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朱元璋,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57章

作者:寡欢太叔

他记着朱允熥与他说的,他得先进宫,去找朱元璋。

只是,到了奉天殿门口时,毛镶却有些挪不动脚步。福建逋赋一案,虽与他无关。但锦衣卫有尽知天下事的职责,福建出了这么大事,毛镶难逃渎职。

“皇爷,锦衣卫毛大人到了。”

朱元璋点点头,目光顺着门缝透出的光,瞧见外头趴在地上的毛镶,喃喃自语,“咱大孙说的不错,这锦衣卫,就不能喂的太饱,不然不干活。”

毛镶贴着墙进来,见着朱元璋,心里头发虚,“臣,参见皇爷。”

这时,朱元璋正起身擦手,把手巾扔过去,“啥时候回来的,咋没跟着太子一块儿进城。”

毛镶顺手接过,谄笑道,“福建的事了了,臣不敢耽搁。连夜回了京城。这之前,臣也和太子说了。太子说,既然无事,臣便不必再跟在他身边。”

出福州时,毛镶告知朱标后,就连夜往应天府赶。

路上遇上些插曲,与朱标、朱允熥一前一后的进城。两者之间,倒也没差上许多。

朱元璋反问道,“福州事,了了?”

毛镶不敢多说,只得干笑,“了了,臣回京时,绕了个远路,先去了庐州府。奉太子之令,拿了张宣的眷亲。”

蔡国公张德胜,曾娶有一妻一妾。打和州时,将家中女眷置于庐州。

正妻徐氏无子,张宣是侧室所出。

朱元璋听了,眼中冒火,“谁让你去拿张德胜家中女眷的!”

毛镶顿时慌乱起来,“臣想着,福州事了了。按大明律,所犯死罪之人,家中人不得赦免。太子又下了旨意,拿了张宣、张德保一家。”

话音刚落,胸口就挨了一脚。

在地上滚了一圈,毛镶又连忙起来,重新趴着,“臣死罪!”

朱元璋大怒,手指着毛镶,“你确实是死罪,咱大孙说的不错,锦衣卫全是些酒囊饭袋。毛镶,咱问你,是不是太平久了,你都不知道,你自个儿姓什么了。”

“太子让你拿了张宣、张德保家眷,可没让去拿了张德胜家眷。他老子,死在鄱阳湖,到现在尸首还在湖底沉着呢。你是个什么心肠,连个后都不给张德胜留着。”

说完,朱元璋四处张望,去寻一个趁手的家伙。

这时候,朱允熥过来奉天殿请安,赶紧抱住朱元璋,眨着眼睛,让毛镶赶紧出去,“皇爷爷,您何必跟毛镶这么大火气呢。”

朱元璋嘟囔着嘴,拉住朱允熥的手,“大孙啊,当年张德胜保着咱,自己一猛子扎进水里。硬是用刀,凿漏了陈友谅的火炮船。他不识水性,他不识水性啊...”

那年,鄱阳湖水面上,炮火震天。

开战之前,没人觉得朱元璋会赢,同样的也没人觉得陈友谅会输。

“他娘的,这陈秃子的炮,不要钱咋的。”

湖面上,放眼望去,全是陈友谅的大旗,四周喊声震天。

朱元璋的那一艘主船,犹如是一片落入海中的枯叶,在水中飘荡。周围,尽是聚拢而来的陈友谅大军。

“上位,你走,我护着你。”

黢黑的汉子,嘴里的牙也不剩几颗。他不由分说的推走朱元璋,推到旁边的一艘小船上。

扶着桅杆,张德胜咬住几颗牙,用脚使劲一蹬,把朱元璋的那艘小船踢远。下身失力,张德胜一个屁墩,坐在甲板上。

刚刚站稳,陈友谅的大船径直撞过来。

张德胜拉起大旗,嘴里骂骂咧咧,“嘿,狗羔子的,还真来劲儿。都他娘的抬眼看看,这是咱上位的大旗。老子只要在,这大旗就倒不了。”

船体开裂,船身大量灌水。湖水的涌入,让本就不是十分稳固的战船,开始左右的摇晃。

陈友谅军中,有人认识朱元璋,指着那艘小船,“别让他跑了!”

张德胜松开绑紧大旗的桅杆,取下随身的短刀,跳进冰冷的湖里。虽然水中失力,但张德胜还是费力的凿穿陈友谅的炮船。

一下!两下!三下!

泡在水里,张德胜自己都不知道,凿了多少下。船体纹丝未动,只有淡淡的划痕。

张德胜跳出水面,大叫一声,“上位,我下辈子还给您做护卫!”

再次潜下水底,再也没了动静。

朱元璋呆呆的看着水面,直到汤和赶到,把他架走。

战后,朱元璋自封吴王,追张德胜为蔡国公。这是大明朝第一位国公,是用命换来的。

对死人,朱元璋一向要比对活人宽容。

“大孙啊,他们可都是功臣。他们有罪,罚他们就是了。你以后,即便要杀他们,也给他们留个后。”

朱允熥小声安慰朱元璋,“皇爷爷,他们身上的刀疤,都是他们的功勋。他们若是真的错了,孙儿想着,就把他们打发了,让他们回乡,做一个富家翁也好。”

“咱们大明朝,可不能亏待了他们,让天下人看咱们的笑话。”

朱元璋直起腰,眼睛一瞪,“谁敢看咱们笑话。”

顿了一下,又面带忧虑,“那张德保和张宣,你该如何。他们是他们,张德胜是张德胜。”

朱允熥点点头,“皇爷爷您说的,孙若要人服,得先服人。张德保、张宣,罪大恶极,欺压百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可罪在他俩,家人也没得什么好处。孙儿觉得,连坐可免了。 再赏张德胜次子及眷亲,京城一处宅子,朝廷保其富贵。”

“这么做,既平了民愤,又可让天下人看到朝廷之德。”

合情合理,朱元璋无非担心的是,在功勋之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朱元璋笑了笑,“成,就这么着。”

再站起来,沉吟片刻,“大狗,传旨下去。张宣、张德保,入刑部大牢,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审。其家眷,本欲同罪,奈何太子、吴王苦劝,免其罪,罢官为民。赐府邸一座,居于京城,未经旨意,不得出京。”

朱允熥惊讶的看着朱元璋,“皇爷爷...”

朱元璋笑呵呵的说道,“恶人,让咱去做。咱这辈子,杀了不少人,也不在乎史官如何编排咱了。你和你爹,坐稳江山,比啥都值。”

“再传旨,明日早朝,太子、吴王同去。你心存仁义,这是好事。明儿,皇爷爷再教你如何杀人!”

第七十二章 烤鱼

“皇爷,臣去河边,抓了几条鱼。臣记得,皇爷您爱吃鱼,特地给您带来几条,您尝尝鲜不鲜。”

常升手上提着一根长长的红绳子,再把红绳子穿过这四条鱼的鱼嘴,就这么提着进宫。

“也就是你有心,还能记得咱,爱吃些什么。”

被常升一路搀扶着,朱元璋走的倒是也不急。坐在池塘边上的石长凳子上,吹着和煦的风。

常升笑道,“皇爷您操劳于国事,这些闲碎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做大臣的吧。”

两条鱼挺大,最小的也有半只胳膊那么长。以前没吃的时,朱元璋就会跳河摸鱼,这也能是一天的吃食。

“那年,大军过江。粮草被困在定远,先头队伍,已经到了鄱阳湖。几万将士,都是饿着肚子到鄱阳湖。没办法,咱下令,大军下河摸鱼,也吃了几天,直到粮草送到。”

朱元璋哈哈大笑,“打陈友谅,你爹心里没底。他告诉咱,陈友谅在兴国还有着十五万大军。咱告诉你爹,别怕,陈友谅他不会动这十五万大军。”

常升就像听故事一样,有些入神,“皇爷,您这么笃定,陈友谅不会动那十五万大军。”

朱元璋凛神,“咱知道陈友谅,陈友谅也知道咱。不论咱俩怎么打,也不会撤掉北边守着鞑子的大军。咱俩打着,鞑子万一趁虚而入,那陈友谅还是咱,都是灭顶之灾。”

鄱阳湖之战爆发前夕,无论是陈友谅还是朱元璋,都没有撤去对元朝的设防。

两人都属红巾军,都对元朝有着血海深仇。建国之后,对这战,朱元璋也说:陈友谅真英雄也。

“皇爷雄才,臣不能及。臣父在时,就几次听说,皇爷爱吃鱼。闲暇无事时,臣就会去抓几条鱼。皇爷您爱吃,臣多去抓,也能省些宫中用度。”

朱元璋笑骂一句,“你咋和你爹一样憨,几条鱼能省什么宫中的用度。”

池塘边,大狗和太监,取来些树枝架好。树枝底下,再铺些引燃废纸,点着火。拽下一条鱼,一根树枝从鱼嘴穿过,架在树枝上。

淋些油,微风吹过,鱼皮开始变黑,滋滋作响。

待烤的差不多时,朱元璋抠出鱼眼珠子,放进嘴里,边嚼边点头,“还成,熟是熟了,就是还欠些火候。”

常升蹲在地上,慢慢转动树枝,“皇爷,您吃着,臣来烤。”

油滴在火里,瞬间变成一缕白烟。鱼肉的香气,混杂着草木燃烧时特有的香味,传到朱元璋鼻子里。

“香,咱来尝尝。”

常升把鱼取下,递给朱元璋,“皇爷,您小心着,烫嘴。”

朱元璋用手掸去鱼肉上的黑色的部分,鼻子嗅了嗅,“嘿,真他娘的香。大狗,去取些酒来。”

白嫩的鱼肉进到嘴里,朱元璋表现出了极大的满足,“这鱼哪来的,咱吃着怪熟悉哩。有的鱼啊,吃着啥地方的饵,它吃起来,就是啥味。”

常升手上动作不停,他今天就是来取悦朱元璋的,“啥事儿都瞒不过皇爷的眼睛,这鱼正是凤阳的。”

提到凤阳,朱元璋手上的动作僵住,咀嚼也慢了几分。

几个淮西勋贵,把凤阳的山林农田、佃户分个干净。这事儿,在朱元璋觉着,可大可小。这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刀山火海里,一块摸爬滚打出来的。真的要办,自己似乎又不忍心。

“还是咱自个儿家里的鱼,吃着香。”

常升瞅准机会,把烤鱼的事儿,交给旁边的太监,自己突然的跪在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面色如常,把鱼扔下,拍拍手上的灰,“说吧,你今儿进宫,咱看着也不是专门来给咱送鱼的。你爹走的早,常家就剩你们兄弟仨,也该互相照应着点。”

“皇爷,常家有罪。”

“有罪的多了,可不止你们常家一家子。都跑到咱这儿来认罪,朝堂上都他娘空了。起来说话,甭跪着。”朱元璋一眯眼,“说吧,啥事。”

常升深吸一口气,“皇爷,常家在凤阳,占得山林农田五十余顷。!这些本是凤阳农户的地,臣一个亲戚,借常家之名,驱逐百姓,私占农田。臣自知大明国法,此罪深重,臣请皇爷责罚!”

跪在面前的常升,把头深深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朱元璋嘴角抽动一下,高高隆起的额头挤在一块儿。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谁家里,都有这些亲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落魄的时候,个个都躲着。你们起势了,就都跑来认亲戚了。”

“这些地,常家愿悉数归还,再补上牛羊、春种。”常升声音很大,“常家,受大明厚恩。不敢做如此鸡鸣狗盗之事,臣自知有罪,请皇爷责罚。”

朱元璋平声问道,“是谁让你来的,不是你自个儿要来的吧。”

常升就在等着朱元璋这句话,他立即开口,“臣知罪,实不瞒皇爷,是吴王遣二丫头到臣家里。臣因此翻然悔悟,进宫请罪。”

“起来吧。”朱元璋笑了。

常升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朱元璋的手,两人慢慢往回走,“皇爷,臣知道您爱护着常家,打心里,也想着常家变好。三爷说了,你们这帮良心被狗吃了,咋不念着皇爷爷对你们的好。”

朱元璋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咱大孙真是这么说的?”

“三爷纯孝,和太子小时候一模一样。臣记得,太子早些年,训斥臣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常升观察着朱元璋的表情,见对方笑了,才又放下心来,继续说着。

“皇爷、太子、三爷爱护常家,才会训斥常家,这些臣都记在心里头。臣知道,天大地大,都不及这份恩情大。”

朱元璋笑道,“你们三爷啊,旁的没啥,就是孝顺。这一点,确实和太子小时候,一模一样。他也几次,帮着你们说话,劝咱不要对你们动怒。他和你们说的话,你们要记得。”

常升重重的点头,“皇爷,您把心放肚子里。常家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听您、太子还有三爷的话。”

第九十章 朝会

洪武十六年,假冬。

宫墙之外,万木萧瑟。从天上落下的枯叶,撒满宫前御道。

“舅舅,三爷有话给您。”

常升追上蓝玉,看一圈四下,压低声音,“舅舅,三爷说,无论今儿朝会上有什么事儿,您也不可声张。万事,太子和三爷,都预备妥当了。”

蓝玉听罢,不由笑了,“知道了,三爷年岁不大,却和太子一样,学会说教了。”

要说蓝玉最服气的人,朱标一定是在其中。既然是朱标和朱允熥的意思,蓝玉当然是记在心里。

“跟太子去一趟福州,回来长本事了,做起毛镶的勾当了。”

蓝玉拉住常升的手腕处,“三爷还说什么了,我听说今儿的朝会,那些耍嘴皮子的文官,要拿三爷发难。他们欺三爷年幼,咱们可不能单看着。”

“谁要是敢让三爷不痛快,蓝玉绝对让他也不对付。大爷去了,大臣们心思可多着呢。咱们不护着三爷,难不成还要指望旁人。”

常升笑着摇头,“舅舅,谁敢欺负三爷。咱们三爷这几年,使的手段可不少。再说了,皇爷现在独宠三爷,就等着这帮文官,自个儿撞上来呢。”

后面,礼部尚书高信瞧见这两人,窃窃私语,快步走过去,“开国公,永昌侯,您二位这是说什么呢。”

两人赶紧分开,常升刚要客气几句,蓝玉丝毫的不给情面。

“家事!我和我外甥,说几句家事,怎么也碍着高大人的事了。您这个礼部尚书,管的未免也太宽了。”蓝玉有些不悦,转身就走。

留下常升一人,站在原地,“舅舅这几日,忙于军中之事。您知道,鞑子又不安分了。高大人,您还请见谅。”

高信也假笑着,“无妨,既是军中之事,那老夫也不便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