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刘俭突然看向一旁没事似的刘暠:“大王,借一步说话。”
刘暠没明白刘俭为何突然要跟他私聊,但既然他要谈,那就谈吧。
刘俭让诸人在厅内安坐,随后引着刘暠来到了厅堂之外。
“大王,你也听到了,如今真定义军缺少军械粮秣,此乃常山国危急存亡之秋,我有条渠道,可找中山无极甄氏,从其处购置铁器马匹和粮秣,供义军为大王守境戍边,只是还需大王拿出财货,供以用度。”
“什么?!”
刘暠闻言大惊:“让寡人花钱?”
刘俭心道:多新鲜啊,你不掏钱,难道我掏?
“大王,义军将士是为你常山国戍边抵贼,大王的封国田亩,皆在常山境内,”
“义军若垮了,褚燕在常山纠集乡民,扩充实力,肆虐县署,大王就有性命之危,”
“当此时节,舍些财货,保住根本,又有什么关系?”
刘暠哭丧着脸道:“德然啊,不是寡人吝啬,只是寡人手中,确实无有余财,”
“德然需知,祖上封国,历代为国中豪右望族收买,耕地徒户,在灾年皆投身望族为奴,”
“似寡人这等食田禄的诸侯王,已是穷困潦倒,能自养自足,就很不错了。”
刘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刘暠心中发毛。
“德然为何这般表情?”
“大王休瞒我!”
一句话,诓的刘暠额头直冒冷汗:“寡人瞒你什么了?”
“大王,我先前已经打听清楚了,大王在位三十二年,头二十年确实过的清苦了一些,”
“但熹平元年,大王请曹节,段颎代为呈禀,言租逯渐末,国将不国,请天子加封土地,”
“并请耕者五百户,陛下恩准,加封食邑,并拨于耕者……”
刘暠的脸色很难看。
“前番蛾贼攻略常山,大王弃国而走,但为何偏偏要遁入山林?”
“想来就是辎重财货颇多,让往别郡他乡,恐遭觊觎吧?”
一番话,把刘暠说的垂头丧气,叹息不语。
“大王,这可是为你保全封国,你若是不想出资,那就任凭义军自灭,”
“到时候褚燕打进常山国,大王是想继续弃国而走,还是将一身家资送给褚燕养寇?”
“德然,别说了,别说了……寡人助义军养兵还不成么?”
刘俭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王恩德,泽布山川!”
“唉,还山川呢,寡人现在,心如死灰矣。”
……
随后,两人返回县署,刘俭当众宣布,常山王刘暠出资,为义军购置甲胄兵械,购买军粮。
诸人闻言皆大喜。
随后,便见真定县令与赵珺皆起身,向刘暠长拜称谢。
而孙瑾似乎也颇为讶异,他委实没有想到刘暠竟然有这般的气度胸怀。
先前真是小看了常山王!
随后,孙瑾在与刘暠说话时,竟也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刘暠活了几十年,似乎还是头一次这般受人敬重,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感情极为复杂。
毕竟这份尊敬虽来的很爽,但这的背后,代价也着实不小。
爽并痛苦着。
解决了义军粮草和军械两大难题,众人非常高兴,赵珺当即邀请诸贵人前往乡间营盘,去查看义军。
刘暠嫌累,不太想去,但刘俭却执意要求众人一起去检验义军,毕竟他也想看一看这两千真定义军的状态。
他心中有他的想法。
若是有可能,或许将来有机会将这两千义军收在麾下。
就算是不能收义军,但这个豪杰赵珺,他却是一定要留下的!
于是,众人随同赵珺一同往真定下的乡里而走。
路上,却听真定县令突然问赵珺道:“子圭,你近来长住于义军营盘,与士卒同吃同住,可你那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弟弟,又交付于何人管教?”
赵珺无奈的长叹口气,道:“唉,还能有什么办法?此子顽劣不堪,不听我这兄长的教诲,”
“不习耕种也不读书,每日只是与乡中的几个闲汉厮混,走犬猎鹰,射猎跑马,一件正经事不做,”
“唉,罢了罢了!我如今有正事,却也管不了他,任他去吧!”
县令长叹道:“想你一身正气,为诸乡人敬重,如今有身负调教义军的重任,实可谓乡中楷模!可惜你那小弟若有你一半上进,便足矣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了。”
赵珺没说话,只是一脸苦涩的笑容。
孙瑾闲来无事,随意问道:“子圭如此人杰,兄弟竟如此不堪?”
赵珺笑道:“不能说是不堪,只是……唉,只望我弟赵云早日回头才是。”
一旁的刘俭听到这,身子一歪,在马上打了个晃,差点没溜下来。
“方伯?怎么了?”
身后的程普急忙纵马上前。
程普随同刘俭征战,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刘俭驭马出了事故。
刘俭在马上正了正身子,摆手道:“无事。”
说罢,他看向赵珺,道:“子圭,你弟叫赵云?”
“是。”
“有表字么?”
“家父去世前,曾留下表字子龙,待冠礼后而用。”
刘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你弟不学无术,整日与乡野闲汉厮混?不做正事?”
赵珺苦笑道:“让方伯见笑了。”
刘俭眯起了眼睛:“不可能吧,你对你兄弟,当真了解吗?”
赵珺闻言,吃惊的看向刘俭不知如何作答。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赵小叛逆
真定县的义军并没有屯扎在县城旁的军营,而是驻扎在临近太行山脉就近的乡里。
依照赵珺的说法,义军虽也是军,但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军士大多为乡里之民,平日里除了自发性的组织对抗贼寇外,还要照顾家中父老妻儿,耕种生活,不能统一驻扎在县城旁的军营中,只能在乡里而居,随传随到。
特别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真定县根本没法提供给义军足够的粮饷,没有粮饷,别说顾忌家中父老妻儿了,义军士卒们自己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又如何齐聚县城军营统一操练。
这是实打实的生存问题,容不得半点忽视。
但随着常山王刘暠答应自己出资为义军置办粮秣和军械,难点暂时得到了解决。
解决了温饱和军械问题,义军就可以腾出时间,一边操练一边巡乡,对抗太行山的贼寇。
赵珺召集义军,让他们齐聚于乡中校场,拜见刘俭,刘暠,孙瑾等。
果如赵珺所言,义军士兵们的装备确实简陋,大多都是片甲不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甚是还有人用的是木矛,不过也幸亏褚燕那边的贼寇大多军备不整,双方在装备上倒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黑。
刘暠和孙瑾也看不懂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满意,同时还不忘出言赞赏真定县令和赵珺的功劳,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不过刘俭却很失望。
这些义军的状态和士气,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浑厚。
那些士卒的身体倒是壮实,不过可能是因为刘俭连续参加了漠北和黄巾两大战役,见惯了北军五营的将士和三河甲士的彪悍勇猛,故而这些乡里百姓组成的义军,让刘俭觉得没什么看头了。
赵珺随后当着一众人的面操练义军,效果虽不及刘俭在雒阳时操练越骑营的将士们那般威武雄浑,但还算是中规中矩,勉强可以一用。
不过不知为什么,刘俭看着这支义军的感觉,就是有些别扭。
但具体哪里别扭,他也说不上来。
问随他一同来的程普,程普也有和刘俭相同的感觉,但具体为何,他也未得其要。
操练过后,刘俭吩咐赵珺:“义军将士皆自发的抵抗贼寇,县署未予军饷,家中自然还有好多事等他们处置,且让他们散去吧,毕竟生存不易。”
赵珺拱手道:“珺代诸将士,谢方伯厚恩!”
随后,赵珺当即下令,着义军士卒们解散。
义军兵卒们拜谢,随即散去。
但直到这个时候,刘俭终于明白他为何觉得这支义军让他觉得别扭了。
这些士卒不论是适才聚集操练,还是此时四散,人与人之间似皆都有一股距离感。
按常理而言,这些义军皆是真定下属诸乡中民,仰慕赵珺之名而自发组成的义军,乡里义军抱团,彼此之间相识者应该是非常多的。
适才操练整队倒也就罢了,此时散队,理应是三三为组,五五相聚而走……
可眼前这些人,在解散时,彼此之间相互搭话的人虽有,但并不多,即使有相互说话的人,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熟稔。
这是传说中的乡里抱团义军?
刘俭默默的看着这些兵卒散去,脸色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方伯!”
真定县令来到了刘俭身后,道:“天色已晚,若是回县中居住,尚需脚程,莫如今日在乡里而居,赵家是乡中大户,宅地不小,可居于其舍,明日再回县中不迟。”
刘俭淡淡道:“我无所谓,你可去询大王之意。”
“唯!”
……
……
当天晚上,一众人暂时居于赵家。
赵家在乡中是大户,家境还算殷实,宅院不小,屋舍也多,赵珺让家中人宰了只羊,并取出藏于窖中美酒,安排一众贵人。
这年头,乡中人能得州牧,诸侯王,国相同时下榻借宿的人,委实不太多了。
用蓬荜生辉来形容,绝不为过。
可就在众人正在院中饮宴之时,突听宅院外一阵喧嚣,紧接着便是毫不顾忌的畅笑与嬉骂之声传来。
紧接着,便见大门打开,一群背着弓,牵着猎犬,手中提着山鸡野鹿的少年,一边说着笑话,一边往宅舍内走。
他们说话毫不顾忌,声调极高,话语间还夹杂着一些脏话,让人听着不甚舒服。
特别是孙瑾和真定县令,皆算是饱读诗书之人,当下皆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似颇为扫兴。
“嗯哼!咳、咳!”
真定县令特意咳了一声,随后以目示意赵珺。
赵珺明白了县令的意思,急忙起身,大步来到院前,冲着那些嬉笑怒骂的少年道:“莫要喧哗,难道没看到今日我宅中有贵客!”
那些嬉笑少年皆转头看向赵珺,他们倒也是知礼,随即禁了声。
想来,这些就是赵珺和县令口中的“闲散之徒”了。
却见当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推开众人走到赵珺面前,道:“大兄,你的人是贵客,我的人就不算客人了?”
那少年的长相和身材几乎与赵珺一样,皆有猛士豪杰之姿,不过却未长成,尚属于豪杰浓缩版的。
不过在同龄人中,他的身材算是极为壮硕的了,相貌虽有稚嫩之气,却棱角分明,颇显英武,周身上下,尽显燕赵男儿之豪气!
面对少年质问,赵珺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可不曾这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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