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想啥呢,吃饭了。”朱元璋拍了一下朱允熥的肩膀,起身往外头走。
“别想那么多,你还小呢,有些事,不是你该想的。你总想护着蓝玉,却也该想一想,他值不值得你去护着。这一点,你就不随你爹。”
“你爹他,也会护着别人。但从来不似你这样,什么事都护着。倘若日后出了事,咱看你怎么收场。”
不多时的功夫,桌子上摆满了菜。
三个圆碟子,一个长碟子。四个碟子,交叉在一起。菜色不多,却很实在。每一盘子,都给盛的满满的。
朱元璋嗦了一口筷子,夹一块肉送进嘴里。嘴里咀嚼着,说话也含糊不清,“今儿师傅,又教啥了。咱听说,你上课时,总会心不在焉的。这可不成,上学时,就好好的上。”
“你别看那些老掉牙的东西,可古往今来,还真离不开那玩意儿。你看那些个皇帝,哪个是不识字的。别跟咱学,咱自打当了兵,也能识几个字了。”
初到红巾军时,朱元璋大字不识几个。自己的名字,还是曹国公长公主(二姐)教给他的。
跟了郭子兴之后,随着自己的军功,地位也越来越高。
朱元璋便也开始了读书认字,学着费劲。但每天,也能认得几个。成亲之后,教他读书认字的差事,就落在了马皇后身上。
久而久之的,朱元璋就已经能认得大半的字,还能给自己的儿孙们,取上名字。
“孙儿上课认真着呢,只是孙儿觉得,朱家儿郎,不能只待在宫里,更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诗里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朱允熥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变成了哀求,“皇爷爷,孙儿想一块跟着去打仗...”
话音刚落几分,脑袋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你才多大,就想着出去打仗了。这吴伦生,每天教你的都是些啥。咋到了你这儿,脑袋里就光剩打仗了。”
朱允熥捂着头,声音更小,“皇爷爷,孙儿求您件事儿。”
“啥事,说吧。要出去打仗的话,那就甭说了。换谁来说,咱都不准。这事儿,没得商量。”
一听完这个,朱允熥喜笑颜开,连忙站起来,给朱元璋倒满酒,“皇爷爷,孙儿想请您,给魏国公和开国公两家,各下一道口谕,就说:无事了,一切如常。”
朱元璋听完一愣,细细的一想,顿时大怒,“好小子,编排人,编排到咱这儿来了。咱养着你,你胳膊肘往外拐。咱说呢,平时看着挺机灵,今儿咋变笨哩。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咱呢。”
嘴里虽然发着火,但腰身被朱允熥抱着,使不上力气。
这又是自己的亲孙子,要是真打下去,自个儿还得心疼。朱元璋叹一口气,把手放在朱允熥的后背,语气略微有些严厉,“你咋想的,他们要是联在一块儿了,有你好果子吃。”
朱允熥笑着解释,“皇爷爷,他们联不到一块儿。而且呀,您下这一道口谕。既让他们,认了自己的罪,又能对您感恩戴德的。”
朱允熥挠了挠头,“倒不是孙儿想,只是不这样,他们就越油头。他们这怕也怕了,担心受怕好些天了。您突然的不追究,他们还不想着如何谢恩呢。”
“抬起的棍子要快,落下的棍子要轻,不然根基不稳,得不着人心。这,还是皇爷爷您教孙儿的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告诫
“爹,您慢点吃,别噎着了。家里什么都有,预备的足足的,够您吃的。”
燕王妃徐氏,坐在床边,给徐达喂粥。
一碗白粥,除了米,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咸味,也没有糖味。吃在嘴里,微微作呕。
不多长的时间,徐达已经是瘦成了皮包骨头。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蜡黄无比。半靠在床边,完全无法想象,这是曾经叱咤草原的一代名将。
粥,顺着无法完全闭合的嘴角流下。
徐氏用勺子接住,再给送进嘴里。回家的这几日,徐氏整日以泪洗面。正值壮年的父亲,如今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北...北边,北边的...战...战事,如何了。”徐达艰难的抬起手,指了一下北边的方向。
徐氏哭着,“爹,都啥时候了,您咋还惦记着打仗的事呢。陛下都给您下旨了,让您好生的养病。打仗的事儿,有兵部呢,还有别的将军。您,就好好的养好身子就成。”
徐达闭上眼睛,轻轻的摇头,粗重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兄...兄长,回来...时,你...你让他,打听...打听清楚,北边的...战事如何了。”徐达越说越急,临了,只能自己缓和气息。
“兀良哈,不好打啊。燕王性急,又好胜。万一遇着兀良哈,得不着便宜。”
“燕王身边,有正武(徐增寿)跟着呢,出不了事。再说了,不好打,就不打呗。永昌侯也跟着一块儿去了,还能让燕王吃亏不成。”
徐达被女儿这几句话说的,猛烈的咳嗽起来,“你这丫头,咋啥话都乱说。都嫁出去了,嘴里还是这么没边际。”
徐氏刚要为自己辩说几句,就有管家跑进来,“老爷,大小姐,吴王来了。”
徐达一听,赶紧撑起身子,“快,把我扶起来。吴王来了,他可是皇爷的嫡孙,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扶着徐达,徐氏到了房间门口,朱允熥恰好进来。
“老公爷,您快回去歇着。皇爷爷有旨意,任何人来了,您都可免礼。”朱允熥顿了一下,看一眼徐氏,“婶婶,这就是您的不是了。老公爷如此体弱,您怎么能让他起身呢。”
言罢,不由分说,朱允熥和常升两人,搀扶着徐达回屋躺着。
一边走,朱允熥一边说,“老公爷,今早啊,兵部来了折子。四叔在西峰,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呢。只带了一万多人,数倍于己的兀良哈,被四叔打的还不了手。”
徐达边听边点头,连说三个好,“好好好。皇爷的几个皇子,没一个是差的,都是打仗的好手。”
躺回床上,朱允熥提起那一包烧鹅,“我呢,也不知道老国公您爱吃些啥。就和开国公合计着,给您带了一包烧鹅。您啊,闲下来时,动一动嘴,解解馋儿。”
使一个眼色,常升会意,把包住烧鹅的纸给打开,“魏国公,您瞧瞧。这鼎轩记的烧鹅,可是不孬。”
“好好好。”徐达还是这三个字。
朱允熥拿出朱元璋让他带出来的战报,“老公爷,这是永昌侯写的战报,您瞧瞧。这仗,四叔打的多漂亮。皇爷爷都说呀,四叔当年跟着您和开平王学打仗,学的不赖呢。”
拉进蜡烛,徐达蹭着烛光,费力的看完,“打的好啊,交替而出,就让兀良哈,摸不清你的下一手是什么。”
徐达握住朱允熥的手,手上的老茧,在朱允熥手心滑动,“吴王,您和老臣说说。看到这战报时,皇爷是怎么说的。”
“皇爷爷就说,四叔打的漂亮。”
朱允熥也没挣脱开徐达的手,压低音量,“可皇爷爷,也怕四叔因此自傲。特地,再给下了一道折子。不过,换做是我,我也得自傲。那可是兀良哈,当年的蒙古铁骑,可半数都在兀良哈。”
“皇爷说了什么。”
朱允熥第一时间没说话,看一眼徐氏,才转头开口。
“皇爷爷说了,赏四叔,让父亲去办。父亲他是大哥,又是太子储君。这么做,合乎礼数。”
“让太子赏。”徐达屏神,面露担忧。
自六年之后,朝中之事,朱标就有参与。八年之后,朝中事更是多由朱标决断。
从胡惟庸一案,再到前不久的福建一案,最终都是朱标拍板。
基本上,只要是朱标拍板了的事情,朱元璋几乎都不会再去过问。哪怕朱标做的不对,朱元璋也会为朱标“据理力争”。
从这些来看,似乎把赏赐燕王朱棣这事儿,也让朱标去做,也并不是不合常理。
但徐达却不这么想,大明朝自建国以来。对东宫之人,朱标也多有赏赐。但离了东宫,对东宫之外的人赏赐,从来没有。
倒不是朱元璋不愿意,而是这确实不合礼数。
储君虽然是君,但说破天,他也是臣。朱元璋自己不在意这些,但天下人会在意。你们父子俩,怎么闹腾不打紧。但皇帝最后一点,驭下的权力,也给了太子。这皇帝,就还不如退位。
因此,赏赐臣下,这是皇帝手中一种没什么大用的象征。
只是,这种象征,真正到了朱标手中。第一个赏的,就是朱棣。
同样的,徐达所能想到的,朱允熥也想到了。他没急着去和徐达说,也是担心徐达乱想。他和朱标,一块儿去办。
似乎,就是在告诉朱棣,一些十分含蓄的事情。
“燕王知道吗?”
朱允熥摇一摇头,“四叔还不知道呢,这不,皇爷爷的意思是,让四婶去把这事儿告诉四叔。父亲这次,不是以兄弟的名义去赏,而是以君臣的名义。”
看着徐达渐渐凝重的脸,朱允熥反倒是放松下来。
四叔,皇爷爷对你的这次,是赏赐,却也是告诫。就看你自己,能不能会意了。
第一百五十章 秦王
从子时起,从德胜门到紫禁城一段,全天开了禁严。应天府、五城兵马司,派出重兵,守在沿途两侧。
一早,应天府就放出消息,今儿秦王回京,闲杂人等,不得惊扰。
素闻秦王,乃是大明藩王之中,最为英勇的一位。因此,天刚蒙蒙亮时,京城百姓就聚在玄武大道上,一睹秦王的风采。
接了旨意,朱樉就一刻也没耽误,马不停蹄的从西安回来。
北边的战事,东北有蓝玉、朱棣,西北有晋王朱棡。每日在西安城闲暇无事,朱樉也是有些厌倦了。再往京城跑,朱樉自己也巴不得呢。
“殿下,要不要让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把周围的百姓,都给赶走。”
朱樉掀起轿帘,露出一角,看到外面成群的百姓。朱樉不由得笑了,微微的挑起眉毛,摆一摆手,“别,把百姓们赶走了,孤又要听老爷子啰嗦了。你是不知道,听着他啰嗦,头疼。”
外面人声鼎沸,里头就安静许多了。
应天府尹冯轩,站在远处的高楼上,看着如同长龙一样的秦王队伍,不由得冷笑,“咱们这位秦王,好大的排场。怪不得,朝廷里有人要削藩呢。”
同在轿中的管家,是朱樉小时奶妈的丈夫王成。
奶妈死了之后,朱樉就让奶妈的丈夫到自己的秦王府上,做自己的管家。平日里,帮着自己,料理料理府中的事。
王成低声说道,“殿下,小的听说,燕王那儿,北平大营的牌子,是给了蓝玉的。皇爷还下旨,北平大营,暂由蓝玉统领...”
“啥暂由蓝玉统领。”
朱樉直接打断,脸上露出不屑,“这不就是把老四手底下的兵权给拿了。整个天下都是老爷子的,何必搞这么些的弯弯绕。”
北平大营的事儿,朱樉是有所耳闻的。
他也曾想过有这么一天,朱元璋死后,后面的皇帝,还能容得下他们这些有兵有权的藩王吗。
朱樉不傻,他自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只是,朱樉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小的还听说,提这个主意的,是吴王。”
一提到吴王,朱樉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我这个外甥,可比他爹还要厉害。你看太子这么多年,可也从来没打过几个兄弟的主意。”
说话间,已经是到了奉天门。朱樉再看一眼熟悉的宫城,嘴巴动了几下,“走吧。老爷子把我叫来,恐怕也是和老四差不多的事儿。”
“秦王殿下...”大狗在门口接着,刚刚说了一句话,朱樉就把衣服脱下来,扔给他。
大狗默默的退到一边,“秦王殿下,皇爷有旨:正是廷议的时候,老二若是到了,就让他在门口候着。若是敢擅闯进来,咱就家法伺候。”
朱樉咧嘴一笑,“成,我等着。”
说完,朱樉就坐在台阶下,冲大狗招招手,“大狗,我问你,老爷子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个啥事。”
大狗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自始至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回殿下的话,下官不知。”
“那老爷子今儿,心情如何?”朱樉再问。
大狗还是那句话,“殿下,这个下官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下官只知道,皇爷怎么吩咐的,下官就怎么做。至于旁的,下官不便去猜,也不能去猜。”
朱樉笑道,“多少年了,你咋还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晓得的,还以为谁欠你钱呢。”
两人说话时,永安宫的门被推开。
六部尚书连带着几个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员,从里头出来。
见着朱樉时,纷纷行礼。
朱樉就这么站着,也不还礼。待人都走干净了,朱樉站在门口,声音喊的很大,“儿臣求见父皇!”
片刻,里头起了朱元璋的声音,“进来吧。”
三步并作两步,朱樉直接进了永安宫。左右瞅一瞅,朱樉笑道,“爹,这挺久没见,您咋又瘦了。要不,您跟儿臣,去一趟西安。那儿的羊肉,可真不错。”
朱元璋冷哼一声,把手上的毛笔放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咱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说国事时,要叫咱父皇。要是都像你似的,没规没矩的,咱看呐,大明朝也没几年了。”
“大狗,你去倒些茶水来。在门口看好了,没咱的旨意,谁都不准进,”
大狗领命去了,永安宫里,只剩下朱元璋和朱樉两个人。气氛略微有些奇怪,朱樉也表现得十分局促。
朱元璋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问道,“多时到的。”
“一个时辰前,进的城门。路上百姓挺多,儿臣走的也慢,就耽误了些时候。不然呐,还能再早点到。”朱樉撇一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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