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说的好!”
“快给少君让个位!”
“混蛋,要改口叫校尉了!”
院落中的气氛空前高涨,李大目将刘俭带来酒打开了一坛,闻了闻,惊道:“这是杜康酒?”
刘俭闻言一愣:“嗯?……嗯!是!是!”
“少君,这么贵的酒,怎好买给我等喝?我等都是粗人,喝些劣酒就是了!”
刘俭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你们跟着我,就是我的兄弟,刘某人的兄弟,没有什么酒是喝不得的!”
片刻沉默之后……
“少君!我、我……我要跟你喝一碗!”
“呜呜呜~!”
“哎呀,你眼泪窝子真浅!哭什么!”
“少君,我等敬你!”
“敬少君!”
“敬少君!”
“少君是真豪杰也!”
刘俭被一众人拉到桌旁,欢呼着和众人高举手中的漆碗!
“喝!”
……
刘俭在与羽则,李大目等人饮酒之时,却还是抽空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屋舍。
与这里的喧嚣相比,自己的屋舍此刻显得是那么的温馨宁静。
而刘俭屋舍的门前,郑慈依着门槛,端着酒卮,轻轻地摇晃着里面的半盏残酒。
她举目望向不远处的宅舍,听着那边传来的呼喊声,笑声,还有依稀的粗口声,包括众人对刘俭的感谢呼声……郑慈的嘴角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她仰头将半盏残酒一饮而尽,随后转身回屋,来到织布机的旁边,开始坐下织衣。
“吱嘎,吱嘎。”
一声又一声的织机声,让郑慈的心中此刻感觉格外的安稳和宁静。
自己还得给夫君缝制一件新的罩服呢。
……
被任命为校尉后,在即将上任之前,刘俭让羽则去了一趟袁基的宅邸,送上名刺和礼品,拜府相见。
从打袁基派人给刘俭送礼物之后,刘俭虽说要去回礼,却一直没有动静。
直到两个多月后的今天。
羽则去袁府送完信后,很快就赶了回来,他告诉刘俭,袁基不打算在府内迎接他,而是邀请刘俭一同到雒阳的北山狩猎。
袁基既然做出了邀请,那刘俭自然就是客随主便。
两日后的卯时初刻,刘俭带着羽则和李大目,应约来到了雒阳城的北边的宣辉门。
在那里刘俭见到了袁基。
和想象中的不同,袁基并不是那种趾高气扬,气势雄浑的一方阀阅子弟形象。
相反的,他的穿着和胡须都拾掇的整整齐齐,说话和气,举手投足之间,异常儒雅。
“德然贤弟,恭喜高升,等了你两个月,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第七十六章 袁基窃鹿
北山之上,袁基与刘俭共同纵马而行,两个人各持长弓,驾马在山林中寻找猎物,不时的还攀谈着一些风闻趣事。
少时,从侧面的树林中奔出一鹿,袁基见状分外兴奋,他急忙张弓搭箭,瞄准那只鹿,然后就是一箭射出!
也不知是袁基的射术太差,还是猎物太狡猾,那只鹿感受到了危险,迅速的向另一个方向快速奔跑,袁基这一箭射空了!
袁基见状急了,他猛地一夹马腹,追着鹿的背影冲了出去,而刘俭则是骑着他的大青駹,紧随其后。
那鹿极为灵敏,逃跑也不直线逃,总是频繁的改变方向,让人琢磨不定,袁基在后边又是连放三箭,终归还是一箭未中。
刘俭见状暗暗叹息。
真次!
他伸手从箭壶中取出一箭,对着那只鹿就是一箭射出!
一箭射翻!
“好!”
“好!”
“好!”
一众随侍皆是高声叫好,为刘俭的箭技喝彩。
袁基驾马来到了那只鹿前,翻身下马,低头静静地瞅着那只鹿。
刘俭也来到了他的身后,眯起眼睛,静静地观察着袁基的举动。
袁基来到那只鹿前,沉吟半晌,转头看向刘俭,问道:
“适才追的急,未曾看清,君射之,吾射之耶?”
刘俭很是自然地道:“自为君侯所射。”
袁基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他哈哈大笑着,从腰间抽出短刃,抓过鹿头,一刀抹了鹿的脖颈。
随后,便见他又拔出鹿身上的箭支,高高举在手中,转头向着身后的一众随众们走去。
“君侯威武!”
“君侯威武!”
“君侯威武!”
袁基的一众随侍皆山呼海啸地高呼,唯有羽则和李大目皱起了眉头,彼此互相对望了一眼,对袁基的行为嗤之以鼻。
他二人没看清是谁射中了鹿,但先前袁基追鹿数箭不中,二人已经基本知晓了袁基的水平。
猜也能猜中是谁射的。
李大目走到刘俭身边,低声道:“少郎君,这姓袁是长相周正,怎竟如此不要面皮!”
刘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道:“稍安勿躁,我适才射鹿,只为试探于他,看来,竟还真试探出来了。”
李大目疑惑道:“少君试探他什么?”
刘俭只是笑,没回答。
安国亭候,仪表风姿英伟,貌有龙虎之容,外有金玉之气,只可惜……重于浮华表面,过于看重面皮,没有成大事的风姿气度。
单从他今日夺人猎物这事就能看出来,他今日分明就是有意来收揽自己的,身为袁家一门的嫡子,竟与想要收揽的人争一鹿?难道他是缺这头鹿么?
他当然不缺这头鹿,这只是高门子弟,阀阅世家子弟的通病。
从打一出生开始,他们就高高在上惯了,特别是袁基还是嫡长子,什么事都在他人之前,什么好事或是有面子的事,都要先可着他来。
他们内心中,从自幼就养成了一股犹如天生的傲气,不允许有人比他们强,哪一方面都不行。
哪怕是与刘俭这种长于射箭的边郡子弟一起,他也不允许自己输其分毫,哪怕这个结果是刘俭让给他的,是作假的,他也接受。
随后,袁基命手下人架好火堆,割下鹿肉,洗净穿插烧烤。
袁基还命人将携带的清酿取出,与刘俭一同分享。
一众下人们在远处烧烤鹿肉,袁基与刘俭在一旁的树下休息,此时天气已经转寒,山中风大,一阵寒风吹打在身上,仿若可以吹刺入骨,让人禁不住浑身打颤。
二人为了驱赶寒意,急忙各自仰头喝了一口。
“好酒!”袁基抬手擦了擦嘴,笑着转头看向刘俭:“德然,这可是上好的中山佳酿!滋味如何?”
“不错!”刘俭很是自然的回答着。
“适才之事,多谢了!”袁基突然小声向他说道。
“咳、咳!”
正仰头喝酒的刘俭,听了这话,一下子有些呛到了,急忙低头使劲地咳嗦了起来。
他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袁基。
却听袁基低声对他道:“德然,非吾适才故意夺君猎物,只是……唉,只是人在其位,有些事身不由己!”
说着,他还歉意地向刘俭拱了拱手:“袁某今日之举,有失雅士之风,心中愧疚却不得不为,不过你放心,今日事后,袁某一定会予君补偿!”
刘俭此时对这位袁家嫡长子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按道理来说,依他们这些门阀二代人的性格,因为面子窃取了他人的成果,那窃取也就窃取了,也根本没有什么抹不开的,多少年来,阀阅世家办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看袁基适才窃鹿之时,一幅志得意满,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怎么画面一转,就突然又变成了一幅谦谦君子,知错能改的样子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耻而后勇?
“君侯乃是袁氏嫡出,身份显贵,家传《孟氏易》为太学十四研经之一,天下学子无不向往之,袁兄的一举一动皆牵扯士林,偶有一些出格的举动,俭也是能够理解的。”
袁基闻言,颇是无奈地长叹口气。
“多谢德然体谅,实不相瞒,我本非如此之人,昔日年少之时,志向也不在这雒阳官场之中。”
刘俭晃动着手中的酒囊,笑着问道:“敢问君侯,少年之志为何?”
袁基的脸上似露出了几分对过去的向往。
“秋冬读书,春夏射猎。为人有风流,注经卷以为师,育千百门徒,家中养几十婢,皆善声乐,擅鼓琴,好吹笛,器具所需,皆用之贵重,坐高堂,挂红纱帐,前面教授门徒,帐后设置女乐,任性而为,不拘儒者之节也。”
刘俭听着袁基的侃侃而谈,心中不由感叹……还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好,敢想敢做,敢于挑战礼教制度。
这话若是换成出身普通的士子说了,必会被吹毛求疵,抨而击之。
但若是在高阶层士族首领的身上,这一切就顺利成章了。
其实袁隗的老丈人马融,平日里教学的时候,走的就是袁基思想中的这一套路子,平日所用之物尽皆奢靡,常常坐高堂,挂红纱帐,前面教授门徒,帐后设置女乐。
估计袁基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他这位‘小叔姥爷’的影响,生出了对礼教的反叛之心,对自然和本性的追求。
彰显自我,追逐个性——每一个时代的官富二代,好像都是这方面的先驱者。
“袁兄若果真有追寻扶风伯之心,那今日的射猎之举,可就多少违背本心了。”
袁基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无奈道:“唉……那只是年少时的想法,可自打到了雒阳,物是人非,往昔种种如梦,早就是身陷其中,哪还能做那些少年之梦!”
第七十七章 肉由我分
刘俭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袁基在他的身边感慨万千。
他此刻觉得袁基这个人其实挺事的。
年纪轻轻地就继承了安国亭侯的爵位,身为袁逢一脉的嫡长,还是袁家下一辈的领军人物,宗法地位可谓超然,可以说是这样的人打从一生下来,眼前摆着的就是康庄大道,是注定可以走上天下门阀的巅峰的男人。
这样的人,偏还要做出一幅留恋往昔,忆童年的状态……你矫情不矫情?
我若是穿越成你,大汉的天都能让我怼个窟窿!
可话虽如此,但话刘俭却不能这么说。
在某种角度上而言,眼前这一位大佬可能是比刘宏还要棘手的存在,以自己目前的体量来说,是完完全全的得罪不起。
特别这人一瞅还是个喜欢感慨,回忆往昔的主,那就说明他更加是个顺毛驴。
顺毛驴自然要顺着捋他的毛。
“袁兄年过三旬,便已是身居高位,率领一方士族,垄一经之话柄,诸贤敬服,海内人望,怎么话语之间,反倒是颇显落寞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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