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蓝玉大叫一声,翻身上马。
马蹄儿,踩在烂泥地里。背后,是大明的军旗和蓝玉的帅旗。蓝玉回头看一看,小声吩咐着。
“三爷那儿,你给看好了。老子不在,三爷若是受了什么委屈,饶不了你!”
常升连连的点头,“您放心吧,我哪能让三爷受委屈。”
德胜门,几乎每个出城的大军,都要从这道门过去。两边百姓,早已被肃清。五城兵马司,派出人来,分站两边,将整个儿大军和百姓隔开。
“站住咯!”蓝玉执起马鞭,站住。
前头,李景隆带着姚广孝,早早的在这儿等着。
李景隆拍马过来,清一清嗓子,“永昌侯,皇爷有旨意给您,可不必下马接旨。此行高丽,主在北元。高丽若降,可不必深究。北元猖獗,扰大明百姓,此为国仇。”
蓝玉点一点头,“臣知道了。”
边上,常升放低声音,“舅舅,三爷的意思是,让高丽李成桂臣服。不可杀高丽百姓,但高丽王室,可生擒回京。”
“三爷说了,高丽必不会降。舅舅您不可滥杀,不可劫掠,不可置人于把柄。此战为立功首战,皇爷也有意让您立功。除了打仗,不可再生出什么旁节。”
蓝玉笑道,“三爷才多大,也支使起人来了。”
常升接着说道,“舅舅,外甥说句不该说的话。三爷年岁再小,他也是三爷。您刚刚这话,实在不该说出嘴。君臣有别,三爷日后是要争位置的,咱们可不能给三爷添乱。”
“三爷有意护着咱们,那咱们也该老老实实的,做好自个儿的本分。您看三爷年纪小的,可做起事来,可要老辣的多。”
蓝玉有些心烦,“得了得了,老子是你舅舅,还要你来胡咧咧的。”
常茂又加了一句,“舅舅,三爷还有最后一句话给您。无论何时何事,都不可与燕王相争。”
大军起拔,长角齐鸣。蓝玉调转马头,大叫一声,“儿郎们,出征了!”
黑亮的盔甲,在太阳下反光。大军转头时,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振聋发聩。随风飘扬的大明军旗,在朱允熥眼中闪烁。
“话都带到了?”
“带到了,三爷。您教给臣的,臣一字不落的都说给了舅舅听。舅舅虽有时鲁莽,却也并非不识大体。三爷,您放宽心吧。
朱允熥依然充满着担忧,轻轻的闭上眼睛,叹一口气,“罢了,听天由命吧。”
每一次出征,蓝玉都要弄出点名堂来。这似乎,已经成了规律。虽然,朱元璋似乎并不在意。但,朱允熥心里却清楚的很。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朱元璋的心里装着呢。
每一天,每一时。
朱允熥都担心着,生怕那句话真的会一语成谶。
蓝玉这些人是留给朱标的,而不是留给别人的。朱标不在,继任者有丝毫的显现出镇不住蓝玉他们。
那一直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会成为罪证。
“你咋也跟来了。”
走在最前头,蓝玉笑着去问李景隆,“老子还以为,只有姚广孝这一个秃驴呢。没想着,还跟了一个二丫头。”
李景隆脸色通红,“蓝大爷,我爹昨儿爬着进宫,硬是和皇爷求求,让侄儿我也跟着您一块儿去打仗。皇爷和皇后几次不允,我爹就哭天喊地的。”
“皇爷那辙,只得答应了。这不,侄儿也就跟着您来了。”
蓝玉哼了哼,“知道你爹为啥拼了命要进宫去求皇爷不。病成那样了,还要爬着进宫。”
李景隆不说话,看向别处。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爹,拼了老命,是为了什么。
自打生下来,李景隆就没上过战场。没上过战场的爵位,是不牢靠的。李文忠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因此,就得想方设法的,给自己的儿子争取出路。
虽然,朱元璋会念及旧情还有亲戚,不会为难李景隆。
但保不准后世的皇帝会如何,如今李景隆正值壮年,说不准还得挨过好几个皇帝。若是没个军功在身,实在是不稳当。
蓝玉叹气,“可怜你爹啊,跟着老子好好玩学。到时候,你也能替三爷打仗。”
李景隆脸色一白,急忙制止,“蓝大爷,这话可不准胡说。”
蓝玉啐了一口,“除了三爷,我看谁敢!”
一路无话,直到临近北平的一处驿站。这儿,等着燕王朱棣派来的人。
蓝玉一直力主急行军,沿途驿站,极少的会在驿站停歇。兵贵神速,这是常遇春教给他的。这一点,和朱棣不谋而合。
“小的参见永昌侯!”
来人行一个礼,接着笑道,“永昌侯,小的奉燕王之令,在这儿等候您多时了。燕王有令,大军城外驻扎。永昌侯您,跟小的进城歇息。”
远处薄雾之中,蓝玉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北平城的轮廓。
这一处驿站,地处高点。翻了这座山,就是到了北平的地界。
“城外驻扎?凭啥。”蓝玉嚷嚷一句,“老子带兵来,结果还不让老子的兵进城,这是个什么道理。”
姚广孝讥笑道,“这才几日,就忘了你们三爷的话了。”
蓝玉大怒,作势要打。眼睛瞥一瞥,李景隆会意,赶紧拦住,“蓝大爷,不能打。您踢上一脚,还不要了他的命啊。这姚广孝,是皇后和三爷,放在侄儿家里的。”
“这次跟来,也是三爷的意思。伤了他,侄儿到了三爷那儿,没法交待。”
蓝玉“气”不减,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偷你娘的,老子是主帅,听你嘴里喷马尿。别看这是北平,就算是应天府,老子也照打不误。”
李景隆“安慰”着,“蓝大爷,您何必跟一个和尚置气呢。他一个出家人,连女人都没碰过。您消消气,饶他这一次。”
说完,李景隆也假装生气,“你还愣着干啥,快请永昌侯进城。”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惜
进了中帐,蓝玉立即起身,“晋王殿下。”
朱棡也连忙还礼,“晚辈也见过永昌侯了,上次见您时,您还是什么风采奕奕。这也没多久,唉,永昌侯您也老了。”
这兄弟几个,对淮西老将们,十分敬重。在见着时,完全的会放低姿态。
蓝玉笑道,“人哪有不老的道理,您瞧这朝廷里,魏国公重病不起,就连李保儿,也是睡了几天的床了。老将都老了,这大明朝,往后啊,还是得看几位殿下的了。”
自从徐达病了之后,蓝玉就有些心事重重了。
他与徐达,关系尚好。逢年过节时,也多有拜访。只是这一病之后,扰乱了蓝玉全部的心思。
淮西勋贵中,徐达地位最高,也是德高望重。不仅如此,徐达在朱元璋、朱标面前,更是不一般,与他人不同。
如今,徐达病了,瞧着太医的意思,那就是没好头了。
若是徐达真的哪天没了,就怕淮西武将,一下子就乱套了。如今文官势头正盛,失去了主心骨的淮西勋贵,又该怎么样。
“曹国公也病了?”这个事儿,朱棡是不知道的。
蓝玉点点头,“可不,临了,曹国公还去求皇爷,把二丫头给扔到战场上来。这行军打仗,二丫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若是生了些不大不小的错,二位殿下,还望多多海涵。”
几句话,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许多。
十四年底、十五年初时,从北平出关北伐的,还是老当益壮的魏国公徐达。
那一年,老将徐达,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风采奕奕。只排兵布将,自己稳坐中军,就把鞑子杀的片甲不留。
临回京时,徐达一人坐在独峰山上,远眺塞北。呼啸的北风,漫天的黄沙,勾起这位老将的种种思绪。在战场,他不怕死,几次冲进敌阵,满袍鲜血而出。
他害怕,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北伐。
而躺在病床上时,徐达几次流下眼泪。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或为国尽忠,或战死沙场。卧榻之上,垂垂等死,实非大丈夫所为。
因此,徐达几次恳求,这次也由他挂帅北伐。就算是死,徐达也想死在战场上。无奈,朱元璋不准。更是几次下旨,令徐达好生养病。
朱元璋是舍不得徐达,这位昔日的老友。虽是君臣,却更似挚友。
“曹国公,真英雄也。”朱棡由衷感慨。
与徐达相比,李文忠没有太多的赫赫战功。但池州一战,震铄古今。大败天完军,威震中原路。堪堪少年,却不畏生死。若不是心中信念,又怎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母仇家恨,李文忠为大明朝,同样立下赫赫战功。
几人无言,看一眼外头和马逗乐的李景隆,朱棡叹气,“这一回,就让二丫头跟着我吧,做一个功曹。不让他打仗,却让他把军功,挣的满满的。”
蓝玉立即否定,“让二丫头跟着燕王,常家三小子,也一块儿跟着燕王。”
“这...”
“我是主帅,听我的!”蓝玉的话,不容置疑,“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变了。燕王身边,多放些人,走中路。晋王和我,分走两侧。”
蓝玉看一眼地图,眯起眼睛,“我往东,晋王您往西,燕王在中。”
朱棡脸色一变,“永昌侯,东边可是三家联军。您贸然前往,恐不妥。让四弟往西,孤跟着永昌侯您,一块儿往东。”
“不准!”
“孤听候您的调遣!永昌侯,您不可以身试险!”朱棡对着蓝玉,就是军礼。
往东,是高丽(朝鲜)、女真各部、兀良哈的三家联军。如果是带上整个大都督府,那倒也罢了。
只是,蓝玉还要把带过来的人,分给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
自己带去的,就会少之又少。
蓝玉笑道,“两位殿下,您二位是皇爷的儿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护着你们。在战场上,蓝玉可以死,您二位不行。”
见朱棡还要说话,蓝玉直接打断,“蓝玉忠于大明,忠于皇爷。区区几个骑马的,蓝玉还不放在眼里。两位殿下,顾好自己,别让皇爷伤心。”
说完,蓝玉站起来,“我是主帅,这大帐之中,都得听我的。晋王您往西,迎北元残部。燕王您居中,机动两侧。”
扔下短招,厉声说道,“点军吧。”
朱棡凝视着蓝玉出去的方向,喃喃开口,“他和开平王,一模一样。不听劝,又总想护着咱们。当初教咱们打仗,开平王就说,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
朱棣摇摇头,“他这性子不好,到头来还得大哥护着他。”
帐外,常森牵来一匹马,“燕王,您上马,下官带您去点军。永昌侯吩咐了,带来的火铳手、火炮,一半分与您。再一半,分与晋王。”
朱棣昂起头,“孤不要这么特殊,孤也能上阵杀敌。”
常森笑道,“殿下,您别为难下官了。永昌侯是主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咱们这些做部将的。行军打仗,听主帅令,行主帅事,这是规矩,不能破。”
牵着马,常森带着朱棣一块儿往校场走。
到了校场边上,常森停住。
朱棣见着,蓝玉身边的参将王胜武,正给将士们分发什么东西。将士们收着后,又塞进怀里。
“那是做什么呢。”朱棣问道。
常森也不回头,“那是死战令,当年下官的父亲留下的。每逢上阵杀敌,都会给一块死战令,后退者,斩立决。战胜之日,城破之时,凭死战令,可奉命抢城。”
朱棣嘴巴动了动,“传令,孤的大军,偏于东。常森,你带着赵思礼,分于大峰山以东。永昌侯那儿,一有动静,火速驰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么都留,要么都不留
永安宫的琉璃瓦,映衬出太阳的光泽。太阳光洒下时,在屋檐上,照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朱元璋认真的看完锦衣卫从北平送回来的信,默默不言。
“拿去烧了,这事儿以后不准再提。”
毛镶领命,慢慢的退出去。站在门口,毛镶迟疑的再看一眼里面,皱了皱眉,才转身离开。刚刚,毛镶从朱元璋的眼中,看到了悲伤,还有局促。
把门带上的那一刻,里面又响起朱元璋的声音,“去把吴王叫来。”
毛镶答应一声,扭头就走。
“去,请吴王殿下过来。”毛镶边说边走,“再告诉吴王殿下一声,皇爷有些不悦。信,是从北平送来的。”
“北平战事不利?”锦衣卫副指挥使张程吃了一惊。
毛镶脸色一变,“你可真是活腻了,军务大事,是你能随便打听的?今儿是老子听到的,哪天让皇爷给听着,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皇爷砍的!”
“快去,少他娘的打听,知道的太多了,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嘴里骂骂咧咧,毛镶往外头走,“啥事都打听,真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个个都都不顶用。老子是你们的头,出了什么事,打的还是老子的脸...”
还在说着,又和人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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