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再点一下胡仁甫,“你也跟着一块儿来,给你看个面熟的。到了那儿,你再畅所欲言。”
城外的泥路,依然不好走。
李景隆进城之后,特地换上的官靴,溅的满是泥水。袍子下摆,也尽是如此。
心里虽然颇有抱怨,可李景隆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朱允熥就在前面,带头走着。跟在后面的,自然也不能落下。
还是那座小院,朱允熥推开篱笆门,朝里面张望。
院中无人,四下散落的农具,一片狼藉。本是放在槽子里的干草,也撒落一地。只有半截的木门,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切,静的可怕。
“人呢?”朱允熥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推开屋门,里面的灰尘扑面而来。呛了几下,拍去灰尘。屋内,遍地的锅碗瓢盆。还有已经糊在地上,凝结成块的米糊糊。
“人呢!”朱允熥又问一遍,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朱允熥冲回院子,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胡仁甫,“孤问你,这院子里的人呢。”
胡仁甫被吓的不轻,他第一次从一个五岁的孩子眼中,看到这种巨大的愤怒。眼中冒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臣...,殿下,臣...臣不知道啊!”
朱允熥移开目光,看着外面的随行,点出那个飞鱼服,“你出来。”
这是朱元璋下旨,毛镶特意挑选,放在朱允熥身边,以供朱允熥随时调遣的锦衣卫。
“孤问你,这院子里的人呢。”
锦衣卫摇头,“殿下,臣不知。您先前走了之后,来过几个官差,被我们的人给拦住了。官差回城,我们的人也就跟着回去了...”
“谁让你们回去的!”朱允熥大怒,虽然力气不大,仍然是踢在锦衣卫的屁股上,“孤问你,谁让你们回去的!”
锦衣卫不敢吱声,只得低头认罪。
朱允熥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李景隆,传命给毛镶,让他把这家人,一老一小,毫发未伤的带回来。再查清,是谁把他们带走,又带去什么地方的。”
说完,朱允熥无力的坐在磨盘上,他吃的那碗米糊糊,就是这个磨盘给拉出来的。
两眼变得无神,也充满愤怒。
一丁点的动静,朱允熥也要扭头去看。他想到,会有人打这一老一小的主意。他也派了人,守在周围。原本以为,自己护住了这一老一小。
但,这就是百姓。锦衣卫只会奉命,保护一次的百姓。
“都该死!”朱允熥低吼一声,“锦衣卫守过的人,还敢抓。大明朝在你们眼中,究竟是什么。”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毛镶匆匆赶来。
看到院子里的杂乱,毛镶心头一沉,脸色变黑,“怎么回事,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
嘴里骂一句,毛镶赶紧小跑到朱允熥面前,“臣,参见吴王。”
“人呢。”朱允熥冷冷的问道。
毛镶咽一口唾沫,有些阴郁,“回殿下,臣正在找。臣已命各府司,整个福州去查。一有消息,臣立刻报您。”
朱允熥点点头,“半个时辰,孤只给你半个时辰。”
“臣知道了。”毛镶正要起身,又被朱允熥给叫住。他只得再回头,单膝跪在朱允熥面前。
“几次的办事不力,孤不知道,你究竟是有几颗脑袋,够皇爷爷砍的。胡惟庸谋逆,汪广洋摄权。浙江空印案,福建逋赋案。现在,再有人从你毛镶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带走。”
“毛镶,你若是真的活腻了,就自己做个了断,别让皇爷爷对你起了杀心。到那时候,你连死都不敢死了。你记得,不是大明朝离不开你毛镶,而是你毛镶,离不开大明朝!”
毛镶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口。两条哆里哆嗦的弯腿,几乎站不稳。
出了院子,毛镶大口的喘气,恶狠狠的盯着下属,“搜!就算把福州城,掉了个个儿,也要把这老头给搜出来!”
福州大牢,几个狱卒百无聊赖的坐在四方桌前,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
福州今日的风浪,与他们无干,他们也无心知道。换了多少个老爷,他们狱卒的身份,也是不会变的。
“几位好雅兴。”
狱卒王二从长条板凳上跳起来,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却看不清脸。
“你们什么人,胆敢闯擅福州大牢。”
王二往前挪动几下,想要去看来人的脸,却被一脚踢开。整个人,拍在墙上,嘴里吐出几颗带血的牙。
毛镶走过去,拿出老头的画像,“老子问你,今日有没有人带这个老头进来。”
“你谁啊你。”王二跳起来,去抽满是锈迹的刀片。
毛镶亮出锦衣卫的牌子,目光扫视他能看到的几个牢房。除了一个中年男子,其余几个牢房,都空无一人。
“见过没。”
王二哆哆嗦嗦,不顾嘴里剧烈的疼痛,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费力的去瞅,“没见过,爷,今儿这福州大牢,也没进新的犯人,更别说来一个老头了。”
毛镶冷哼一声,右手一招,“搜!”
独自坐在四方桌上,毛镶喝一口酒,心里满是躁动,“他娘的,老子招谁惹谁了。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狗羔子抓了这个老头,老子他娘的非得剐了他不可。”
片刻的功夫,锦衣卫搜遍了整个福州大牢,“爷,没看到踪影。”
毛镶又骂了一句,“留个人在这儿守着,其余的人都撤。你们他娘的记住了,这个老头的命,此你们自己的命还贵。吴王正得宠着,谁惹了吴王不悦,天皇老子也救不得他。”
留下一人,毛镶又喝一口,起身离开,狱卒李大还在装睡。
他偷摸摸的抬起头,看一眼地上的画像,一下子把头抬起来,“这位锦衣卫大老爷,小的知道!”
毛镶停下来,双眼寒冽,“说,人在哪。”
李大支支吾吾,“这位锦衣卫大老爷,小的不知道人在哪。但小的下午当差时,通判胡大人,从这儿带了几个人走,说是要城北,拿一个老头。”
第九十八章 你有个好闺女
赵思礼匆匆往家赶,在自家门口的巷子前,空无一人。越是这样,赵思礼就越觉得心中不安。
正要进自家大门时,赵思礼的手腕,被人握住。
“留步。”
转身去看时,原本空荡荡的巷子里,突然出现几个锦衣卫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架着绣春刀,另一只手握住刀鞘。
毛镶动动手,周围锦衣卫再收起绣春刀。
“里面是谁,你知道吧。”
赵思礼赶紧的点头,“知道,知道,下官知道。在来之前呐,应天府的冯大人,就和下官说了。”
原本,赵思礼每日还有着看城门的活儿。
自从在仪凤门之后,赵思礼的地位日益提高。再加上,常升和五城兵马司,言语了几句。打那之后,赵思礼就成了坐堂的了。
坐堂喝茶呢,赵思礼战战兢兢。
一早上送来的茶,临了中午,茶水也是一口没喝。这种被人供起来当大爷,着实让赵思礼十分的不习惯。
每日中午的吃食,也加了几盘子的肉。再问,也是开国公府给安排的。
“赵爷,您这菜吃着,可还习惯?”
旁边,还多了一个夹菜的。这人眼聪目明,但凡是赵思礼暼的哪一盘子的菜,就把菜夹到赵思礼面前的盘子。
“您尝尝这道。”夹菜的人卑躬屈膝的弯下腰,“赵爷,您多吃些。”
赵思礼看着眼前盘子上,堆的像小山似的肉,木木的发呆,“哪吃的了这些。”
外头,应天府的人,急步跑进来,“哎哟喂,赵思礼,你咋还吃着呢。快回去,你家出大事了。”
赵思礼受了惊,一下子跳起来,“怎么了。”
“府尹冯大人来了信儿,皇爷带着吴王,去了你家了。你家外头,围着好多锦衣卫呢。”
送走赵思礼,夹菜的啐了一口,“呸,什么狗屎运。挨上开国公不说,咋吴王和皇爷,也要往他家跑。”
到自家门口时,赵思礼忐忑不安,家中只有赵宁儿一人在家。而这个时候,朱元璋突然跑了过去,赵思礼就怕自己闺女,做什么不得礼的事。
毛镶上下打量一番,才再开口,“知道就成,进去吧。脑子灵光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个儿心里有个准头。”
赵思礼连连的点头,“下官知道了。”
把门推开一丝的缝隙,只看到自家闺女和朱元璋,聊的火热。两人脸上,都是挂着笑。赵宁儿还起身,给朱元璋擦汗。
“哎呀,咋这么不晓得好歹哩。”赵思礼吓了一跳,赶忙溜进去。
“臣五城兵马司仪凤门管事,见过皇爷,见过吴王。”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的旨意,你没收着还是怎的。皇爷爷给的旨意,让你去五城兵马司,你是兵马指挥使。”
赵思礼赶紧改口,“臣五城兵马司兵马指挥使,见过皇爷,见过吴王。”
从刚进来时,朱元璋就一直在看赵思礼,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起来吧,这是你家,就不必那么多礼数了。”
水开壶叫,赵宁儿进屋端水。几个木杯,放在木桌上。
杯中各放上几根茶叶,朱元璋和朱允熥被子里,都多放了几根,赵宁儿笑道,“陛下、殿下,家里茶叶不多,您多担待。”
“这些茶叶,是娘回娘家时,从城外带回来的。这茶虽不比宫里,却也不差,您来尝尝。”
朱元璋品一口茶,笑呵呵的说道,“赵思礼,你这日子可真紧巴。”
赵思礼苦笑,“让皇爷您看笑话了,臣薪饷不高,又要治腿,又要贴补家用。这家里鸡鸭鹅啥的,还有茶叶,这都是臣那婆娘,从娘家带回来的。”
茶叶虽不多,却很通透。茶叶散开涨大,茶水清亮。
这样的茶,朱元璋反倒是喜欢。
“笑话啥,咱年轻那会儿,也得自个儿媳妇来贴补家用,这不丢人。”朱元璋斜着脑袋,去看赵宁儿,“倒是你这闺女,这么小,就能当家了。”
赵思礼讪笑道,“臣旁的不成,就是这闺女教的好。从小乖巧懂事持家,臣这把废腿,也还得她照顾呢。”
几口,茶杯就见了底。
略有可惜的晃一晃茶杯,朱元璋咂咂嘴。
赵宁儿取来一个小包裹,“陛下,这茶虽是乡间的野茶,却也可喝。臣女给您备上一点,您若是不嫌弃,您带回去,到了宫里喝。”
朱元璋一喜,“不嫌弃,嫌弃啥。大孙,你给提着,往后咱就喝这个茶了。这茶啊,不晓得比各省贡上来的,要强多少。”
把茶叶收下,再看赵思礼,竟然也顺眼许多。
“咱大孙让你去北平,做咱家老四的护卫。这事儿,和你说过了吧。”
“臣知道,吴王和臣说过了。”
朱元璋点点头,“成,这几日把腿伤治治,一块儿跟着常森去吧。咱儿子不孬,到了北平,你也别端着。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沉吟片刻,朱元璋沉声道,“无论什么人问起,你都说是咱的旨意,让你去的。不准提,吴王半点。”
“臣知道了。”
朱元璋笑呵呵的起身,“成,茶叶咱带走了。你这闺女,没啥事,也进宫多走动走动。皇后那儿,缺个能说话的可心人儿。”
赵宁儿把茶叶,给大狗提上,“您慢走,常来。”
出巷口,朱元璋才放慢脚步,“大孙啊,你让赵思礼去北平,常家也得在北平放人。你四叔,没你想的那样。你呀,也别太多心了。”
朱允熥一路扶着朱元璋,“孙儿记着了,四叔怎么样,您和父亲,肯定比孙儿更熟悉。”
走上几步,朱元璋停住脚,“传旨,赵思礼这样的,五城兵马司再挑两个出来。老二和老三那儿,也各放上一个。常森,到了北平,就先别回来了。老四那倔脾气,要给赵思礼使绊。”
第八十三章 遗恨皆雪,天道长青
胡仁甫府上,那个火炉子上,豆腐还在水里滚着。旁边的盐架子里,还有半边的盐,没被动过。
毛镶独自走到院子,用手轻轻捻着盐,“私盐。”
他环视四周,光秃秃的下巴,上下努动。府中似乎已经没人,就好像在他到这里之前,府里的人都提前走光。
“盐是湿的,没走远。派人把七个城门,都给封上。”
派人去追,毛镶却没走。他在院子里转悠着,坐在胡仁甫坐过的那条凳子上,取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已经快烧干的铁锅里。
有人爱吃滚豆腐,而毛镶却不爱。他按住豆腐,锅底发出“滋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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