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在这一行人里,已被正式任命为通海县正的水生并非一号人物,除了在胥河口转道太湖的计冉和尚未有明确职务却地位超然的孙巫外,朱樉还为此行配备了一个豪华的子级团队。
地位最高的无疑就是朱樉的第一位老师苌弘了。他当然不是来辅助水生的,在通海短暂停留之后,在开春之际便要离开,与返回燕国的邹衍汇合,一起北上。
在获得下一届星官大会的举办权之后,传承数百年的星官信物终于又回到了洛邑。
以周地目前的制造水平和基础理论程度,很快便将这具残缺六分仪修复完毕,还顺带进行了大量复制,分别赠送给各国愿意共同参与研究的星官。
朱樉虽然不会操作六分仪,但大概知道其是用来干什么的,再一次充当“药引”的角色后,苌弘和邹衍等专业人士很快便摸出了门道,不过这也只是个大概。
要掌握使用六分仪来测定方位的规律,单靠在洛邑一地是不可能完成的,必须要经过大量的实践验证。
即使没有通海这回事,苌弘也准备在明年与邹衍一起完成东西、南北至少千里级别的跨越实践验证,由此来进一步充实目前的天文理论。
周在千里之外拥有了一块飞地,上面还有一支精锐的队伍,这样的事显然还不适合让外人知道。
所以朱樉便趁着这个机会,安排苌弘先独自完成东西跨度的验证,其实两地南北纬度也有一定的差异,只不过仍稍显不足而已。
这半个月来,苌弘记录下了大量数据,对六分仪定位已经有了更多的认识,只待燕国之行进一步完善后,这一利器将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威力。
苌弘只是微微颔首,仍然专注于自己的观察,第一次在大海这种环境观察天象,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夜晚的降临了.
第1315章 需要摸索总结
“幸好备了姜片。”被誉为洛邑四大神医的文挚也在随行人员之例,稍稍看了看苌弘的脸色后,他放下心来:“果然心理因素也能起到作用,苌大夫专注起来,也就不药而愈了。”
言毕又向水生叮嘱道:“我觉得可以记录下来作为规条,眩晕之车船晕动症,本为胃气上逆所至,故不宜饱食且应清淡,多通风透气再保持良好作息即可。”
文挚的目的与苌弘又有所不同,朱樉专程请动他加入此行,主要就是研究预防和治疗各种航行的病症,特别是航海方面,更属于近乎空白的领域。
所以文挚将在通海呆上至少一年,根据情况甚至可能延长。不过他却并不是水生辅助团队的成员,而属于朱樉专门组建的“海事研究小组”。
虽然朱樉在两个时空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大海,只通过间接的方式有点粗略的了解,可他也知道在大海里航行,与江河湖泽完全就是两回事。
一切都需要摸索总结,虽然他的航海计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行,但要做好相关准备也不是朝夕可就,现在开始一点也算不上太早。
除了文挚这个神医外,朱樉还请出了墨家管黔滶和弦唐子。前者负责研究改进更适合航海的光学相关仪器,后者则是墨子物理研究所新兴的磁学领头人,指北针专利的主创。
这几个都是子级人物,另外还有七八名准子级,属于周地新生代青年中的佼佼者,分别擅长机械制造、结构设计、空气动力学、生物营养学等新兴领域。
即使呆在周地,这些人也有大概率成为其行业的领军人物,跃升为含金量较高的子爵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可朱樉却将他们派到这千里之外的海中孤岛,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通海的重视程度。
水生吩咐专门的佐士记录下文挚的话后,下令船队转向南面,绕过环绕通海西侧的沙洲之后,驶向东面的码头。
猎猎的海风吹得风帆鼓胀起来,船队很快便靠近了临海码头,可眼前的情景却让水生大吃一惊。
船稳稳地停靠在了栈桥旁,站在最前位置的水生却发觉自己有点腿软,迟迟不敢迈出这第一步。
不远处的海岸上,乌压压地站着一大群人,他们的衣衫破旧,但身体却挺得笔直,就这么一动不动,仿佛立根在岸边的礁石一般。
水生暗自估算了一下,前来迎候的人数至少在一万以上,分列成十余个整齐的方阵,在海岸边组成了两个类似于九宫格式的大阵。
这样的阵仗,显然不是用来迎接他这个县正的。
若只是单独看的话,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传言中那支所向无敌的传奇军队,装备实在太简陋了:一张弓、一囊箭和腰间挂着一柄看起来实在不咋地的薄剑,再无他物。
水生这几年埋头研究造船,对其他事情丝毫不感兴趣,行前才从朱樉那里知道了点通海的大概情况。
途中闲着无事才向同行中的消息灵通者打探了一下,这才有了个粗略的全貌,也第一次知道队伍里那个叫孙巫的“新人”干了些什么事情。
听到了好几个版本,都吹得神乎玄乎,他其实还有点将信将信疑的。
打小他就知道齐、楚,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国,那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甚至还透着儒雅之气的孙巫,怎么可能连败两强。
可现在,他终于有点明白了。没错,那些人比起洛邑治安军的新套装,简直比乞丐都不如,可就这么简单的站在那里,却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威压。
天地皆静,几艘船靠了上来,孙巫踏上栈桥,昂首阔步,就这么孤身向海岸而行。
没有人敢与他同行,甚至连跟在后面都感觉是一种侵犯,只能静静地立在甲板上,见证这一场奇特的重逢。
本以为已成永诀,何曾想过还有再续前缘,饶是以孙巫的定力,在逐渐靠近这群与他几乎血肉相联的将士时,也不由呼吸略显急促,眼角更闪烁着异常光芒。
孙巫的步伐似乎是在“重放”一般,每一步的大小、力度、速度都一成不变,毫无停滞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方阵,如王者般检阅着死忠于自己的军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无以复加的激动溢于言表,却没有任何一点躁动,也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默默地巡视完每一个方阵后,孙巫登上阵中央的高台,向立于四角的传令兵微微颔首。
“将军训示!”几名传令兵同时高声呼吼,声音顿时传遍全场。各个方阵闻声不约而同地转向高台,仍然静默无声。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孙巫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任由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涌入肺腑。
向东长揖及地,孙巫挺直身子大声道:“在夫椒,诸位没有辜负吾,吾亦以胜利馈之!”
向南长揖及地:“在钟离,诸位没有辜负吾,吾亦以胜利馈之!”
向西长揖及地:“在柏举、竟陵,诸位没有辜负吾,吾亦以胜利馈之!”
向北长揖及地:“在艾陵,诸位没有辜负吾,吾亦以胜利馈之!”
众人同时跪倒,山呼而应:“愿为将军驱驰!”
孙巫环视众人,心中百感交集,语中略有些沉痛:“可随后,是吾辜负了诸位,弃诸位于异国他乡,几置身于必死之地。
幸苍天怜悯,方有今日重聚,吾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第二次辜负诸位!”
这下子,如同开闸了的洪水一般,所有人再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有的默默垂泪,有的低声呓语,有的甚至号啕大哭。
没人能真正明白孙巫对于这些将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要有他在,不管面对着多么强大的敌人,他们都毫无畏惧,拥有坚定不移的必胜信心。只要照着他所说的去做,结果便已然注定。
这一事实在多年以来被反复验证,再没有任何人会生出丝毫怀疑之心.
第1316章 第一次通海事会
艾陵大捷之后,孙巫却离开了,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完全无法接受。这大半年来,绝大多数人都过得无比煎熬,虽仅数月却漫长如万年之遥。
等众人的情绪都宣泄得差不多了,孙巫亦恢复了之前的冷峻,掷地有声:“传吾号令,千人将及以上留下议事,各部复归本位!”
很快,众将士便如潮水般有序而去,尽显孙巫多年训练下的“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不动如山”。
直到此际,仍留在船上的水生等人才敢陆续登岸,大多数人仍为刚才那一幕所震撼,难以自拔。
孙巫单独叫来水生及十部佐,就在高台之下开始了第一次通海事会,不过他并没有首先进行介绍。
而是极为严肃地对众将道:“吾以往从来不允许你们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服从。可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吾,容许你们自由做出选择,且绝不追究。”
众将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特别是孙巫明显与这些陌生人站在一起,反而好像与他们自己不是一伙人的微妙变化,一时间难以适应。
“想必各位已经知晓,瓦剌国已亡,汝等故土皆落蒙古国之手。”
孙巫也急于解释,继续道:“日后何去何从,吾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其一,回故土为民,一切再与吾无关;其二,留于此地,朱樉将代表吾带你们走向安定与富足。”
“将军。”好几个人都有点急了,听出孙巫语中之意:“吾等唯将军马首是瞻,您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另有几个则多少有些眷念故土,并不甘心定居在这荒岛之上:“将军,越人算什么,干脆您带着我们打回去,我们奉你为王,岂不更好?”
剩下的几个则明显没什么主见,嚅嚅嗫嗫地请求道:“将军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要让我们选择,直接告诉我们该干什么吧。”
这些人全都是由孙巫所发掘培养出来的,大多数在孙巫刚刚在瓦剌国出仕就追随在左右,正是靠着他们,孙巫才能以一道密令将整支军队近乎完整地从夫概身边带走。
各人的意愿虽然有所不同,但都有着同一个前提,那便是继续跟着孙巫,这个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人。
孙巫显然不可能再做为他们的直接上级,至少在短时间内会是如此,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战场,一个需要以“上兵”而不是“下兵”来赢得胜利的战场。
“仗还没打够吗?”孙巫也异于往常的耐心道:“除非迫不得以,吾不希望你们再上战场了,你们应该有资格享受更好的生活,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尽享天伦。”
天底下又有多少人会是喜欢打仗的,对于这些人来说自然也是如此。不过打不打仗都不重要,只要能跟着孙巫,他们就能够心安。
众人七嘴八舌的,很快就偏离了孙巫的期望。看来自己根本就不该让他们自己选择,有的人并不适合于自己做主,只适合于“追随”,只不过有的人追对了,有的人却追错了。
“众将听令!”孙巫果断结束自己失败的尝试,寒着脸道:“吾意已决,全军驻囤于此。千人将转为囤将,百人将为囤佐,半兵半农,不得有误!”
“吾等接令!”这下子众将无不欢天喜地,哪有丝毫被强迫的不快。
孙巫暗叹了一下,指着水生等人道:“此岛已归周之通海县所辖,这是县正水生及县府十部佐,负责统辖各囤进行生产训练,各囤将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吾等接令!”回答仍然很整齐,只不过脑筋转得快的,脸上开始有了疑色。
“从今以后,汝等不得再以吴人自居,皆为周人或通海人。此地,就是你们的家园,建设之,守护之,必可荫福子孙。凡有违背者,必将惩处,诸囤将须谨记,不得有误。”
“吾等接令!”大多数人还是没能真正搞清楚状况,不过话是从孙巫嘴里说出来的,还能有什么错呢?
只要用对了人,事情就会变得异常简单,孙巫连续三个不得有误,这群令列国为之变色的精锐之师就这么乖乖听命,周的第五个县级单位,通海县,算是正式成立了。
见孙巫的命令已经下达完毕,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发问:“将军,那您呢?”
“我嘛。”孙巫将目光投向落日余晖下泛着金光的海面,如呓语般道:“吾亦通海之人,根植于此而志在天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还要打下一个朗朗乾坤来。”
虽然并不清楚孙巫还要打什么仗,但众将的心思却是相同的:“请将军让吾等追随您,一起打这场仗。”
“会有那么一天的,建好通海,等吾召唤。”
苏七月抬头看了看那面高高飘扬的红旗,绣在正中的“通海”两个大字隐约可见,从千人将变为囤将已经过去十天了,可他仍然没能完全适应下来。
别看他身材矮壮、其貌不扬,若不是眼神异于常人的凌厉,也就和一普通农夫差不多,可他却是最早追随孙巫的锡山十二将之一,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
他这一生已与孙巫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十七岁被孙巫挑选进入赐山营,其后一路从伍长、什长、百人将,夫差在郢都称王大赏君臣时,终于做到了平民巅峰的千人将。
孙巫在艾陵之战后决意离开之时,专门召见了他们这十二个老部下,得知那个决定之后,几乎每个人都陷入了迷茫和绝望之中。
凭他们的出身,若不是孙巫顶着压力坚决向夫差多次举荐,是绝不可能达到千人将这个级别的。
一旦离开了孙巫,他们的前途将一片灰暗,同时失去的还有那支撑着他们无所畏惧的必胜信心。
从U国逃回瓦剌国,再从广陵逃到这个荒岛,数月间他们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从顶峰到底谷,谷再迎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将军并没有抛弃他们!.
第1317章 食物来源
所以对孙巫掷下的三个不得有误,包括苏七月在内的一众将士,没有丝毫异议,因为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照着孙巫说的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出身平民,自然熟知瓦剌国此前管理地方的那一套:服役纳赋不可短缺,终日辛劳以求家人温饱,征召令一来就拿起兵器去打仗。
可周人却不是这么回事,第一道条令居然是进行姓名字号改变,要求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得拥有一个完整的名字。
正是如此,原来的千人将七月,也就变成了现在的第七囤囤将苏七月。
孙巫让他们在此驻囤,众人想得倒是很简单,不就是农忙耕种、农闲训练么,干的都原来的事,只不过换个地方而已。
可事情还真没这么简单,第一件事就让所有囤将忙得头昏脑胀:作为僻远之地的瓦剌国,文化教育方面远远比不上中原诸国,整个通海十余万人,能够胜任识写的不过百余人。
不说别的,十八个囤将里面,能够写得出自己名字的也不过半。通海的“知识分子”基本上还是此前囤将们托关系,进入瓦剌国吏员系统的亲戚子女。
要给自己管的这千来号人取名字,还得登记造册,这项任务简直比上阵杀敌难了不知多少倍。整个通海顿时为此闹得鸡飞狗跳,囤将、囤佐几乎个个都苦不堪言。
最后还是县府进行统筹安排,将所有能识写的集中起来边培训边上岗,这才勉强在五天内完成了第一份人口普查统计初表。
名字自然就不能有多讲究了,大多数直接在原来的名前面加个姓就了事,什么孙二狗、吴黑蛋、苏三丫之流,比比皆是。
在进行姓名字号改变的同时,全县物资摸排也同时进行。由于基本实行的制度,这件事倒还进行的比较顺利,只不过其排查的内容之详细,涵盖之广泛亦超乎众人所想。
因为从广陵走得匆忙,在范蠡协助下前来的家人也只能携带随身物品,最重要的粮食方面。
整个通海仅能依赖此前朱樉留在这里的少量军粮,即使采用统一管制低配额式分配,也就最多还能坚持一个多月。
另外一个重要的补充则赖于瓦剌国水师留下的那上百条船,在孙巫没来之前,各囤将已经开始尝试派人在近海捕鱼。
只不过这方面的经验缺乏,所获也就聊胜于无了,反倒是利用潮水涨落在周围的滩涂上赶海收获颇丰,撑起了目前近半的食物来源。
县府可不仅仅只管吃,其他方面几乎样样都要管:穿的如何,存衣几许。
住的如何,房舍安全、舒适、便捷都存在什么问题;家用器具怎么样,最紧缺的有哪些;身体状况又如何,所患病症有哪些……
如此种种,几乎涉及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不仅要问个明白,还要一一记录在案,一副要尽数解决的架式,谁见过国府还要管这些事的?
可他们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苏七月刚刚听派给自己那位佐士所说,让他立即来县府接洽物资接收和分配事宜。
据说码头上已经停靠了几艘货船,船上装的都是什么紧急供应物资,正是来源于数日前县府派人去预定的。
这个效率就足令苏七月感到惊讶了。通海虽然与临近的陆地仅有数十里,顺风一两个时辰就能靠岸,即使是较远的朱方,也可以实现朝发夕至。
可从摸清数据、派人前去采购,再到货物运来,怎么也该以月计——他可记得当年他们在吴军中仅是缺几百面藤盾,也足足用了两个月才补齐。
抱着怀疑的心态,苏七月踏进了由草木搭建的临时县府事务中心,一进门就听到两个人的争论。
“连续十日的测量数据表明,通海每日六级风力的时间都在十小时以上,风力,我们当然该用风力来解决动力的问题。”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拿着一叠表格,振振有辞。
“一切要以可行性为标准。”另一个年纪稍长一点,言辞就要沉稳得多:“水力传动已经相当成熟,而且测量出几个地点,可以利用潮水涨落,便可满足初期锯木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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