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孙权绷起的脸突然变轻松,微笑着说:“司马师能看中则诚,说明此人虽然年轻,但是眼光非常独到,不过则诚家中子尚幼,收这么大的义子不合适,再者司马家就剩两人,他们也不可能改姓。”
胡恪挠头憨笑:“主公说得让末将汗颜,像司马师这样的出身,让顾家、陆家、朱家去收为义子合适……”
“他们?没有可能的……”孙权心说江东士族哪里容得下外来人。
“主公此前就收养了凌烈、凌封,您收司马兄弟为义子倒是不错,不但名望地位上契合,还能收获中原大族的好感。”胡恪打趣说道。
“则诚的建议不错,不过现在时机未到,现如今曹丕已经称帝,估计刘备那边也会蠢蠢欲动,北边的情报就全靠你了。”孙权正色吩咐。
胡恪铿锵抱拳,“主公放心,北方的风吹草动,末将都会如实禀报。”
“善。”
第七百零九章 没完没了的丧事
八月盛夏,烈日当空。
孙权为了彰显自己尊重功臣,顶着太阳给韩当送葬,建业城文武官员悉数到场,连与韩综不对付的吕琮也去送行。
韩综在现场对来人挨个表示感谢,唯独漏掉了‘不计前嫌’的吕琮,搞得吕琮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巳时三刻,韩当的葬礼结束。
孙权被晒得满脸汗珠,正准备登车返建业时,不远处一骑踏着烟尘而来。
“主公小心。”护卫虎士立刻挡在孙权身前。
来人在两丈外翻身落马,连滚带爬向着人群奔来,他那被汗水弄花的脸上,写满了慌张与不安,跑动中搜索要找的人。
当锁定目标吕琮后,那人带着哭腔奔过去:“大公子,祸事了……”
吕琮尴尬的看着旁人,因为来人是吕家的亲随,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大呼小叫显得极失礼,特别是孙权还在场。
“呵……好大的祸事……”韩综阴阳怪气的揶揄,孙权微微皱起的浓眉。
吕琮沉声斥责:“陈伯,主公亦在此,你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陈伯没有理会,而是哭丧着脸禀报:“家主遇刺重伤,此刻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吕琮着急上前一步。
“家主与小少爷去荆山避暑,不幸被林中刺客以毒箭射中胸口……”陈伯声泪俱下。(吕蒙生三子,庶长子吕琮、嫡次子吕霸、嫡三子吕睦)
“叔澹(吕睦)呢?”吕琮追问。
陈伯吞着口水回答:“歹徒起始目标就是三公子,家主就是为了保护他而中箭,家将奋起反抗击退了刺客,但是家主被射中要害,现在……呜呜……”
吕琮快步来到孙权身边,强忍悲伤抱拳禀告:“主公,仲瀚(吕霸)遭逢不测,琮请求先行一步。”
“孟泽(吕琮)速去,孤携太医随后就到。”孙权神情肃穆。
“多谢主公,臣告辞了。”
吕琮抱拳行礼与陈伯打马远去,给韩当送葬的文武不禁唏嘘,随行仆从各自牵来马匹、送来马车准备回城。
孙权黑着脸登车的瞬间,听到后方不和谐的声音。
“哼哼,某人多行不义,真是报应不爽……”
孙权停下脚步寻声望去,发现还是那‘小心眼’的韩综,他瞪了对方一眼上了马车,随行虎士分作两列、跟在左右护送孙权离去。
在场众人对韩综落井下石的做法感到不齿,纷纷摇头先他一步离开了韩当的墓地,韩综却不以为然暗自觉得爽利。
“元合(韩综),说话做事要分场合,即便你与吕家有隙,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胡言,再说老将军不是盖棺定论了?你怎么老揪着大都督不放?”张昭刻意留在最后面,单独教训‘冥顽不灵’的韩家子弟。
韩综在吕家面前很嚣张,但在张昭面前显得很礼貌,他抱拳平静地回答:“小侄去荆州迁坟期间多方打听过,没人听说蓝霁阵斩家父,所以谷监军的话未可尽信,刚才我不过是发发牢骚……”
“无凭无据就是诬告,韩老将军的葬礼人家都来人了,足以看得出吕家人心怀坦荡,你又何必继续追究?大都督不是也不在了没?既然大家都已入土为安,我看就不要再生事了,刚才主公明显都生气了。”张昭语气十分严厉。
“小侄知道军师会替我说好话的,这件事大不了不追究就是……”韩综突然显得很大度,实际因为吕霸很可能要死,觉得胸中那口恶气已经出了。
张昭摇摇头,“老夫现在去追主公,你也好自为之吧……”
韩综走前又来到韩当坟前,作揖祭告道:“父亲在天有灵,吕家人自食恶果,今天死了吕霸,吕琮、吕睦也蹦跶不了多久,您的仇也算是报了……”
回去途中,韩综的心情大好,随从鲜于婓则脸色沉重。
“少将军,您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么?前几天在家提过绑架吕睦的想法,今天就真有人去绑吕睦,而且还用毒箭射杀吕霸,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鲜于婓皱眉分析。
“吕蒙干了不少缺德事,有的是人想找他后人麻烦,我今天给父亲下葬,江东多双眼睛都看着,总不能说是我做的吧?随口说说岂能作数?无论是哪路英雄做的,我都要谢谢他。”
韩综虽然表现得不以为然,心中却暗忖司马兄有点厉害,如此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刺客,到底是中原来的大族子弟。
午后众人回到韩家,鲜于婓惴惴不安不放心,随后把府上随从召来清点人数,结果发现少了留守在韩府一列(5人)人,列长是韩综的心腹常杲。
鲜于婓向其他人打听,得知常杲带着那几人,未经请示就出府去了,吕霸遇刺答案呼之欲出。
韩综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常杲就带人去干大事,他用左手食指、中指频繁敲击额头,好半天才悠然说道:“你说咱们怕什么?今天我在给父亲下葬,别说主公未必能查出来,就算查出来又能怎样?别忘了杨态他们是铁证。”
鲜于婓听得一怔,劝谏道:“少将军最好别承认,吕都督生前的好友特别多,主公对他尤为喜爱,万一真动了雷霆之怒,韩家恐无法在江东立足……”
嘶……韩综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吩咐道:“你赶快去吕府打探,看看那吕霸死了没有,没死就请两个郎中过去。”
“这……这算不算不打自招?”鲜于婓满脸尴尬。
其实韩综根本不需要派人去打探,因为吕琮回家吕霸就咽气了。
孙权赶到后强忍胸中怒火,他安慰了吕家子弟一番后,留下诸葛瑾协助给吕霸办丧事,自己则怒气冲冲返回宫中。
“真是岂有此理,怎么没完没了的刺客,没完没了的丧事要办?”孙权气得连摔几个杯子。
过了一会,张昭闯进大殿。
看着满地狼藉,他拾起一块残片,拱手向孙权禀告:“老臣刚刚询问过,刺客是荆山附近的猎户,子璜(全琮)事发后带兵去搜山,到目前还没有发现……”
孙权咬牙切齿:“又是山中的猎户,跟我兄长遇刺一模一样,这根本是在打我的脸,给我把余则诚叫来。”
“现在?是不是要谨慎些……”张昭小声提醒。
“嗯……记得隐秘点……”
第七百一十章 不装了我就是牛
胡恪在江东干的也是情报工作,吕家的大事也在其掌控之中,因为就是自己在其中推波助澜,让江东不能这么平静下去。
面对孙权的紧急召见,胡恪心里比谁都清楚原因,他匆匆交待商行的伙计,跟着便与虎士秘密进宫。
蓝田对培养司马兄弟有要求,所以胡恪最近把两人都带在身边。
胡恪前脚刚刚离开商行,司马昭后脚就与司马师交头接耳:“大兄,余掌柜今天怎么了?此人往常那般沉稳,刚刚有些不一样呢。”
司马师点头附和:“我刚才看到孙权的虎士,可能是江东出了什么大事,看起来余掌柜在孙权心里举足轻重,说不定真能帮到我们。”
司马昭试探性问:“会不会与我们有关?听闻魏王对我们家的案子催得紧,会不会查到了真正的凶手?”
“查真凶?孙权怎会那般好心肠?司马家指望的只有陈尚书他们……”司马师摇头苦笑。
“父亲和魏王相交莫逆,大兄为何不相信他呢?”司马昭轻轻挠脸。
“我要纠正你一句话,魏王现在已经受禅称帝,昭弟不可再用魏王称呼,父亲曾教导我们伴君如伴虎,皇帝还在争太子期间,是可以和父亲做朋友的,但是他成魏王后就尊卑有别,现在更不能指望他会记挂司马家……”司马师长吁短叹,虽然他现在只有十三岁,但因家族遭逢巨变一夜长大,看待政治斗争比某些成年人还深刻。
“可皇帝不停写信催促孙权,那该怎么解释啊?”司马昭天真地问。
“可能是陈尚书他们还在使力,也有可能皇帝有其它想法,司马家现在已经不在了,陛下若是念及父亲、叔父的功劳,根本不会把我们送到江东来,我都怀疑背后的仇人在借刀杀人……”司马师想法成熟得像个政客。
司马昭看了看周围,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倒觉得皇帝在保护我们,这里虽然远离故土家乡,但总好过曹洪的军营吧?总觉得那人不怎么面善……”
“如果是皇帝借孙权保护我们,说明司马家的仇人就在魏国,也不知道谁能让皇帝还忌惮……”司马师摇摇头。
“大兄何必烦恼?余掌柜此去多半与我们有关,没准皇帝已经抓住了司马家的仇人,现在正派人来江东接我们回去呢。”司马昭安慰兄长。
“真这样就太好了,司马家虽然只剩我们两人,但是祖上留下了那么多田产,只要皇帝愿意帮衬一二,我们兄弟励精图治去经营,司马家说不定还能腾势。”司马师郑重说道。
两兄弟在余氏商行做白日梦的时候,胡恪已在虎士的带领下秘密入宫。
孙权见到胡恪时脸色依旧难堪,他没有避讳张昭沉声询问:“则诚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胡恪看了张昭一眼,随后躬身抱拳:“末将知道,主公想问吕家的事?”
“还不如实道来?”孙权眉头紧蹙。
“末将认为应与韩家有关,听闻今天是吕睦十二岁生辰,早上吕霸带他去荆山游玩,韩综家将常杲则带着人尾随出城……”胡恪边说边观察张昭的表情,当对方听到自己在监视吕韩两家,随即对孙权投去欣赏的眼神。
孙权捋动紫髯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曰:“韩综今天给老将军下葬,他的家将跑去刺杀吕家人,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预谋?”
“末将不知……”胡恪直摇头。
张昭肃然说道:“猜来猜去徒增烦恼,主公把韩综请来一问便知。”
“这合适吗?韩老将军今天才下葬……”孙权有些犹豫。
张昭褶皱的脸像苦瓜,他拱手对孙权提醒:“韩老将军死得固然可惜,但好歹尸骨能完整回归故土,子明的棺椁中只有一颗头颅,今天吕霸又无故被刺杀而亡,相较之下吕家父子要悲壮得多,韩综借其父死因不明素来狂悖,主公可用这件事敲打他一番,别忘了他今天又在胡言乱语……”
“子布说得有理,我马上就叫虎士去‘请人’。”孙权点点头。
“主公,那我?”胡恪指着自己提醒,因为他的身份特殊。
“则诚先去殿后等候,且看韩综如何交待。”孙权虚起眼睛陷入沉思。
“唯。”胡恪向孙权、张昭分别行礼,然后迅速往殿后移动。
看着胡恪的身影没入屏风后,张昭对孙权小声提醒:“主公,那常杲现在已音讯全无,他就算受了韩综指使去刺杀吕霸,现在韩综完全能够矢口否认,如果常杲从现在开始彻底消失不见,这件事不就成了不决悬案?子明的故交好友极多,事后不清不楚怕不好交代……”
“子布放心,韩综我还是控制得住,一会你配合我就行了,但他在老将军墓前都敢奚落吕琮,实在难以相信他会这样做。”孙权想不明白。
张昭分析:“韩综一直视子明为杀父仇人,老臣猜测他本来让常杲绑架吕睦,可交手过程中却误伤了吕霸,现在极有可能逃之夭夭……”
“误伤?哪有这么凑巧的事?都是傅士仁这厮乱传谣,让吕韩两家后人斗成这样,傅士仁的妻儿家眷被贬作庶民也是活该。”孙权说话的间歇,一拳砸在大殿柱子上,足见对傅士仁恨意未减。
半个时辰后,韩综带着杨态五人来见孙权,吕霸的事他已有心里准备,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底牌都带上。
杨态五人被虎士拦在殿外,韩综昂首阔步独自走进大殿,见到孙权和张昭后忙上前鞠躬行礼。
孙权一改和蔼的态度,厉声呵斥道:“韩元合,孤念你是功臣之后,平时对你过分放纵,现在居然胆大包天,竟然去行刺吕仲瀚(吕霸),你有几颗脑袋等着被砍?”
孙权的下马威,让韩综有些错愕,但很快就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不知道主公所言何意……末将今天给家父下葬,您不是也在现场吗?末将怎么可能去行刺吕霸?您不能认为我和吕家不对付,就强把罪名安末将头上,凡事得讲证据才是……”
“哼,要证据是吧?常杲是你的人吧?全子璜(全琮)正把他押回建业,要等着和他对峙么?”孙权盯着韩综的眼睛,有些玩味地问。
韩综双眼睁得浑圆,他不知道孙权在诈自己,但是想起殿外那五人的存在,依旧保持着镇定没慌乱,这让孙权和张昭有些意外。
张昭不停给韩综使眼色,示意对方赶快给孙权认错,岂料韩综仰天狂笑:“哈哈,主公不用拿常杲来吓唬我,吕蒙奸贼杀害我父亲本就该死,现在父债子偿就是报应,别说这件事不是末将授意,就算是,又待怎样?”
韩综的话说得威武霸气,把孙权、张昭都听懵了。
韩综好像在对两人说:不装了,别哔哔,我就是这么牛。
第七百一十一章 韩综的惊人指控
看着孙权的碧眼要冒出火焰,张昭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呵斥:“元合(韩综),你犯什么疯病?主公面前竟这般造次,还不好好回答,否则谁能保住你?”
韩综政治经验不足,刚才被孙权上来诈慌了神,所以才冲动地选择‘回击’,此时他也后怕得不行,见张昭来给自己做和事佬,连忙就坡下驴抱拳行礼,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主公请见谅,综因为家父含冤而死有些激动,刚才并不是在冒犯您,主公宽宏大量别跟末将同样见识……”韩综低下头不去看孙权。
韩综性格冲动好斗,孙权就是了解其为人,所以想用下马威诈对方,可惜韩综根本没按套路出牌,他这一手差点把孙权将住,属于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效果。
“韩老将军之死,谷利早就已经查明,再说子明也已不在人世,元合(韩综)为何死死纠缠?另外仲瀚(吕霸)被刺性质恶劣,若孤不能查明原因揪出凶手,建业城的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孤看看还有回旋余地没……”
孙权想起韩当为孙家鞍前马后,心里还是想维护韩家后人,但必须对吕蒙家人有好的交待,最后怎么处理全看韩综怎么说。
“谷监军以前调查询问的人,都是吕蒙营中的亲兵,这种证词岂能尽信?最近有几个战俘从武昌逃回柴桑,他们就是家父所部仅存的五人,末将在他们那里了解到真实的情况,他们证实了吕蒙偷袭杀害臣父,傅将军仗义执言反被吕蒙阴谋害死,请主公为臣、为傅士仁将军做主。”韩综说完单膝下拜。
孙权和张昭再次震惊,难怪韩综今天‘老母鸡变鸭’,原来已经取得实质的证据。
“那几个亲随何在?”张昭焦急地问。
“他们就在殿外。”韩综目光清澈。
孙权皱眉对张昭示意,随后把杨态五人请进大殿,张昭当着孙权的面询问情况,杨态几人言之凿凿把宋谌的说辞搬了出来,而且重点讲述傅士仁在江夏期间的功劳,把自己原来的主将描绘成了投降后的忠义之士。
张昭问完直接怔住,完全没想到剧情如此离奇,他先把杨态等人送了出去,然后回到孙权面前小声建议:“既然元合(韩综)有确切人证,只能回头与谷利的证人对峙……”
“事情没完全查明前,元合不能把单方面的猜测当结论,孤就赦免你刚才大不敬之罪,子明即便真和老将军有恩怨,那也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你怎么能让家将去行刺呢?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孙权看着韩综直摇头。
这时候孙权已经认定韩综是凶手,岂料对方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表情,“主公可以等常杲回来再问问,绝对与我韩综没有任何关系。”
孙权听完直接坐蜡,人家韩综根本就不承认,他刚才的诈术等同失效,张昭也给孙权捏了把汗,心说韩综今天还真有点东西,竟然破解了主公的计谋。
“怎么可能没关系?常杲不是韩府的人吗?元合别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好像跟你没一点关系似的。”张昭忙岔开话题给孙权解围。
韩综微微点头,嘴角还带着笑意:“常杲虽然是臣的家将,但他的举动未必是臣的授意,刚刚回到家中臣已经清点人数,的确是常杲那五人不在家中,经过末将来前的初步调查,常杲前些日子与余氏商行过从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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