃,夫子,那个,您别怪我啊,我也是觉得不该让太多人知晓,而且我伯爷爷这人吧,他也不喜欢张扬……”
李从愠这才看向阿宝,点点头道。
“做得对,以后也不要大肆宣扬,那个,不知可否知晓你伯爷爷的大名,以及他是否在朝为官?”
“他叫易书元,官倒是没做,也很少回家,上次回来都好几年了……”
那便是个隐士了!
本以为曾经所见的那字,是已故高人留下的墨宝,没想到尚在人间,没有名传天下只能是对方不想,而非不能。
李从愠定了定心神,再次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字收起来,随后看向易阿宝道。
“阿宝,家中长辈归来,你自当回去看看,只是不知你那长辈会不会不喜外人拜访啊?”
易阿宝虽算不上绝顶聪明,但肯定也不笨,听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夫子放心,我伯爷爷还是很随和的,对了,学生家中有些典籍破损不全,想要请夫子回去帮忙查看,学生好查漏补缺将典籍或买或写来补全!”
李从愠顿时笑了。
“孺子可教也!哦对了,那位和你伯爷爷一同饮酒观景之人,你可认识?你伯爷爷叫他黄公,应当也不是寻常樵夫才是!”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见过,也没听伯爷爷提起过的……”
易阿宝下意识疑惑地望向那樵夫离去的方向,不过心中却微微诧异了一下,因为左右和前方山道上,居然都看不见那樵夫了。
虽然是在山中,但这一片视野还是比较开阔的,对方明明也没走多久啊。
阿宝的视线回转,掠过山神庙的时候心头忽然又是一跳,但却没敢把一闪而逝的荒唐念头说出来。
南山岗附近,易书元走着走着,在山中疯玩了许久的石生和灰勉就窜出来了。
“师父~您看我们找到了多少好东西哈哈哈!”
石生兴奋地大喊,灰勉也在他头上“张牙舞爪”,原来此刻石生和灰勉找了许多菌菇,那手上捧着麻袋装着,数量可着实不少。
“哦呦,这可是好东西!”
“哈哈哈,里面还有很多野果和松塔呢!”
“不错不错,不至于空手回家!”
走过南山岗,两座坟冢在这两年似乎是又被修缮整理过,垒起了石架子,山岗上也多了一部分台阶,但这些对于已故之人来说其实意义不大,坟包完整便已足够,对于已经是空坟的此处更是如此。
易书元整理了一下坟前坟后的杂草,对着后方的竹林学了几声画眉叫。
“唧唧~~啾~唧唧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