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相对于枪械或武器,这才是他攻击的基本手段。
“本公司……我……你……嗡——”
安保主管一时语塞,接着便响起了扩音喇叭关闭的蜂鸣。
“有这种能够阴神出体的得道练气士在,还用智能枪械……估计他们也没搞清楚苍阳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吧。”
看见安保主管的臭脾气,方白鹿勉强得出了推理:狙击手开向自己的第一枪或许是橡胶子弹或是镇定剂,但着弹点却是自己的后脑勺——光是冲击力就会造成方白鹿神经系统的永久性损伤,而想要他在数据空间里展现“美丽耀眼”的三魂七魄的苍阳子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惨剧”发生。接下来怒气上头的安保主管干脆就让手下用起了实弹……
“啧,那个安保主管可能觉得我没死就行了?可见合作时沟通有多重要,他们一丁点团队精神都没有!就这还嚷嚷要做团建呢。”
可不知怎地,方白鹿心底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事情的全貌,还有某种隐情藏在幽深的水面下……但眼下也顾不得了考虑其他的事了。
虽然对方倾泻交织的火力网无法伤到自己分毫,还被方白鹿来了一顿言语上的攻击;但这气馁般的寂静,反而更让方白鹿警惕起来——他的位置既然已经暴露,远距离的火力打击又不起作用……
那么,接下来就该试试其他更为直接的攻击手段了。
接下来要么是刀客的冷兵器突袭、近距离尝试活捉自己,要么是某种大范围、苍阳子无法控制的攻击方式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庆云观虽然没什么名声,倒是好歹也是家公司,肯定配置了辅助部队——‘兆吉子’该是被挖出来了。就不说他,那些能在公司找到工作的刀客也很棘手……”
方白鹿伸展筋骨,拍拍毫发无损、完完整整的雨衣:现在的局势真是异常热闹,光牵扯到的练气士就有三个。快要赶到的外门道士安本诺拉是自己手上最为强悍的兵器;庆云观有着数量不明的安保部队、还未展现完全的武器库与看起来意识不清、却能轻易开金裂石的兆吉子;再加上既想要方白鹿抛弃身体,又不肯让他死的苍阳子——
“这架打起来,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啊!”
他又拿出一管肾上腺素,就着天顶“囍”字投下的红光打量着:现在不需要静脉注射,自己的身体也在源源不断地分泌这种激素……
方白鹿的热血涌上心头,甚至双颊不禁都有些发麻。
短短十几日的工夫,他逐渐能够享受战斗带给自己的生存实感与隐隐快感:这种不用思虑太多、只要活在当下刀光剑影里的体验让方白鹿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每天都被人用阴谋算计的生活,着实太过辛苦。
而这里,恐怕就要转为更加激烈的战场了。
刚刚得到的那些复杂如蛛网般连锁的线索,被他暂时通通丢进脑子里的垃圾桶:
“操,好刺激啊。”
方白鹿喃喃自语、低声吐出只有自己能听到地声音。
第102章 交击(上)
苍阳子的全息图像不再言语,只是俯首下拜。那对庞然的犄角上下起伏扭动,不知它又在控制着什么?
沉默弥散在两人中。双方都明白语言此时已经显得无力,只有用拳头贯彻自己的观点:
“其他的问题,我以后再问你。你是能实时捕捉到我的位置……”
方白鹿狠狠跺了两下胶底雨靴。从缝隙中灌进去的雨水已经泡湿了他未着袜子的赤脚,发出令人牙酸的“啪叽”声。
他皱起眉头,尽力将黏腻的脚感抛在脑后:
“但是你那些狗腿子不一定跟得上我啊。”
方白鹿轻轻翘起脚尖,直直向后仰倒:正站在握手楼边缘的他,随即头朝下坠落进半空的风雨里。
这一排握手楼并不高,只有八九层楼、离地三十来米——当然,这是与商业区的摩天大厦相比较;一个肉体凡胎要是就这么“速降”落了地,怕是尸骨都得碎成好几段。
方白鹿在烈风中旋过身体,卷动的狂暴气流从下摆涌进雨衣,将袖管撑得满满当当。他把双脚并起、紧紧贴于一处,膝盖则微微屈起——
笃!
橡胶雨鞋有了坚硬稳固的落脚点:手机如影随行地追上他,稳稳地悬停在方白鹿的脚下。
“还好这不是真正的手机……不然哪里舍得用这破鞋子拿来踩。”
他摇晃两下稳住身体——手机太过狭小,只能勉强用脚掌踏住——揉揉受到冲击而有些酸疼的膝盖;接着用力蹬腿,跃进另一栋居民楼的窗户,那里直通走廊。
方白鹿并不打算这么不断缓冲借力,回到深巷的地面。
不管是在一栋栋握手楼的天台移动、还是迅速降落到巷子中奔行,都不是好的选择。简单的地形不利于方白鹿的“流窜”:
“先要开始捉迷藏咯。”
……
方白鹿本想在两栋握手楼之间的狭窄巷弄里,来回弹跳着前进:这种稍微想象一下,就十分机动灵活的移动方式令方白鹿为之神往。可惜在他刚植入经脉没多久的尝试中,这华丽的飞檐走壁以他险些劈叉、差点把脚筋拉断结束。
虽然植入的足三阳经脉赋予了他的双腿力量与敏捷,但未经改造的神经系统却令方白鹿的反应显得迟钝、肢体也不协调,许多高难度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嗨,软件跟不上硬件啊……”
方白鹿掠过居民楼的走廊——现在自己的位置依旧通过苍阳子暴露在庆云观的目光下,必须不断地移动,以免被庆云观包围。
他可不想用脑袋试试庆云观雇的那些刀客拳头有多硬——现在“手机”已不再是个秘密,身体脆弱的方白鹿很难再像绞杀地铁站警卫室里的安保们那样对付刀客了。
不像那些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大家伙们喜爱豢养成名的刀客作为客卿;小公司出于压缩运营成本的考虑,往往会将这些尖兵工作外包。毕竟光是那些安保部队便足以满足绝大部分的武力使用情境了。
“上头拨的预算不够”、“经费每分每秒都在燃烧”、“能报销的钱就那么点,你看着帮我随便到江湖上雇点高手吧”……没事就做做人力中介的方白鹿,对客户这类发出的苦水听得可多了。中层干部和底层员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可以轻易被替换、或被打回原形。
“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熟面孔?”
这阿罗街里在刀尖上混饭吃的狠角儿,只要有那么三两分名气,方白鹿都悄悄记在心里:作为中介人就得知己知彼。他常为刀客充当经纪人牵头拉线,选贤用能可是门学问。
肚子正在咕噜噜地鸣叫,发出阵阵的痉挛——他没有植入丹田炉,被持续使用的足三阳经脉正用这种方式索要着能量。方白鹿一手握住墙壁外侧裸露的钢管,借着冲力向下一栋居民楼荡去:这时候能省上一点脚力便是一点。
“他妈的,好饿啊!这人造经脉用多了又空着肚子,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还要得个胃癌?”
方白鹿再次落地,双脚因为被硬底的胶鞋磨出了水泡而生疼:由于阿罗街居民普遍以营养液作为主食的饮食习惯,导致他们是各色胃病的高发群体。因此,移植用的人造胃总是供不应求,价格都被炒高了。现在又没了赤脚郎中老刘头……想到连锁无人诊所那高得离谱的收费,方白鹿气得胸骨下的心窝更加疼痛起来。
敌人知道方白鹿的位置,而他对对方的分布一无所知。他本来就十分不喜欢这种遭遇战,更别说这种信息不对等的追杀了——要说顺手,还是呆在自己经营许久、几乎打造成幽灵古堡般的方氏五金店里严阵以待来的舒服。
“先环绕店铺的位置移动吧,看看能不能顺便解决几个火力点。”
方白鹿双脚飞快摆动,两手也没闲着。他上下掏摸着衣物,试图寻找有没有遗漏的异物:虽然不知道苍阳子用了什么办法来锁定自己,但可能性最大的是身上有某些东西正接入了网络,而被苍阳子循迹捕捉……
轰!
混凝土墙壁猛然炸碎,两根跳动着碧蓝电火的奇门兵器一前一后从单元房穿出、向走廊中叉来:如果方白鹿继续向前,这U型防暴叉就要锁住他的脖子了。
“操!”
方白鹿右腿一蹬,想要止住自己的冲势——
叮!
那是好似三角铁敲击般的清脆响声。但方白鹿却好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强烈的呕吐欲和失衡感瞬间充斥了他的身体。他刚狠狠踩下的脚掌瞬时一软、向前飞出,就要向另一根能瞬时将人击晕的防暴叉倒去。
就像一切都被计算好了般,方白鹿似乎怎样也无法逃脱这前后夹击——
他咬紧牙,把双掌交叠在自己的肋侧——手机横过机身,用屏幕向方白鹿的手掌上“拍打”过去!
受到冲击的方白鹿被手机撞开,将将躲开那好似等着自己撞上的通电防暴叉。
他随着惯性滚落几步,抖了抖被手机撞得生疼的双手。
“妈的,硬点子。”
几条人影踏出墙壁破碎的尘土,对方白鹿严阵以待。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像是三头六臂的连体婴:
眼前的却不是刀客,只是三个安保。他们一人右手抓着短叉,左手将一顶防爆盾架在地面;防爆盾顶上预留的瞄准位稳稳架住了一把全自动步枪,另一名安保用那无法击发的黝黑枪口对准了方白鹿;最后的安保手持约有一人高的长叉,肩膀上有一朵袖珍的金属花蕾旋转不休——刚刚就是它扰乱了方白鹿的平衡。
“好家伙,这是结阵了!”
共享阵眼彼此间的视野、自动运算合击时的战术路线与执行手段、乃至调配合适的心理状态与激素分泌——一套质量过硬的企业版阵法全部都可以提供。
不知道庆云观布置了几个这样的战术小组在方氏五金店附近?
金属花蕾仍在颤动,方白鹿只觉得胃里不停翻滚:
“呕!”
他吐出酸水,其中还有之前吞下、未曾消化的食用级硅胶。三位安保维持着有些怪异的姿势,一步步向平衡感被扰乱,甚至难以站起的方白鹿逼了过来。
虽然有些狼狈,方白鹿因受到惊吓而剧烈跳动的心却安定下来:
“还好还好,这阵法估计运行了通用的配置文件……要换个普通刀客,这下就栽了。”
眩晕防暴叉、碳泡沫盾牌、内耳平衡干扰器以及一个压制性火力——这是未经多少改造的三人小组对抗刀客时的惯常配置。
再加上阵法的协同作战,这足以瓦解许多缺乏应对经验的刀客的战斗能力了。
第103章 交击(中)
走廊窗格中投下粉的、紫的、红的旖旎霓虹。它们投在安保身着的纯黑制服上,将他们与这墨一般的阴暗中剥离出来。方白鹿望不清安保们头盔下的脸孔——他抹去嘴角沾上的胆汁,只觉得面前的人影像是某种异化的三头怪犬。
接着,这跳跃的光影也被撕裂了。
嘶——
伴随着有如风声卷过的尖锐清啸,中间那持枪安保的头颅高高向上飞起,被血的喷泉推到走廊的顶端,撞出“咚”的一声。手机维持着冲势穿过血柱,向斜上方凿进了墙壁里。
“失手了。”
方白鹿暗暗叹息:他本来的计划是想直接一口气掀飞三个人的头颅。但脑中盘桓不散的晕眩,导致这次出剑产生了偏离;仅仅铲除了最为无用的那个威胁——自己作为飞剑的持剑者,身躯还是太过脆弱。
剩下的两个安保继续向前。他们依旧紧紧夹着中间的无头身躯,好似身躯生长连接在一起。滋、滋滋!脖颈的断面中射出几道小小的血流,但其他安保恍若未觉,缓步朝方白鹿走来。那已死去的躯体双脚在地上拖动,带出两道长长的红痕。
“同伴死了,但是一点也没受到震慑么……”
人也是工具,也需要妥帖的维护。如果不妥善处置,报废的几率便会上升——心理疾病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报废原因。常用的预防手法有几种:调整安保们的激素分泌,让他们在扣下扳机、目睹目标被撕碎的血肉时因多巴胺而感到无比的愉悦;清除杀戮时的记忆,让他们夜里入眠时更为安稳,好似从未沾过血迹;将眼中的敌人外观替换成怪物与异兽,给予战斗者好似游戏般的感受……
但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庆云观选择了一个虽然效率低下、可成本也更加低廉的方法:这几个安保已经将身体的控制权完全托付给了阵法,同伴的死亡自然无法影响生还者的心态。
那根闪动盘绕着电火花的防爆长叉,离方白鹿愈发地近了。
方白鹿双手死死捂住脑袋的两侧,闭上眼对抗着那种仿佛天地倒悬的可怖晕眩。他深深吸上一口气、牢牢憋在肺里:
手机笨拙地穿出墙壁,带出连串淡白色的墙灰。它按照方白鹿的想法,旋转着展开狂乱的舞蹈,划出一道又一道横竖相间的直线。方白鹿回忆着自己与安保们的大致距离,任手机像勾勒棋盘一般在前方搅动:按照安保他们的机械移动,会自然而然地撞进这一团锋利无匹的风暴中——
哗啦!方白鹿的脸上感到有温热的雨水洒下,既咸且腥;空气中也有股股排泄物的气息撞进他的鼻腔。
但晕眩散去了。
他睁开眼,视线避开了地上散落一地的肉块。
方白鹿扶住染上血液而使得手感黏糊的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那种平衡感完全被搅碎、时时刻刻天旋地转般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吧。”
虽然可能有更多的安保小组正向这包抄,但饥肠辘辘、腹中有若刀搅的方白鹿还是需要寻找补给和道具。
他俯下身,捧起第一颗被自己斩下的头颅。方白鹿掀开半透明的头盔护面,借着窗外的霓虹光色打量:那是一张松弛不已、皮肤像布料般垂落、满布褐色斑点的面孔。几撮干枯的白发从头盔的缝隙里伸出,搭在额头贴住的闪着晶莹红色光芒“离线”字样的符咒上。
方白鹿与那双苍老浑浊、失去光泽的眼睛对视着:这几个安保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
“原来都是‘尸兵’么……”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尸体”,而都是处于耄耋之年的垂暮老人。
老人便宜、报价低、消耗起来也不令人力部门心疼,作为的阵法填充素材很合适。安保的装备装有廉价的外骨骼,可以维持那些衰弱躯体的行动能力——而加上阵法与智能枪械,并不需要多么有力的人体,便足以产生致命的威胁。
已被消耗了不少体力的方白鹿,就是一个例子。
“尸兵”,只是一个带着调侃性质的形容:这些处于生命暮年的人已与尸体无异,只是公司意志中的一条微不足道的尖触罢了。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尸兵”的安保装备都颇为粗糙,那些钙质流失、骨骼疏松的老人常常因为外骨骼的操纵而骨断筋折;更别说其他受到的伤害了。待遇福利好些的公司还会配给止痛剂与电子毒品,但这样的“良心”公司很少很少。论成本压缩与资源再利用,AI控制的无人部队也远远比不上尸兵。
装备是铁打的,其中的人员却有如流水一般……只要人还带有生物电,还能发出接收与发出神经信号,便已足堪使用。
方白鹿闭紧嘴,从鼻孔里呼出长气。他尽量轻柔地将那颗老去皱起的头颅放到地上:
有时,这是那些平庸员工在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站;另一些情况中,则由无力偿还债务的年老借贷者接过上一个欠债人的步枪……无论是哪种,他们都早已被榨光了其余“方便”榨取的价值了。
与人类相比,这套装备才是安保真正的“本体”。
方白鹿有些心烦意乱、一口热气卡在喉咙间,难以吐出。这些陌生的老人,让他想起已然安眠的前任店主——很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躺在摇椅上安然终老的机会。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这安保装备里搭载的都是老人而行动缓慢,自己此时恐怕已经被擒获。
方白鹿拍拍脸颊,浑然不顾手上沾满的粘稠血液:这种事每时每刻都在到处上演,他很快便驱散了心中的烦闷。丑恶、变态与可怖,这些东西方白鹿都看得腻味了。
“狗玩意……还跟我在这心理攻击么?”
心底流转过淡淡的负罪感,随后转为对安保主管的憎恶与怒火。
他抛开杂念细细思考着,很快便发掘出一条有用的讯息:庆云观资源并没有那么足。当然,这是相对于其他公司来说——对于方氏五金店,只要注册在案的公司便是只可仰视的庞然大物,必须依靠练气士的能量才能抗衡到底、甚至才能有相互妥协的资格。
对于自己这样拥有飞剑的敌手,派出的主力部队却只是效率低下的尸兵……就算刚刚被折腾得够呛,方白鹿还是明白“尸兵”除了成本低廉,其他各方面的机能都十分有限;而所搭载的合击阵法虽然计算精密,却也单调且愚钝、甚至不能如何变通。
但就算这样……
方白鹿轻轻按了按之前为了强行改变运动轨迹,而被“手机”拍中的肋侧:虽然没有骨折,但依旧传来阵阵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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