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反对声四起,朱樉倒是信心十足:“诸位,莫不知魏圜钱之弊乎?若任由各国随意铸币,结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下子大家就有点尴尬了。普荆仗着自己贸易大国的地位,专门铸了大量含铜量极低且只用于外贸的圜钱,齐、楚倒还好点,秦、韩、赵三国却深受其害,不知被收割了多少财富。
大家对于这种行为早就深恶痛绝,所以……无不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恶人。
虽然心里早就存了模仿普荆的主意,毕竟三国的铜产量着实有限,可朱樉的也话不无道理。占这个便宜的人只能是极少数,若大家都这样搞,结果自然不难想像。
可是,让周来监管自己,心里怎么也显得有些别扭。
朱樉当然不是想管,事实上也管不住,所以他不要求控制权:“大家要铸多少货币,用什么来铸币,是你们的自由。”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之际,他又接着道:“但我必须知道,大家铸多少,成色又是如何,因为这将决定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汇率!”
汇率?这个词众人倒不陌生,同样是金饼,赤金(铜)和黄金的价值是完全不同的。
此前各国的新币与周币都是以1:1来进行兑换,并且以粮食为锚稳定币值。看朱樉这意思,莫非是要改变兑换比例?
这涉及到的问题就不是那简单的了,必须得建立一整套国际金融体系。
洛邑金行这才成立几个月,对于金融的认识更是处于刚起步阶段,要搞出这么庞杂的组织体系和规章制度,就不是几个聪明人随便交谈一番就可以完成的了。
稍稍讨论一会儿后,与会诸人都意识到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连朱樉自己也是门外汉,稍稍整理了一下已经达成的意向之后,由他提议。
各大使立即向国内详细阐明相关情况,再由各国选派专门的人手,进行一次广泛而深入的商讨,由此来决定最终的模式。
虽然没有取得最终的结果,可这场铸币权之争,却让国际货币监管组织和天下金行两大组织浮出了一角,成为最终天下一矩的重要一环。
由产业转移引发的连锁反应,让朱樉有些措手不及。
从铸币权到货币发行监管,从天下金行到世界货币组织,再引发出确立国际贸易规则体系的一大堆目前的空白领域,这已经不是“大使级”会谈能够解决的事了。
在此之前,周与各国几乎都处于“单线联系”状态,现有的规则虽然残缺不全,但勉强还能够维持下去。
可考虑到日后产业转移铺开之后,国际贸易将会更加频繁,目前“星形”的结构形式显然是不可持续的,“网状”必然会成为主要形式。
周地虽然在地理和技术上都处于中心地位,可深怀戒心的各国是不可能任由朱樉来主宰这一场重要的规则制订的,同样也不会有任何一国能够具备这样的条件。
可以想见,这必然会是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谈判,只有多国达成共识之后,才有可能真正确立下来。如此影响深远的规则制订,也将是迈向矩行天下目标极其重要的一步。
幸好,主导权被周当仁不让地握在了手中,甚至还让朱樉略有些庆幸齐魏还没有与周订约,否则局势必然会更加复杂。
打铁趁热,热朱樉当然是想赶在各国醒悟之前,就算不能让尘埃落地,至少也要把框架搭起来。
只不过对于这一方面的知识储备,朱樉也好不了多少,唯一占优势的,不过是多了十几年生活在那个地球村时代的经历,潜移默化之下至少能够明晰大致的方向。
正忙于初步相关草案和大量筹备工作而焦头烂额之际,孙巫和计冉回来了。
又一次被迫插手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朱樉正需要喘口气,更急于继续之前那场未竟之谈。
洛邑诸子云集,不论数量还是类别都稳居天下之首,其中更不乏智谋出众之人,可一番接触下来,朱樉却发现最对他胃口的居然是接触最少的孙巫。
五个老师里面,老聃可以说是朱樉的精神导师,苌弘则是毫无保留的支持者,许行、墨子、空梓三人都惨遭现实的锤打,互相利用、抱团取暖的成份更重一点。
在很多事情上,朱樉其实无法从几个老师那里得到多少实际的建议,反而要费尽心思把他们“困”在其专长领域,尽量避免其“跨界”。
以免产生更多的争斗,影响目前尚且安定团结的局面。
他最为倚重的两谋士,无疑就是计冉和杨竹了。
计冉就不必说了,虽然确实帮了朱樉不少,可这家伙向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又喜欢搞“突然袭击”,幸好朱樉还没有心脏病,否则恐怕早就被气得病发身亡了。
杨竹比起计冉倒是好了很多,要干什么,具体谋划又是如何,一般都会详细告知朱樉,并不藏着掖着。
而且在没有说服朱樉同意之前,也不会擅自行动,更不会丢下个烂摊子让朱樉来收拾。
可总的来说,杨竹和计冉都非常有“主见”。
他们并不是在积极为朱樉出谋献策,而是借助朱樉所拥有的资源,由此来实践他们的理想,只不过两者的目标有很大的重合性而已,双方处于一种“平等”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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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种情况,朱樉还是能够接受的。诸子成名已久,拥有各自鲜明的理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也并不指望能够靠自己真正去改变他们内心深层的观念。
只要能够集合各人的长处,努力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奋进,不同样可以皆大欢喜吗?
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这也正是他期望的那个百花齐放的理想社会的基石所在。
道理他早就想通了,只不过,心中多多少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在与孙巫长谈一番之后,朱樉终于明白自己心中那点缺憾是什么了。顶着兵家至圣的耀眼光环,孙巫却与杨竹、计冉有迥然不同的风格。
他并不急于表达自己,而是完全围绕着朱樉的目标,弄明白你想干什么,怎么干,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不足及如何修补的措施。
计冉是在牵着朱樉的鼻子走,甚至会强拉硬拽;杨竹是在引着朱樉走,他会耐心分析说服;而孙巫,则是紧随左右,时时提醒、补充、校正。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让朱樉“一见倾心”也就并不意外了。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朱樉特意“登门求教”,将会谈地点安排在了孙巫的新家,一幢位于诸子大街核心区域的独栋小院里。
诸子大街目前已经越来越拥挤,预留的空地快要被用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在以朱樉的家为中心的核心区域,却仍有不少尚未开发之地。
这倒不是新晋子爵者不想挨着朱樉居住,只不过看看他周围都住着哪些人就明白了。
稍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与这些超重量级的子们做邻居的那份压力。
孙巫前脚刚随计冉去了岳山,后脚朱樉就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手,在离自己家不远处选了块地开始了紧张施工,在其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新居便已经建设完毕。
各种布局设计都是最新的理念,只有屋内陈设朱樉因暂没摸清孙巫的喜好,不好代为作主,只能先配备最基本的家具,等着孙巫回来再自行决定。
从朱樉手里接过新家的钥匙,再逛了逛之后,虽然比他在瓦剌国的府邸小了不知多少倍,但孙巫却显得极为满意。
他并不是个喜欢在满足物欲上投入太多精力之人,现在这种简明朴素的风格正合他的胃口。
随后,孙巫很自然地以主人的身份,邀请朱樉来到书房,一桌两椅,青茶一杯,对饮而谈。
朱樉先将建立国际贸易、金融体系这件大事的前前后后向孙巫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可出乎意料的是,孙巫并没对此发表意见。
耐心的聆听之后,反而提出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问题:“武这段时间游历周地,感慨颇多,心有一问,亟待樉子释疑。”
能让孙巫都产生疑惑,朱樉只好先压制住心中渴盼,解决孙巫的问题:“武子直言无妨。”
孙巫缓缓而道:“以衣食住行为政纲且践行之,樉子无疑是个极为务实之人,仅这一点,就已经使很多人难以望及项背。
可另一方面,退养、教育、医疗、伊昆高速经济带及战略互惠之种种,武却发现,樉子理想者的成分似乎要更多一点,很多理念似乎完全不切实际,甚至找不到根源所在。”
理想者?朱樉微微一愣,有点搞不懂孙巫到底是不是在表扬自己。
“樉子不要误会。武绝无贬低之意,这恰恰是足下与众不同之处。弱邻的好处天下皆知,君却不吝强邻;但有领先无不珍而秘藏,君却倾而与列国共享。
如此返其道而行之,不胜枚举,幼稚乎,无知乎,亦或拥有常人所不及之高明乎?”
“有一段时间,武以为已可知彼,可再多看那么几眼,多思虑几番,又发现实不明君也。这种感觉,对武来说亦属首次,故厚颜相问。”
朱樉点了点头:“我……应该是个理想主义偏多一点的人吧,这样不好吗?”
孙巫脸上的犹豫之色一闪即逝,坦然道:“这并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和很多人一样,武幼时又何尝不是怀有很多不切实际的理想呢?
只是涉世较深之后,才逐渐醒悟过来,开始更加注重现实。不是武不愿坚持理想,实在是阅尽古今,理想高远者往往难有所成,不愿重蹈其覆辙而已。”
这是意味着自己必败吗?朱樉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朱樉所追求的,还真是在千年之后仍然未能实现,甚至还看不到曙光的完美社会形态。偏偏他的几个老师,对此都大嘉赞赏,甚至因此而屈尊降贵甘当绿叶来协助他。
一时间他也有些飘飘然了,认为靠自己及这一群人的努力,要实现“大同”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
在朱樉的印象中,后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理想主义者似乎变成了一个贬义居多的词汇。
他们认定自己的价值观才是正确的,并且希望别人也以同样的观点来看待一切,很容易将人或事理想化,从而变得不切实际,甚至会由此而走向偏激。
朱樉当然是个理想主义者,看看他在周地所做的一切就足以证明了。
不说别的,单说他执意推行的全民义务教育,不仅高出了当前的现实环境,甚至近乎强制地让所有周人接受并遵循。
除了朱樉之外,他的几个老师也都是理想主义者的代表人物,所追求的无不是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现实基础,不为大多数人所理解而遭到排斥和冷遇。
很多时候,理想主义者的境遇都极为凄惨,甚至可以与失败者划上等号。
朱樉突然意识到,若他不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他自以为煮熟的鸭子,还真有可能飞走。
因为孙巫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更注重的是现实,绝非画个光鲜亮丽的大饼就能够拉拢的。
结果如此严重,这让朱樉再不像之前那般信手拈来,而是必须小心地组织着自己的词汇,生怕给搞砸了。
“此前梦夫子到访洛邑,掀起了一场人性之争。”.
第1291章 必败的努力
想了好一会儿,朱樉总算挑了个自认合适点的突破口:“性善、性恶,亦或两者皆有,仍未有定论。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正是人性所趋,构成了我们所处的这个天下。”
灰溜溜地奔走普荆的梦孜,又何偿不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呢?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时,力主人性本善,所以才有仁者无敌,即使被现实一遍遍的打脸,仍然不改初衷。
对于这样的人,很难去指责他“不识时务”,反而会让人油然起敬,正是由于这些人,撑起了文明最为闪耀的一面。
“不管人性之本到底是善还是恶,但唯有倡善,方有文明。如此,道德引导之,礼乐约束之,律法惩戒之,却无法根绝之。
理想者由此而生,现实总会有种种不足之处,总有那么一些人希望靠一己之力让其变得更加美好。”
“从现实理性的角度看,凭一己之善,力敌天下之恶,怎么算都没有多少胜算和好处可言。
也唯有理想者才会不计得失的去尝试、去付出,想要把我们的文明从这个礼崩乐坏的深渊中拉出来。”
“这几乎是一场必败的努力,但幸好是几乎而非绝对。概率再小,只要尝试付出的人足够多,便有可能找出一条成功的路来。
更何况我这个理想者亦不孤独,现在在洛邑便有一大群这样的同行者,有了这样的机会,不尝试一下又如何能甘心呢?”
这倒是现实,可孙巫仍然有点不满意,摇了摇头:“一大群,还是不够。”
“是的,还需要很多很多。”朱樉的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我们不能奢求所有人都能不计名利追求理想,但我们至少可以引导之、培育之。
屈从现实既有人性之因,又有现实所迫,人性我管不了,可现实却可以倾力为之。”
“当民众衣食无忧,不再为生计所迫;安居乐业,疾可得疗,智可得教,不因出身阻隔上升之途,他们的理想之火便不会为残酷的现实所熄灭。
不过单靠周地还不够,还要让天下的理想者也加入我们,唯有放手追逐理想者一代又一代,无穷无竭,总能趟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孙巫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明白了,樉子倾力惠民,所求者非仁也,实为培养更多的理想者来。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观点,胜算虽然还是不大,可武亦想看看,当理想者足够多的时候,里面会出现多少足以改变这个天下的人物来。”
历史上向来不缺理想主义者,但真要论起数量来,也唯有两个时期出现了集中爆发。
一个便是夏国那段令人不堪的百年屈辱时期,数以百万、千万计为拯救这个文明不惜牺牲的理想主义者,最终真的铸就了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而另一个,则是奠定夏国文明基石的春秋战国时期,同样的混乱和绝望,却出现了百家争鸣,诸子云集的盛况,一大批理想主义者所留下的智慧结晶,直到千年之后仍然光彩夺目。
朱樉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若要说这个怪异的时空最大的特质,那就是将春秋战国数百年陆续出现的理想主义者,全部都集中到了某一刻。
如果这是“人为”的,那背后的目的就实在耐人寻味了。
朱樉、孙巫等人埋头筹备建立国际货币和贸易体系之际,天下的局势变化也没有丝毫消停。
遭逢勾践和夫概的背叛,就算夫差再自大,也明白自己大势已去,在犹豫了三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
终止与普荆争霸之战,让伍子轩率三万大军殿后,自己则带着中军快速踏上归途。
正是这三天的迟疑,让庞涓和田穰苴有足够的时间追了上来,瓦剌国的命运也就此注定。
伍子轩的后军被齐魏二十万大军围了个严严实实,伍子轩不愿投降,三战三败,全军覆没,连他自己也在绝望中自刎而死,回归到自己原本的宿命之中。
夫差侥幸在齐魏合围之前逃离,一头撞进了淮北郡,准备借助睢水顺流而下,返回国内。
公孙晏的机会终于来了,可他的机动兵力已全部南下,无力阻挡夫差,只能实行坚壁清野之策。
所有船只皆被凿沉,抢收不及的粮食也付之一炬,郊野的民众也全部被安置在就近城邑中。
不敢停下来攻城,又得不到任何补给,吴军士兵士气大坠,最终穿过淮北郡后,还跟在夫差身边的仅剩数百人而人已。
提前返程的勾践由于得到了公孙晏的帮助,一路畅行无阻,在重贿伯嚭并封官许愿之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吴都姑苏,随即就将一直以来的“密友”伯嚭抄家灭族。
公孙晏的另一颗棋子夫概,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他比勾践迟了三天返回吴境,抵达广陵的时候便收到了吴都陷落的消息。
急匆匆地宣布夫差已死并指定由他继任吴王并草草登位之后,以吴王的身份召集国内队伍准备向勾践开战。
勾践此时已经与文仲、范黎汇合,安顿好吴都及周边城邑后,集结越国的全部兵力北上迎击夫概。
此时的越国卧薪尝胆还不到十年,国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夫概又是著名的猛将,战争的结果仍然难以预料。
偏偏在这个时候,夫概大军中也发生了逃变事件,约一万五千士兵逃离广陵,向东乘船出海而去。逃走的这些,恰恰就是原本由孙巫亲手训练出来的吴军精锐。
战力大损,夫概仍然夷然不惧,亲自率领剩下的队伍南渡大江,进驻朱方准备与勾践决战。
夫概要预防夫差活着逃回国内,必须在此之前确立自己的吴王地位。
勾践也自知国力不如瓦剌国,一旦任对方从容召集各地援军,整合全国的力量,他巧取吴都所带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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