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这个,嗯,在并无银钱。”
说实话曹文诏当然是乘车坐轿的,腿脚不方便不说,在大明好歹已经做到了副将,在芫荽(俞木)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车的,奈何囊中羞涩?
“呀,客人是刚从大明来的吧,为何不去借贷呢?”.
第433章 建奴的战阵
曹文诏听的一头雾水,自己在这亚加达无亲无故的,要上哪里去借贷?
“客人可有通行证?”见到曹文诏一脸尴尬的样子,几个汉子倒是没有丝毫鄙夷,反倒更是热情的问到。
“可是,可是这个物事?”曹文诏身上穿着大沙滩裤,对襟的短褂,脚上是双布鞋,当然沙滩裤没有松紧带,是用一根布绳系住的。
他把拐杖架在腋下,用右手从短褂的口袋里掏出了通行证。
“是咧是咧,有这个就能从地下钱庄贷出至少三十元嘞。”汉子们看见曹文诏拿出的硬纸片,连忙说到。
“这个,几位兄弟,在下初来乍到,身上又有伤,实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形?”
“你怕不是明军出身吧,搞不好还是个官爷,是被咱们夏国军打垮后俘虏的吧?”一汉子突然问到。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曹文诏吃了一惊,但心里的骄傲又让他不愿隐瞒,毕竟也曾经率兵冲过建奴的战阵。
“哼,你也不要怕,咱们的官长们早就说过,大明朱樉的有些官员确实是坏,但你既然还给发了通行证。
至少说明还没有坏透,打是不会打你了,象你一样被抓来的明将咱们早就见过。”
听了汉子的话曹文诏心里先是一松,然后又急忙开口询问。
“什么,还有被俘的将官在此,兄弟可知姓甚名谁,如今在哪里吗?”
“哼哼,咱们专门在驿馆门口讨活路,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才来的时候可不和你一样,不过我只记得一人,说是蓟镇副将,还中过武进士,叫做贺人龙的。”
“还有一个我拉了两次的,说是密云参将,叫做左梁玉。”
几个汉子七嘴八舌的把在亚加达的前大明军将的名号都报了出来。
曹文诏顿时惊喜了起来,原来他们也被抓了,可朝廷的邸报里不是说他们都已经阵殁了吗?随即又想到,这么久不见踪迹,可不就是当阵殁了吗?他估计自己也多半被报了阵殁。
“不知这几位现在何处,可能烦请带我去见见他们?”
阳城战役被抓的明军将领几乎都是参加了京畿保卫战的,其中贺人龙特别的出名,不是战功卓著而是因为武进士的出身,要知道在大明武进士比文进士还稀罕。
其他如左梁玉、苟伏威、艾弯年等也都是经制大将,张应昌更是讪習宿将,同在北地从军,这些将领即使没见过也大都听说过。
“老兄怎么称呼啊?咱们先说啊,那几位现在在哪里咱们倒是知道,可咱们都是靠拉车抬轿营生的,没有银钱免费带路是不成的。”
汉子说的实在,曹文诏却听的尴尬,要说那几位里贺人龙和左梁玉他倒都是见过的。
可也就是泛泛之交,想想自己的处境,想必那几人也过的不怎么样,借钱的事情那是最好不要开口。
“兄弟我叫曹文诏,跟贺人龙和左梁玉都是认识的,不过刚才兄弟说可以借贷,不知道要去何处才行?”
“原来是曹老哥,那,前面城堡里就有地下钱庄,去那里只凭通行证就能借得最少三十元,不过要先和老哥你说清,在咱们夏国地界上,欠钱不还可是惨得很,要罚做苦役的。”
汉子听曹文诏的意思是要去贷款,顿时高兴了,眼见有生意上门了嘛!
“这个在下醒的,那就烦请兄弟带我去那个借贷?”
几个汉子都不过二十出头,要在大明,这些对着曹文诏的年纪要称叔伯的。
可曹文诏也不敢拿大,盯住一个讪習口音的汉子,请他带自己去,说完赶忙向其他人作了一圈揖,跟着汉子走了。
“小哥,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三十元,到底是个什么规制?”见离开了众人,坐在牛车上的曹文诏才开口发问。
“老哥,你是讪習哪里人?咱听着你的口音象是老乡啊!咱们这里三十元大约和三两银子相仿呢。”
接到买卖,赶车的汉子自然高兴,而且曹文诏这趟还是去两个地方。
“三两银子啊!咱是大同府人,小哥是哪里的?”曹文诏离开大同多年,乡音已经不太重了。
“呀,还是真是乡党呢,咱是潞安府的。”汉子在万里之外遇到乡党,声音里透出高兴。
“潞安府可是个好地方啊,你咋来这里了?”讪習曹文诏自然熟悉,除了太原、平阳,就属潞安府富庶。
“好个球咧,田地都被沈王和缙绅占了,咱百姓可没有活路。咱原先是给沈王府养马的,就是活不下去了才逃出来的。”
这话曹文诏就不好接了,太祖朱元璋的儿子被封做了沈王,就藩之地就是潞州,沈王世系也都在潞州生发。
“小哥如今就靠着赶车生计吗?”
“不行的,咱亚加达人丁不多,只靠这个可养活不了家小,到了这里咱也不怕告诉你。
咱偷了沈王府的三匹马和婆姨逃了出来,逃到大名府的东明县时,投了咱联盟,嘿嘿,这才有了今天的日子。”
汉子说着这些完全都不避人,声音里还透着一股子得意劲。
“啊哟,那小哥岂不是把亲族都害了?”大明的律法曹文诏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偷了藩王家里的马匹,就算事主跑了,但家族还不是要收株连?
“呵,咱还有个球的球亲族,全都死完了,咱家里就剩下咱这一颗苗苗了。”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汉子顿时被曹文诏的话打蔫,但这话又是曹文诏不好接的。
“我说小哥,那你家里还有啥营生?”
“有咧,家里还有十五亩上好的水田,就是田里的活计不忙,咱才能出来拉人拉货。”听到这里,汉子才又有了兴致。
“十五亩上好水田,这活计可不少啊,小哥怎么还要出来寻活,家里的婆姨能料理的过来?”
虽然没有独自耕种过田地,可只要地里有苗,那田里的活就没有停下的时候,单单就是拔草就能能要人命。
这些事情曹文诏还是知道的,在他想来一个妇人怎么也照料不了十五亩地.
第434章 另寻些进项
“嘿嘿,这也就是在咱夏国联盟了!”看着小哥立即又得意了起来,曹文诏也没有插嘴。
“好叫老哥知道,咱以前可是养马的,那从沈王府里拉出来的自然不是寻常货色,虽然一路奔波,也没怎么用心喂养。
可咱联盟的官爷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寻常,用六百元一匹的价格给咱收了!”
到底是做了将官的人,这些简单的计算还是会的,按照汉子刚才的说法,这是六十两银子一匹给收了。
汉子偷的马匹到底好不好他没见过,但六十两一匹马是非常公道的价钱了,要知道他盗卖营中的战马时,也不过能卖出二十两罢了。
“呀,那小哥得的这注财可是不少啊!”一百八十两银子,在大明可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谁说不是呢!咱们开始被联盟的兵马给拦下时也以为完球了,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想抢马的,可幸亏咱和婆姨都骑的一手好马,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得一千八百元银钱。”
刚才曹文诏就在奇怪,明明从大明的朱樉那里逃难出来的,怎么能在这里置办下牛车?
现在他明白了,一百八十两银子,一般大明百姓能把一辈子都安排了,估计这汉子是有银子雇佣佃户了。
“小哥这气运真是了不起。”曹文诏也被噎了一下,象汉子这样的情况,遇到官兵都是马被抢人被砍的,还真是运气。
“老哥说的不错,咱从这开始就走大运了,你不知道,当然咱们一船下来有两千来人,没有跟地下钱庄借贷的只有四户人家,就有兄弟我。
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居然还买到了两家本地仆役,这才能平常出来另寻些进项。”
这下曹文诏彻底明白了,原来是用买卖钱置办的田产,还买了仆役,怪不得十五亩田地还能出来寻活计做。
“小哥,跟你打听个事,这里的田产多少银元一亩?”
曹文诏也是心动,别看他做到了副将,可家里除了侄儿曹变蛟也做到了游击,田产并没能置办多少,主要还是靠他俩克扣军饷以及纵兵抢掠发财。
山陕京畿之地,荒地有的是,但那都是远离水源的贫瘠之处,买了也没有出息,好地早被藩镇、文官们占完了。
“啊,咱们联盟的田地现在是不用买的,只愁人丁不够,来了尽管占就是,全是上好的水浇地,一年三熟。”
“什么,一年三熟?嘶……”曹文诏大惊,身体在牛车上一震,不由牵动了锁骨的伤势。
“老哥你可稳着些,看你是伤着骨头了吧?要仔细落下残疾,三熟都不算什么,拼命的话四熟都行,只不过稻谷的滋味要差些。”
这大明北地都饥荒成那样了,有口吃食都叩谢老天恩赐,还要讲什么滋味?
“小哥可不要欺瞒于我。”
“嘁,稀得你了,咱来这爪哇亚加达三年,除了头年没见过四熟的人家,现在只要拼命,哪家不抢个四熟,瞒你有什么意思?”
“小哥勿怪,在下没什么见识,倒是唐突了。”就汉子语气不善,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曹副将也得赶紧赔罪。
“唉,其实也怪不得老哥,初来的哪个都不肯相信,可现在累死都要抢四熟,四熟啊,老哥,一年一亩地能收六七石稻谷!”
到底也是赶车的,见识比一般百姓要多谢,见曹文诏赔罪,汉子倒是不再计较。
“哦,对了,老哥怎么称呼,在大明是做了个啥?”见曹文诏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汉子又得意了,就喜欢看大明乡巴佬被镇住的样子。
大明江南水浇地一年两熟,收成也能有三石稻谷,来到这里突然听到一年一亩田能收六七石,就没有不被震惊的。
“在下曹文诏,之前、之前是芫荽副将。”曹文诏在驿馆门口其实介绍过自己,可不知道这汉子是有意还是没记住,居然又问了一次。
“嘿,副将啊,了不起,了不起。”
曹文诏心里惴惴,以为汉子要说点什么难听话,或者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可这会儿自己跟残废似得,干脆一咬牙只说了,结果听汉子说“了不起”以为下面就该是难听话了。
“罢了,反正你跟咱也没啥仇恨,官长们也常说,你们这也是身不由己,是什么时,时代的错处。
不过曹老哥,小弟多嘴劝你一句,在咱夏国联盟啊,就好生过日子吧,不然是要受苦的。”
“多谢小哥提点,在下自然醒的,不过兄弟也多嘴问一句,当年你也有一百八十两银子了,就算去江南也能买十亩好地,怎么就愿意奔波万里来了这里?”
听了汉子的话,曹文诏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明副将,在别家的地界上自然是小心为上。
“哼,这个曹老哥你能不知道?”
“呀,曹某又说错话了,对不住了小哥。”
其实曹文诏自己话才出口就知道又说错了,大明文武都是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
家里没个有官身的,到哪里都是受苦,可他这么些日子也不敢和人多说,这时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一时也有些话多。
“曹老哥,地下钱庄到了,小弟我陪你进去吧!”
从地下钱庄里出来,曹文诏感慨万千,他以前从来没想到过居然就只凭一个名字就能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借到钱,而且象他这样初来乍到的还有利息优待。
当得知他最多能够借到八十华元,也就是相当于八两银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借贷八十元。
虽然地下钱庄里的伙计一再告诉他每年定息八分,却丝毫不能动摇他借钱的决心。
看不起谁呢?曾经好歹也是大明副将,多了不敢说,一年三五百两银子的收入根本就在话下,加上这两年都在外地行军打仗,对于大明军将来说,出征就是发财。
要不是这次兵败被抓,讪習之行将是曹文诏从军以来收获最大的一次。
不过借贷时他也遇到了一丝尴尬,因为借贷需要他签订文书,曹副将前半生除了能写自己的名字,也就认得数字.
第435章 鄙夷的神色
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字,看着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两张纸,他懵了。
好在地下钱庄里娇俏的女伙计给他解了围,不动声色的就拿起文,合同给他读了一遍,中间还不时的停下问他听明白了没有。
对于听不懂的地方还仔细的解释,丝毫也看不出鄙夷的神色。
前大明副将曹文诏从来也没有感受过不识字的尴尬,可听女伙计念合同时却觉得无比的难堪,因为连拉车的汉子居然都认得一些字,还指着合同帮女伙计一起给他解释。
在大明时,文书上的事情向来都有赞画、书办、账房们去捯饬,出征上阵即使上峰有什么指令,大半也是靠传口讯。
而出征就更不用说了,象上次出来围剿王嘉王胤部一样,目的就是剿灭那支流寇兵马,至于怎么做到,上峰一概不理,只问完成没完成。
坐立不安的终于签字摁了手印,曹文诏衣衫的前后都湿透了,逃一般的拿着五个银元以及一叠票子就出了地下钱庄。
“四保兄弟,你,你怎么识字,读过私塾吗?”刚才跟赶车的汉子通过姓名,知道了他叫做马四保。
“嘿嘿,是来了亚加达以后学的,这里的官长们说,不识字就是睁眼瞎,出门在外容易被欺瞒,咱们夏国联盟什么事都会在文告里写清楚,有些什么事都能去衙门查询文告。”
“睁眼瞎”三个字刺的曹文诏头皮都跳了几下,可不是吗?象他现在这副模样,要是刚才地下钱庄的合同里动了什么手脚,他可不就只能睁着眼睛往下跳。
“什么,你、你可是有亲友在衙门里做事?”听说马四保能够自如进出衙门,曹文诏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记得马四保说亲族都死光了的,在大明不要说百姓了,他一个从二品的副将进了县衙一样要给县令磕头。
“嘿嘿,这也就是在咱联盟了,不论什么衙门,只要想进就能进,嗯,不瞒老哥说。
咱、咱第一次就是借口要上茅厕,进了咱省府衙门,哦,咱们联盟不叫布政使司,叫省,咱们现在就在爪哇省。”
曹文诏又懵了,这地方寻常百姓居然能随意出入布政使司衙门,那这里的朝廷、官员还有什么体统?
在船上就被告知要去的地方是不行跪拜礼仪的,见朱樉的时候他就奇怪为什么没人逼他行跪拜大礼,原来是没有了跪拜礼。
可这样看来,跪拜礼没了,官府衙门又任由小民出入,这样的朝廷、官府、官员在百姓面前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怎么样,曹老哥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嘿,不瞒老哥你说,咱可是见过省长的,不磕头不说,马省长还给咱作揖行礼呢!在咱夏国,没有巡抚,一省之内就是省长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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