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不多时,李善长与唐铎,一并进了奉天殿。两人相互的看一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点东西。
玉儿再搬来几个椅子,放在一边。
马皇后伸手一指,“坐吧,别站着了。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不必那么多的规矩。”
话是这么说,可真的坐下来时,李善长与唐铎又战战兢兢,心中忐忑。
这位大明朝的开国皇后,除了在开国祭天时,就从来没出现在奉天殿。早些时候的事情,李善长也是心知肚明。他本着和稀泥的想法,左右逢源。
可在马皇后面前,他知道,自己得站队了。
“韩国公身子骨咋样,还成吧。上一回咱们这么说话,还是在我闺女与你儿子大婚的那时候呢。”马皇后笑了笑,拉起了家常。
现在的朝廷,朱元璋在河南,文官们便开始了哪吒闹海。
他们在朝廷上各显神通,而朱标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时候,李善长的作用,就十分的明显了。
李善长不屑与文官们站队,而他又对朱标若即若离。
说到底,他就是在等着朱标或者马皇后来找他。显然的,这没让李善长,等上太久。
“得皇爷与娘娘您保佑,老臣身子骨还成。瞧这硬朗的劲儿头,还能再过几年。几年之后,再是个什么样,那又得两说呢。”
马皇后笑道,“玉儿,把黔国公前些日子,送进宫里的那坛云南的茶给取来,今儿就送与韩国公了。”
李善长赶紧起身,“娘娘,这万万不可。黔国公是娘娘的义子,母子相送的东西,臣岂敢夺爱。臣家里头,茶叶不少,也是够喝的了。”
其实,李善长不爱喝茶。家里的茶叶,也根本没有多少。
在听着马皇后要将茶叶送与自己时,李善长心头一惊。自己的喜好,马皇后应该是知道的。明知自己不爱喝茶,却还是以茶相送。
马皇后淡淡的笑着,“这茶叶,可不是我送你的,而是陛下送你的。”
听闻此言,李善长急忙跪下,却被扶住,“韩国公,您可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陛下刚起兵的时候,您就在了。跟着陛下一块儿打天下,您可谓是居功至伟。”
“标儿这孩子,你可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被人欺负,你这个做叔父的,可不能不管呐。”
一句叔父,将李善长与皇家之间,拉的很近。
李善长不动声色,他知道,这是马皇后拉拢人心的好手段。他默默的听着,恰到好处的点头,“您说的是,臣谨记在心。”
马皇后停住嘴,最后说道,“咱们可是儿女亲家,自家不帮自家人了,那还了得。”
“现在是标儿,往后又是到了吴王。他们到时候啊,可是都得记着你韩国公的好。”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戏
致仕之后,李善长终日无事。听曲儿唱戏,成了他每日打发时间所需。特地从山西,请来了几个草台班子,每日在自家搭的台子上,唱上几句。
“忆往日心羡仓鼠...”
“笃定定啦...”
“犹胜这披枷带锁...”
“遭刑囚吾...”
“困圄啊囹啦...”
“好一似金印紫绶挂满身...”
......
李善长越听脸色越差,抬手招呼自个儿的儿子,“祺儿,你过来。”
李祺赶紧过来,因戏声吵人,因此李祺将自己的耳朵,贴在李善长的嘴边,“爹,咋了,您说。”
“让他们闭嘴。”
虽不解何意,李祺还是点点头,起身左右吩咐,“都别唱了,今儿就到这儿了,都散了吧。待会,还如往日那样,到管家那儿,领些散碎银子...”
“不给!”
李善长突然的把手拍在桌子上,怒目圆睁,“不给!今儿不给了,往后也不准给!”
这段戏词,听似寻常,却实在唱那秦相李斯。
那秦相李斯,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锒铛入狱,最后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到头来,连李斯的尸首,都没人去收拾。
这只是戏词,并非史书中所记载的。
但,这段民间改动了的戏词,却唱到了李善长最脆弱的地方。
致仕在家,在李善长看来,与锒铛入狱,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就是能见到天日。
李祺摆摆手,示意戏子们先去,嘴上吆喝着,“老爷发话了,今儿一文钱都没有。唱戏也乱唱,没把你们送去刑部大牢,也算是饶过你们了。”
打发走了戏班子,李祺蹲下来给李善长倒水,“爹,您别急。要孩儿说,还不如在家呢,这不比朝廷上的尔虞我诈要舒坦。”
李善长敲动腿边的拐杖,“上头那位,只要触怒了他。甭管你在哪,都能给你挖出来。我若是在朝中,还能左右应付应付。如今在家,就只是鱼肉,任凭别人说什么了。”
说着,李善长抬头看天,“大明朝,没有人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上头那位。”
这时候,管家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大口喘气,“老...老爷,宫里...宫里头,来人了。”
“谁来了?”李善长一下子站起来。
管家摇头,“小的不知,只是看那排场,可是不小。坐的轿子,还绣着龙呢。轿子落时,足足垫了三块脚点。”
脚点,轿夫随身带的一物。主要是给轿中主人,下轿方便所备。寻常百姓或是商人,不可用。而官吏进士,则可垫一块。王公贵族,可垫两块。只有皇帝或者皇帝准许的,才可垫三块。
李善长眼睛一眯,“去,中门大开。全府上上下下,只要还喘着气,就都出来迎着。腿断了的,爬也爬到门口。慢了半刻,定斩不饶。”
管家领命先去了,李祺刚要发问,李善长先说话了,“祺儿,这些日子,朝廷里有没有什么大事。”
李祺想了想,“爹,这些日子,朝廷主持春闱。可礼部尚书董伦,却在其中谋私,安插乡党。现在整个礼部,原先的那些人,一个都没留了。皇爷有旨,重开北榜,以安抚北方学子。”
李善长听的认真,不住的点头,“走,去门口接驾。再有,请临安长公主出来。”
临安长公主,朱元璋的长女。早些年,下嫁与李善长之子李祺。自打李善长致仕在家,临安长公主,也多有忧虑。几次想要进宫,却被不准进宫。
换上朝服,戴好官帽。扫尽尘雪,大开中门。
“臣李善长,参见吴王千岁!”
见到是朱允熥下了轿子时,李善长微微吃惊。短暂的错愕之后,李善长立刻回过神来,大行叩拜之礼。
朱允熥加紧几步,假扶一下,“老公爷身子骨可还好?”
李善长趁势起来,脸上淡淡的笑着,“劳烦殿下您惦记着,老臣旁的不成,就是这身子骨,一直还算硬朗。每日三餐,还能吃上三碗的米饭,三盘的鹿肉。”
环视一下四处,朱允熥轻轻的挑起眼皮,目光跟着挑帘去动。
里头的人出来了,朱允熥动了动嘴,上前一步,“侄儿见过长公主。”
行了礼,朱允熥搀住临安长公主,“姑姑怎么也出来了,瞧您这脸色,近日可是身子不适。待侄儿回宫,奏明皇爷爷,给姑姑您派几个太医来。”
李善长先接茬了,“长公主可不是不舒坦,在臣家中,吃得好睡得好。”
“只是,臣往年都在朝中值守,鲜有回家的时候。这一下子突然致仕,呆在家里时候久了。长公主瞧着臣,也觉着心烦。”
朱允熥心中冷笑,半开玩笑,“我还以为,姑姑在你家,受了什么委屈。”
分主宾坐好,因临安长公主同在,因此朱允熥不敢托大。一屁股坐在客座上,而主座,李善长更不敢坐,便一直空着。
“殿下,您尝尝这茶,今年福建的新茶。”
家中下人,端茶上来时,李善长亲自起来,给朱允熥倒上,“您若是爱喝,臣这就派人下去,预备着些,让您带回去。”
“臣原有一故友,在福建经商,就是卖这茶叶。到时候,臣让他多备些,送到京城来。待茶一到,臣马上就给您送进宫里。”
嘴上说的全是茶,却始终不离“入宫”二字。
李善长是个人精,在听李祺说了近日时候,朝廷里的所闻时。李善长心里头,马上就有了主意。
他知道,朱允熥不会无缘无故的,到他家里来。
朱允熥晃动茶杯,杯中茶叶,叶大而肥。遇水即开,香气扑鼻。这便是长在武夷山上的山茶,性甘微苦。因此,许多人并不爱喝。
而李善长几次说出的“进宫”二字,朱允熥恍若未闻。
自顾自的,有样学样,如临安长公主那般,细细喝茶,再把杯子,放在一边。斜着眼睛,去看李善长,“韩国公,您说累了没。累的话,就喝一口茶水,润一润嗓子。”
李善长瞬间无声,哑然失笑,“老臣多时不见殿下,一时之间,话多了些,殿下您恕罪。”
朱允熥笑道,“没事,在我这儿,您大可随意些。”
接着,抓紧李善长的手腕,继续轻声说着,“可到了皇爷爷那儿,您可不就得多多管住自己的嘴。不然,皇爷爷怪罪下来,您也吃罪不起不是。”
第三百零四章 傅友德
这几日,傅友德总是在家睡着。
打仗轮不到他,商议国事自己又插不上嘴。索性,傅友德便告假在家。连着好些日子,都没去上朝,更没有迈出过自己家的大门。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从床上爬起来。
老爷子精神不错,完全看不出是生了病的样子。不过,傅友德对外宣称的,就是自己染了重病,见不得人,会不得客。
“谁怜那袖红罗小盖儿哟...”
嘴上唱了一句,傅友德耳朵动了动,闭上了嘴。
他听到了一阵急而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愣了一下,傅友德熟练的脱了鞋子,爬到床上。眼睛盯着门外的那一处窗户,直到那个人影出现。
“爹...”
见是儿子,傅友德也不装了,重新站起来,继续唱着他的曲儿。
“爹!”傅忠又叫了一声,“爹,您别唱了,宫里头出事了。”
傅友德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他慢慢的放下高高举着的双手,看似是十分的平静,“皇爷在河南呢,宫里头谁敢造次。这天底下,能和皇爷掰掰手腕的人...”
“呵呵,可是都死绝了。就是掰赢了,皇爷才坐得的这个天下。”
不过细想之下,自从朱元璋去了河南,朱允熥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他们这些淮西勋贵的日子,可是大大不如从前了。
并不是他们不去争,而是他们不想让朱标难做。
自己忍一忍便过去了,可若是让朱标难做了。那等朱元璋回来,他们便也得跟着遭殃。
况且,徐达死了,他们中连个领头的,都没有。
“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傅忠来了精神,一屁股坐下,滔滔不绝起来,“爹,国子监那帮监生们,不晓得是哪儿有了毛病,非得用皇爷定下来的北伐之事,去胁迫太子。”
“太子仁厚,不愿意与他们计较。可这帮监生们,还变本加厉起来了。太子不说话,皇后可是不愿意了。这不,刚刚找了李善长和唐铎说话。有人见着,李善长灰溜溜的回去写折子去了。”
“有这事?”傅友德摸了摸下巴。
大明朝的这位皇后,那可真是女中豪杰。即便是对上朱元璋,也不遑多让。
真正的计较起来,朱元璋也得让马皇后三分。谁不知道呢,朱元璋对他的这位发妻,可是打心眼儿里的敬重。
这大明朝,说是姓朱。可再说有一半姓马,也没人会会反对。
“李善长那个老狐狸,天底下也只有皇爷和皇后能治得住他了。当初,皇后到青田,请刘基出山,这个李善长还不乐意呢。因为这个,李善长没少被皇爷骂两句。”
说完话,傅友德不禁冷笑起来,“闹吧,闹吧。这个时候闹的越欢实,皇爷回来的时候,就能把你身上的皮,都给里外扒了三层。”
不由得,傅友德反而是期待起了,朱元璋跪京城之后的光景。
估摸着,那奉天殿广场上的御阶旁,又得稀稀拉拉的,跪上不少的人。
第三百零五章 包治百病
见自己老爹笑了,傅忠也跟着笑,“爹,要不说您会过日子呢。这个时候,不淌这趟浑水。让他们自个儿斗去,咱们看戏就成了。”
傅友德不做声,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做,确实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选择站队,那无疑是给傅家的未来,增添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砝码。机会转瞬即逝,就看傅家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爹,孩儿刚刚忘了和您说了。皇后从宫里,差人来信,请您进宫说话。”
傅友德正想着事,冷不丁的听这么一句,一下子跳起来,“兔崽子,你咋不早说!你有这功夫在这儿胡诌诌,没功夫把这事儿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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