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说完,宋忠再笑了笑,“您自个儿做主,下官告退了。”
几句话,让赵氏脸色惨白。手中攥紧帕子,紧紧的拉着赵宁儿的手。突然的冷眼去看赵明轩与谢氏,咬着牙,“宁儿,送客了!”
赵宁儿站在赵明轩与谢氏的面前,“舅舅,您也瞧见了。不是我家不通亲情,这实在是国法大于天。”
“万一东窗事发,朝廷怪罪下来。无论是您还是我爹,都是担待不起的。走着科举就挺好,为何要一门心思的去挤那国子监呢。吴王今儿即便是准了,您也得敢接着不是。”
送了客,赵宁儿拉着自己母亲的手,一步一步往屋里走,嘴上宽慰着。
“娘,您别过于担心了。这也只是那个宋大人的话,不做数的。现在爹爹在吴王眼中,可是个红人。只要咱们家安分守己,不犯浑,那咱们家就不会有事。”
事实上,在临近家门。自家门口时,宋忠贴在朱允熥耳边说话。
虽不知说的是些什么,可赵宁儿还是无比的紧张。不自觉间,手心渗出了细汗。心中急切,却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且不说富贵,自家全家的几口性命,都在朱允熥的手中握着呢。
在一进了院里,赵宁儿瞧见自己的舅舅与舅妈。一颗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己的舅舅、舅妈是个什么品性,她是知道的。
害怕这两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害怕,宋忠与朱允熥说了些不该说的。
“话都带到了?”
宋忠跑出来时,朱允熥正带着几个锦衣卫,在巷子口等着。
此刻,朱允熥兴致不是很高。尤其是看着赵明轩与谢氏,心情更是低落。总觉得,一股无名的火气,在胸口翻滚。
“该说的,臣都说了,就怕.. ”
朱允熥厉声打断,“什么就怕!他家不准出事,高丽侯夫人,就算是什么也没听进去,你也得护着些周全。这个时候,赵思礼在高丽,必须得好好的。天塌了,也得先是你宋忠被砸死!”
长出一口气,朱允熥憋着火气,“让你的人,撤远些,别跟在孤后头。你,陪着孤在京城里走走。”
临近年关,京城里较之先前,热闹了许多。
除去处处高悬的灯笼,就是到处贴着的红匾与春联。而与之不衬景的,就是偶尔的几个流民,坐在路边,与人乞讨。
“殿下,那儿有戏班子,您瞧。”
宋忠伸手一指,秦淮河边上,一个草台班子,搭了一个台子。台上,几个人,舞刀弄枪,唱上几句。听着韵味,似是徽州来的。
对于这些,朱允熥一向是挺感兴趣。
在宫里,民间常能看到的,于朱允熥而言,反倒是个稀罕玩意儿。戏班子,登不上大雅之堂,入不了宫中的红门。
“咱们去瞧瞧。”朱允熥笑了笑,“你带银子了没,唱的好的,打赏几个。”
宋忠拍了拍自己的腰,“殿下,刚出宫的时候,王公公就嘱咐臣,跟您一块儿出来,要带着些散碎的银子。臣就与毛大人,要了些。”
“你咋还跟他要。”朱允熥问道。
宋忠有些难为情,“皇爷给锦衣卫立下的规矩,出门时口袋里干净,回来时便也得干净。咱们锦衣卫到了哪儿,也都是不花钱的。”
如此一说,朱允熥倒是想起来了。
凡是锦衣卫从京外回宫时,总会搜一搜身子。
“这唱的什么。”
自幼长在京城,朱允熥总听官话。而台上几个人,唱的戏词,朱允熥也只能是听个大概。
宋忠侧耳,细听几句,“殿下,他们唱的是杨家将。”
朱允熥点点头,“杨家将,好啊。咱们大明,也缺这么一个将军。自从中山王(徐达)与岐阳王(李文忠),咱们大明,就没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了。蒙贼肆虐,咱们却只能被动防守。”
一想到漠北草原的鞑子,朱允熥就很头疼。
他想的是,彻底消灭鞑子。而不是似如今这样,狗皮膏药一般。最好的,就是狠下心来。忍得一时的痛,整个的撕下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封狼居胥,彪炳千秋
气氛昏沉,徐氏赶紧来打圆场,“嗐,一家人别说伤了和气的话。四婶那儿有一盒让人从福建带来的糕点,你拿回去给太子妃尝尝。”
朱允熥始终平淡,“侄儿替母亲,谢过四婶了。”
朱棣也渐渐收起戾气,努一努嘴,“带着旨意来的,说吧,老爷子又有啥吩咐。”
红黑色的圣旨,十分刺眼。
不展开时,便只是一堆文字。展开时,便不得抗拒。大明朝,始终是似乎不问政事的老皇帝说了算。
“四叔,侄儿想请你,去高丽对抗女真、蒙古、倭寇。”
这话刚出,朱棣的眼中,迸射出异样的色彩。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朱允熥手中那红黑色的绸布,似不敢相信,再与朱允熥眼神对视。
朱允熥笑一笑,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四叔,大明朝虽无内忧,可外患不断。这个,您一定是比侄儿要清楚的。”
“每年,蒙古趁着咱们春种、秋收时,屡屡南下犯边。虽过不得长城,却也危及百姓。每一次,二叔、三叔还有您,都得仓皇应战。”
“他们机动灵活,而大明朝的将士们,却只能被动守土。如此往复,大明国力迟早有被耗尽的那一天。”
朱棣重重的点头,正色道,“不错。每次鞑子过来,他们只要不打北平、西安、太原的方向,咱们的人,就只能劳师以远。待跑过去,鞑子早就抢光跑了。”
北平以西,是大同。大同以南,则是太原。
每一次蒙古骑兵南下,朱棣总是首当其冲。他不能让一个蒙古人,越过长城。因此,在北平、太原、大同所组成的三角之中,朱棣在蓟州、应州布下重兵。
可即便如此,蒙古骑兵只要绕开边防三镇,转攻宁夏。这时的大明朝,就只能是是疲于奔命。
如此弊端,朱棣心里清楚,却也无可奈何。
朱允熥说道,“北有鞑子,东有倭寇,南有土司。咱们大明,被他们搅的是苦不堪言。即便如此,却也无计可施。但四叔,您想过没有。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
刘汉的霍去病、窦宪,李唐的李靖、苏定方。
他们都是汉人的英雄,在此之后,汉人之中,就再无一个能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的人。
“封狼居胥,彪炳千秋。比如的功绩,自古以来,也鲜而有之。”
朱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有心动。
“怎么个封法。”
朱允熥再坐近些,凑到朱棣耳边,“四叔,如今朝廷加练水师。信国公在浙江,统领大明水师。于鞑子、女真一战,水师本派不上用场。”
“可如今高丽已归大明,赵思礼在高丽,加练大军。只需两年,便能出一支可战王师。”
“彼时,朝廷遣一大将,统兵北伐,直捣黄龙。信国公的大明水师,分为两部。一部拦住倭寇,另一部,登陆义州。待女真要救援鞑子时,义州、高丽大军,倾巢而出...”
这时,在朱棣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可行。
为何朝廷疲于奔命,却迟迟灭不了蒙古。其中原因不少,但抓不到蒙古的根,也是其中之一。
如今,金州至广宁,女真重兵把守。
要过这一道线,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有高丽出兵,直捣蒙古、女真腹地。那统兵北伐的那个大将,便可一路北上,再无阻挡。
“高丽的人,可不经打。他们遇上女真,就要溃散。咱们刚刚灭了他们的国,他们如何能给咱们卖命。”
朱允熥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头,“您是知道的,京师大营已经分兵一半于城西。”
朱棣还是摇头,“如何进得去高丽。这么多人,女真定然有所防备。”
“四叔,侄儿刚刚可是说了,大明水师啊。”
鄱阳湖之战,华夏震动。朱元璋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决战。为此,朱元璋所部,尽通水性。这些人,建国之后,都入了京师大营。
因此,朱允熥也不担心,善习陆战者不习水战。
朱棣两眼放光,用船运兵。
神不知鬼不觉,即便被人看见,也只当是高丽所部。
见朱棣如此,朱允熥笑了。他凑的更近,继续说着,“皇爷爷已经是准了,这些京师大营的人,由您和赵思礼统领。只待朝廷发兵,三面齐压,也让鞑子尝尝亡国灭种之痛。”
赵宋之亡,乃亡天下也。
异族入主中原,汉人悲怆。南人苦思,王师何时再能驱逐鞑虏。
幸得天不亡汉人,生朱氏元璋。恢复中华,以得救济斯民。尝盖以此,有南马得饮北海之水!
“你让我统兵?”朱棣却是笑了,戏谑的看着朱允熥,“上次统兵,出了个徐增寿。如今,你怎敢再让我统兵。这岂不是,妇人之仁。”
朱允熥面无表情,他一准猜着,朱棣要如此说。
他也知道,朱棣并不是不愿,只是心有怨气而已。朱元璋的想法是,有怨气也得憋着。而朱允熥的想法却是不同,有怨气,是要憋坏的。
“您是我的四叔,大明燕王。蒙古与大明世仇,如此国战,您若是还计较私人得失。那侄儿,就真的是错看您了。”
“本是二叔带兵出高丽,可父亲说,论练兵、带兵双重者,非大明燕王莫属。”
接着,朱允熥站起身,冲着朱棣深深拜下,“侄儿先前多有忤逆,还望四叔少怪。只是如今国战当前,还请四叔,以国家为重,竭尽全力。灭鞑子,诛女真,防倭寇。”
“立不世之功,当为大明藩王之表率。侄儿确有私心,但亦是为大明万民,为皇爷爷分忧。汉人之仇,不可不报。”
“待四叔出征之时,侄儿携皇爷爷旨意,为四叔擂鼓助战。以壮大明国威,以壮四叔军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永安宫花草
斜阳凉亭,一人独坐。侍者分于两侧,十步之外。残影拉的很长,与凉亭之影合为一处。闭着双眼,朱元璋轻轻扇动手中的扇子。
侍者躬腰,朱允熥走的很快。瞧见朱元璋有酣睡之意,便是放轻脚步。
蹑手蹑脚,到了朱元璋身边,轻轻拿起朱元璋胸前的扇子。一下一下,动作轻慢。
“回来了?”
朱允熥点头,“孙儿回来了,在城外时,孙儿在城楼上,去看四叔,威风凛凛。孙儿觉着,咱们大明,一定能荡平蒙古,扫除女真。”
朱元璋欠起身子,斜靠在躺椅上,似笑非笑,“为啥要荡平蒙古,扫除女真。”
这个问题,朱允熥似乎没有想过。
“为大明百姓...”
“当真?你心里头,真是这么想的?”朱元璋坐正了,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这个孩子,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计与脑子。久久在外奔波,朱允熥的皮肤并不似同龄人那般白嫩。相对的,还微些黝黑。
朱元璋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转问其他,“你四叔在京城,真是憋坏了。咱没想过,你还能再让他出去。”
“他是孙儿的四叔,怎么也是一家人。国家有需,也该摒弃前嫌。再说了,孙儿与四叔之间,本也没什么隔阂。只是有些人,从中作梗,让孙儿与四叔,疏远了些。”
朱元璋没有说话,伸手让朱允熥把自己搀着,“走吧,咱们去那儿走走。”
不大的园子里,花草却是不少。
平日里,都有马皇后带着赵宁儿、玉儿到这儿拾掇拾掇花草。株数不多,每一株却都是长的十分茂盛。
一样的,赵宁儿蹲在地上,小心的用剪子去剪多余的枝叶。
“丫头,那儿,也给剪一道。”
赵宁儿扒开花枝,看见马皇后说的那一根。将双手伸进去,“咔嚓”一声。多余的枝叶并着半枯的花瓣,掉在泥土上。
“娘娘,这花长的可真是不赖。”赵宁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从小,她就喜花爱草。
自家巴掌大的院子里,也种着几株。虽不如宫里的繁密,却也是个个争奇斗艳般,长的精神。
马皇后也跟着笑,一只手轻轻打在赵宁儿的后脑勺,“丫头,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娘娘。你啊,与别人不同,你得叫祖母。”
这时,玉儿端着盘子,上头放着几块糕点,“娘娘,宁儿,尚食刚刚做好的,您尝尝。”
因赵宁儿喜吃甜食,因此马皇后下旨,宫中糕点,都要先送与坤宁宫,再发往其余各宫。宫中妃子、公主们,也不敢有异议。
赵宁儿摇头不吃,“祖母,您让送回去吧。宫里的女眷们都没吃呢,宁儿怎么敢先。”
“《女诫》中说,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若下人也。宁儿只是一武官之女,怎么能与女眷们争一抢二。”
话是说的在理,马皇后笑的更甚了。她拉住赵宁儿的手,“你说的不错,但俺们女流,也不该什么都让不是。你先吃,这是旨意。”
武人子女,自本就低文官子女一等。
虽已是高丽侯,但赵宁儿甚至,自己爹爹的爵位,是如何而来的。因此,赵宁儿就不停的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谦逊有恭,宁可忍一时之辱,不可逞一时之能。
“吃了,这是旨意。”见赵宁儿还不动手,马皇后故作不悦。
赵宁儿只得拿起一块,送进嘴里。甜、咸、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表而酥脆,内里软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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