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玄德当主公 第64章

作者:臊眉耷目

  不过刘宏已经是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话头。

  “诸卿暂退。”

  刘宏重复了一遍皇命,同时也是不容置疑的最后一次。

  张让望着面容不善的刘宏,心下叹息。

  希望陛下莫要犯傻。

  只希望陛下能杀了刘俭这小人!

  随后,包括刘焉在内的一众人尽皆退出去了。

  吕强心中忐忑,有心替刘俭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说,亦只能无奈而退。

  一众人走后,只剩下刘宏与刘俭二人。

  “啪!”

  一个承载着果品的漆盘被打翻在了刘俭的面前。

  刘俭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毛,却并不多言。

  刘宏阴沉地看着刘俭,面容竟颇有些骇人:“刘德然,汝适才不但碰到了朕的底线,同时也碰到了张卿和赵卿他们的底线,你可知晓,凭你适才一言,朕可以立刻杀你?”

  对于刘宏这种吓唬人的把戏,刘俭心知肚明。

  真要是取死之道,你也不会对我解释了。

  不过即使如此,刘俭还是对着刘宏诚惶诚恐地道:“臣只是进忠义之言,并无私心,陛下何故杀臣?再说旁人皆可进言解除党锢,为何臣独独不行?”

  “因为你是朕一手提拔的!难道你要跟朕对着干?杀你的理由,张让和赵忠适才皆说完了,难道不够充分吗?”

  刘俭没有回答,只是假装一幅紧张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还四处乱转飘忽,显得犹豫不定。

  这荒唐皇帝想看自己紧张,那自己就紧张给他看。

  你演我也演,演戏谁不会?

  刘宏盯着刘俭看了一会,心中颇为满意。

  “爱卿,朕适才所言,相戏尔!”

  刘宏收起了适才的冷厉嘴脸,换上了平日里那副笑呵呵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刘俭身边,将他拉到桌案前,道:“你何必如此紧张?你是朕的族弟啊!”

  刘俭心中暗道:

  呵呵……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是么?

  中华上下几千年早就让人玩烂了的套路。

  不过,他还是冲着刘宏长长作揖:“陛下和宗正为臣证明了臣汉室族亲之身,但臣却从来不敢以皇弟自居,在陛下面前,臣永远都是臣,一个为了陛下敢于直谏的忠臣!”

  刘宏满意地点了点头,叹道:“爱卿如此忠心!成了宗亲后也对朕恭畏如昔,忠心可鉴,朕心甚慰!”

  此时,刘宏心中有点后悔试探刘俭了。

  毕竟,这时候的刘俭在他看来,确是良臣,正是他喜欢的那种人,有能力而且很听话。

  这样的人,以后还是少试探吧,容易伤感情。

  “爱卿,将你适才所言的理由,跟朕说一说?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能说出解除党锢之言,一定有你的理由吧?”

  刘俭沉吟了一下,问道:“陛下,臣想请问陛下一句,天下士人,从古至今,可有哪位帝王可以完全收服?”

  刘宏摇头道:“无人可能。”

  “那在陛下看来,阀阅之门,累世公卿,可得完全除灭?”

  刘宏沉吟了片刻,道:“我朝阀阅世家,皆因垄断官吏晋升途径,掌控五经释意,广纳门生,日积月累,如滚雪球般,愈滚愈大,再加上诸先皇即位年幼,若是没有这些,朕倒也不信朕对付不了。”

  刘俭摇头叹息道:“陛下,臣以为,您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够败尽垄断五经解释权的阀阅,尽揽皇权,但随着天下土地开垦,民思渐开,文化愈兴,物饶渐富,垄断这世间关键资源的人群,依旧会层出不穷,生生不息。”

  “他们或许不会再以世家门阀的身份出现,只是换成了另一种形势而已,陛下,垄断之权是灭不尽,消不没的……好比今日的今文经垄断朝堂,古文经与之争,臣的岳父兼古今两文创立郑学,为天下古今文士子所推崇,但臣敢断言,五十年之内,能够与郑学相争的学派必然现世!陛下,只要有人在,这种事和物便是生生不息的,打不尽,灭不绝,只会以另一种形势现世而已。”

  刘宏闻言沉默了。

  半晌之后,方听他缓缓言道:“爱卿的意思,朕的党锢,错了?”

  “陛下的党锢没错,陛下只为收复皇权,这又有何错?只是有些政策时不亦长,长则势穷,陛下的党锢之政,确实对陛下收权颇有成效,但这成效最多也不过是体现在熹平年间,如今党锢十有三载,天下古今士人已组成壁垒之势,两派学说互相抵制,却又渐行相融,对于古今文来说,他们彼此之间争的是道统,但对于士人与陛下,他们与陛下争的是生死,陛下以生死之道的党锢经年的困守他们下去,年复一年,还会有多大好处?”

  刘宏眯起了眼睛,道:“过犹不及?”

  “陛下,正是如此。”

第八十六章 该来的总会来

  以这个时代的时间点为基准,世家在千多年前便已经出现,而直至于南北朝期,战乱频发、局势动荡,丧失了治国能力的门阀根本无法应对。

  生产力的发展,造纸术的发展,书籍的普及率上升,科举制的实行,庶族地主逐渐可以通过科举得以入朝为官,动摇门阀对文化和教育领域的垄断,门阀们赖以维继的庄园模式难以维持,才使历史上所谓的门阀逐渐消亡殆尽。

  但是对文化和教育领域垄断的门阀消失了,就没有这样的群体了吗?

  刘俭觉得不是,只是以四书五经为基础垄断教育和仕途的群体消失了,但是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依旧会存在以垄断作为压榨手段的阶级。

  人类的生产力会发展,市场经济、产能资源、科学技术终归会取代四书五经这些成为主流,而到了那时,垄断则就是全球性的……

  总之,以人类发展和人类资源掠夺的天性来看,类似于这种群体只会因为人类的发展,而换一种方式存在,不会灭绝。

  刘宏如果抱着一种以消灭或是改变制度为前提的态度去与阀阅相争,那最先灭亡的必然是他自己。

  长达千年的历史进程已经说明,单靠策略、挑拨、禁锢去改变固有的制度,无异于杯水车薪。

  生物的每一次进化,伴随的都必然是一次革命一次爆发。

  人体的患难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要有疾病,而治愈这个疾病的过程,从来都不是内部几个群体吵吵几句就能解决的。

  人类历史上,改革与战争总是如影随形的。

  而战争结束后的百年,往往会迸发出更大更强劲的生产力。

  汉朝走到如今这个情况,因为皇权和阀阅之争,古今文之争,地主与贫民之争,但仅仅针对这些矛盾来抽丝拨茧的去逐个解决,已经无济于事。

  解决了皇权和阀阅之争,解决了古今文之争不会带来更高的生产力,也不会带来任何有效的变革。

  不论黄巾起义的真正推动者是谁,但毫无疑问这场起义的内在逻辑是注定的。

  虽然剧痛,但却也是疗伤的开始。

  这些话是刘俭没有对刘宏说的,他只能自己心中明白。

  他只是从这个大逻辑中,抽取浅显的道理,来徐徐推动刘宏去做一些事。

  ……

  “陛下,这次党锢所能取得之利,在熹平年间,皆已尽得,士人已经转变了应对之法,陛下可想想,这些年来,不论是宣陵孝子亦或是鸿都学门的学子是否能够顺利入仕,却始终无法成为朝堂主流,陛下想要的东西,到手的终归不过只有三分而已。”

  “鸿都学门,宣陵孝子……”

  刘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这是他当年为了改变士族入仕体制,而布的两步大棋,但最终效果都不能达到他的最高预期,这事让刘宏颇是郁闷。

  “那依照爱卿的意思,是要依着袁基等人之意,放弃党锢?”

  “不是放弃,是徐徐而弃,此番袁基等人以‘族礼’为名,请陛下撤销党锢,此举也算是捉住了天下人的眼球,以臣看来,党锢固然是要撤的,但陛下不能无故而撤,终归还需所求一些陛下需要的东西。”

  “爱卿觉得,朕此刻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就恕臣不能替陛下决断了,陛下是天子,天子坐拥四海,总揽八荒,天子想要的东西,恕臣想不到,只是有些事是急不得的,臣自小在涿县,家父就曾教导过我,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办,陛下,有些事是急不得的,非一两代人所能成,还需徐徐图之。”

  刘宏沉默了半晌,随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朕明白爱卿的意思,不过朕还有最后一件事问卿。”

  “请陛下名言。”

  “永乐少府袁基,虽为袁家二代魁首,但多年来从无动作,今番为党人开释,他身为袁家下一任的宗主,却亲自出头,这是为何?”

  刘俭闻言略做沉默。

  他这一次的回答,很有可能事关刘宏未来数年对待袁家以及京中其他世家的态度与政策。

  他心念急转,迅速权衡,方才长长施礼:“此时之袁基,颇似建宁元年九月之陛下。”

  刘宏听到这,自然是明白了。

  建宁元年发生了什么?

  九月辛亥政变。

  那之后,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尚书令尹勋、侍中刘瑜皆被灭族,不是刘宏亲娘,却偏偏享受着刘宏亲娘待遇的窦太后,被撵到南宫的云台,而皇帝心心念念的亲生母亲,终于成为了孝仁皇后,入住永乐宫。

  虽然九月政变的并不是由年幼的皇帝直接发起的夺权行为,而是宦党绝地反击,但不得不承认,刘宏是那一次政变的最大受益者。

  从那以后,他从一个被人束住手脚的孩子,成了一个可以真正享有皇权的帝王。

  “朕明白了!”刘宏缓缓地点头:“不假权于人,袁家二代这是决心要站在朝堂的最前端了。”

  “陛下圣明,相比于年近六旬的袁司徒,今后与陛下常年切磋之人,终为袁家二代之人,陛下,宜早不宜迟,越早揣摩试探对手的本事和套路,对陛下越是有利。”

  刘宏沉默了半晌,终于对刘俭说道:

  “爱卿之忠,可比公旦。”

  公旦?呵呵……

  刘俭心中暗笑,其实你是想把我当成屈原和比干才对吧。

  “党锢之政的利益已经为朕所尽得,接下来,是得换一个新的法子了,对吧?”刘宏问刘俭道。

  “是。”

  但刘俭心中却是暗道:以这个朝廷现有的弊疮而言,什么法子都白扯的。

  就好比一个不论组织架构或是经营理念都已经彻底不堪的企业而言,除了重组之外,别无他法。

  “陛下,徐徐赦免党锢,这对袁基来说乃是大胜,当此胜利时节,陛下若晋升诸位中常侍之爵,想来应不会受到过多的阻力。”

  刘宏想给宦官们封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宦官一旦封候,皇帝就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委任权贵之亲任地方要职,在一定程度上再次扩充皇权。

  “张让和赵忠适才当着朕的面喊着杀你,你却让朕为他们封爵,难道你不怨他们?”

  刘俭言道:“两位中常侍和臣一样,都是为了陛下着想,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

  刘宏沉默了少许,伸手拍了拍刘俭的肩膀:“但终归他们的格局和爱卿相比,太小了些。”

  “陛下,臣还有一事。”

  “何事?”

  “请陛下将臣调离越骑营,依旧赋以郎官之位,如此臣可以更好的为陛下尽忠。”

  刘宏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卿何出此言?难道一个两千石的校尉还比不上一个六百石的议郎?”

  “臣只是惯于单打独斗,唯此而已。”

  刘宏细细地沉思了一会,心中明白了。

  “爱卿是从涿郡初至雒阳的,根基不深,不似旁人,让你担任一营校尉,又无良人辅佐,确实是为难你了。”

  “臣谢陛下体谅。”

  “然卿任越骑校尉乃朕亲命,断不可改,如此天威何在?这样,北军五营之中的属吏,卿可自行斟酌,或换或调,卿可自处知,张让那边朕自会协调,爱卿无需顾忌。”

第八十七章 早晚一日,你可取代张让

  出了西园,来至殿门处,却见吕强正在门口等待着他。

  两个人私下有联系,按理来说吕强此刻出现并不妥当,不过好在他除了中常侍的身份外,还是西园内侍,刘俭是在刘宏身边待到最后的一位臣子,此刻由吕强引刘俭出去,倒也无可厚非。

  吕强引着刘俭向殿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刘越骑,适才张让、赵忠等人出了园后,对你谏言废除党锢之举颇为震怒,他们在殿门前放出了不少的狠话,言语中尽是诅咒威胁之意,依老奴看,你这次可是将他们得罪大了。”

  在殿门处放狠话?

  这可不是张让应有的表现,好歹也是宦官一方的大头领,每一言每一行,都必当有其深意才是。

  刘俭细想了片刻,道:“那两位中常侍也是久经风浪之人,在大庭广众无故出抱怨之言,这是无城府之人才能干出来的事,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是故意留下此言,这是在警醒我莫要与他们为敌,多少懂的些进退才是。”

  吕强叹道:“那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