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也是,和李自成现在的身份相比,他们这些人同过去乡下的无知农民没啥区别。过去那些乡下农民为了得到韩家的认可,不也同样被几句好话就被诱惑住了么,地位差别带来的差距,使得底层对于上层任何一点示好都会感激涕零,试图借助上层的这点好感为自己带来或多或少的利益。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底层拥有的太少,上层拥有的太多,因此从上层漏下的一点残羹冷炙,都会引发底层的争夺。对于底层的农民来说,土地和租税是控制他们的枷锁,对于他们这些寒门来说,从平民变为官身的希望,也同样是一条枷锁。
所以河南或山东等地的豪强,在都元帅府、大明和满人三方之间,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向强者屈服的姿态,他们所追求的并不是道义和华夷之防,而是家族的存继和上升。
此时营长身边的护兵过来寻找韩尚亮,传达了营长的新命令。韩尚亮不得不把其他话语都咽回了肚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后说道:“小心一些,注意队列,不要自己乱冲。”
明安达礼所主攻的方向,正是韩家兄弟所在的军阵,只不过韩家兄弟并不在直面清军骑兵的第一列而已。但是对于明安达礼来说,远处看起来是一条直线的顺军军阵,到了近前后才发现其实顺军并没有摆成一条直线的阵列。
顺军的军阵向外就是一个倒置的品字,每个小方阵内也并不是完全的密接无痕,而是有着能容纳一到三人的空隙,只不过这种空隙并不是一通到底,而是交错开来的。
看到这一幕,明安达礼突然就想起了天津城外自己看到过的那些壕沟,虽然每道壕沟并没有封死,但是那些留下的缺口在壕沟中转来转去,简直就是一座迷宫。据说,骑兵冲击这些壕沟群时,如果不打算直接填壕而过,而是顺着这些壕沟中的羊肠小道前进,那么不仅会失去速度,还会成为顺军火铳手的靶子。
明安达礼听幸存的将士描述那场战斗时,总觉得差点意思,因为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骑兵要顺着顺军留下的通道前进,而不是费点力气和时间填壕。但是今次面对顺军的军阵时,他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不是他们不想,而是顺军没给他们这个时间。
就如现在,在阿济格在背后的注视下,谁还敢用那些耗费时间的进攻方式呢?恐怕这边还没有试验出顺军军阵的弱点,那边阿济格已经忍耐不住,要把自己换下去了。想到自己还是主动要求进攻的人,明安达礼终究还是放弃了其他想法,采用了最为正统的骑兵冲阵战术。
清军骑兵冲阵的手段其实并不多,其中大部分手段都是用在行进间的军队及无阵列的军队身上,简单的说,面对已经组成阵列的步兵,满人其实没啥手段。
浑河血战时,满人骑兵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面对川军和浙兵两支孤立的步兵,却屡冲屡败,最终还是李永芳用银两诱惑沈阳的炮手向川军军阵开炮,这才使得川军失去阵列的保护而溃败。
只不过,从浑河之战后,满人就几乎没再遇上过敢于同他们野战的明军了,或者说如川军、浙兵这样死战不退的明军了。大部分明军哪怕出城对抗满人的军队,也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自己的后路和友军的动向,被友军坑惨了的明军,已经很难相信友军会保护自己的背后了。
面对这样的明军,清军对于步兵阵列的进攻手段就更加没有发展了。在没有大炮和步兵协助的情况下,单凭骑兵进攻步兵阵列,明安达礼也就想到了两个办法,一个是蒙古骑兵最喜欢用的诱敌法,即先让几十名骑兵到顺军阵列前挑衅邀战,看看能否引诱顺军的将领自己打开阵列。
这个办法很快就被证明是无效的了,他们面前的顺军中几乎看不到明显的将领身份的人,在这样的战争中,不管明军还是清军,将领都会站在较前的位置,以便让部下看到自己。因为这是兵为将有的时代,士兵们看不到主将,几乎就会失去战斗下去的勇气。
比如明安达礼就位于军中较为前端的位置,但是对面的军阵前方他却看不到一个大将身份的人员,没有主将在前面,自然就很难被引诱的动了。相反的是,顺军阵列周边游动的火铳手对于那些靠近阵列挑战的清军骑兵,却开始了瞄准射击,虽然清军骑兵手中也有弓箭进行还击,但是在这个距离上,顺军重型火铳的威力比步弓更大,前去挑衅的清军骑兵几乎在对射中完全处在了下风。
在300步外观望战况的明安达礼看到不断落马,甚至连马匹都倒下的场景,便知道引诱战术失败了,继续让这几十骑和顺军纠缠下去,只会让顺军的士气越来越高。
他不得不下令召回了前往挑衅的部下,并对着身边部下下达了第二种破阵手段,即令骑兵分为数队对顺军步兵阵列展开压迫作战,动摇这些士兵的勇气,找准机会从步兵中的薄弱点冲入阵内,从而摧毁整个步兵阵列的队形。
这一办法不仅仅明安达礼在用,几乎在同一时间,围攻顺军步兵方阵的东、南、西三方的清军骑兵都采用了这一办法。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单纯的骑兵对步兵,也就这一办法最为有效。
清军骑兵战术的改变,确实给顺军步兵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如果不是新军将士经受过类似的骑兵冲击训练,那么不少顺军士兵也会在这种骑兵集群的冲击下失去思考能力,而导致身体僵硬,动作变形的。
不过幸好,一个营的正面也就三十步宽,一个团的正面是一百步,远处看起来万马奔腾的景象,到了近处也只有数十骑才能威胁到步兵,这就给步兵们多了几分信心。
第392章 大战五
但是眼下这种局面对于骑兵来说却是最坏的,骑兵对于步兵阵列的压迫,简单的说也就两个办法,一个是冲到阵前驰射,引起步兵的混乱;一个是不断的以冲锋姿态靠近步兵阵列,用恐惧压垮站在第一排的长矛兵。
不过在使用这两种手段之前,首先要切断步兵的归路,令其成为一支在野外的孤军,在没有援兵的前提下,面对骑兵大队人马一次又一次的逼近,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会心浮气躁起来,何况是那些阵列中的新兵和辎重兵呢?
一旦军阵中的新兵和辎重兵出现了混乱,那么骑兵再冲击入阵,整个步兵方阵也就迅速溃散了。只是现在这支顺军步兵虽然远离了睢州城,可也就相隔数百步的距离,应该还不到二里地。
这个距离上说这支步兵是孤军,显然就差点意思了,再加上李自成又在军中,没有哪个满人将领会觉得,城里的顺军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死自己的统帅。
所以,清军骑兵在冲击顺军步兵阵列时,反而要留些余力以应对城内的伏军,毕竟城门还开着,顺军要冲出来都不需要开门的。分心他顾的反而是清军骑兵,而不是这些顺军步兵了。
又,顺军的步兵方阵因为不是一个平面,所以清军骑兵在冲击顺军阵列时比较难以判断合适的距离,还很容易被三个步兵方阵围绕的火铳兵射击。清军骑兵想要通过逐步接近同顺军步兵之间的距离来压迫对方,结果却使自己成为了火铳的标靶。
发起了三轮冲击,却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这让明安达礼麾下的蒙古骑兵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本就不及那些满人骑兵忍耐力强,蒙古人更喜欢混战的模式,而不是这种一板一眼的战术,这也是蒙古兵次次被满洲兵在骑战中压制的根源。
在清军骑兵发起第四轮冲击时,一名蒙古骑兵终于忍耐不住被顺军火铳手瞄准射击的恐惧,毅然拨转马头朝着火铳手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他的举动顿时影响到了身后的同伴,大家以为冲阵的机会来了,也就低着头跟着这名骑兵冲了下去。
站在边上观战的明安达礼,他手中还握有2牛录骑兵没动,是预备顺军步兵出现破绽后发起最后进攻用的力量,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他也是大惊失色的说道:“俄日勒和克莽撞了,这些步兵还没有出现疲态,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发起冲锋?”
他身边的几名部下还比较乐观的劝说道:“让俄日勒和克试一试也好,这些汉人看起来能站到晚上去,可我们的马这么多天跑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拖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啊。就算冲不动这些汉人的阵列,把那些放暗枪的汉人赶跑也好啊。总不能让弟兄们白白被射杀吧…”
只是这些人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那些汉人火铳手已经拿着手里的火铳朝着侧面的空隙跑去了,原本在底部的长矛方阵则向前竖起了长矛,阻止了清军骑兵对于火铳手的追击。面对明晃晃的铁制矛头,骑兵身下的马匹立刻改变了方向,这种脱离骑手控制的马匹动物本能,顿时让清军骑兵的队形出现了混乱。
当这几十骑清军骑兵陷入混乱的当口,侧翼的顺军突然推出了几门虎蹲炮出来,以对角线的方向对着品字中间的空地进行了轰击。虎蹲炮放完后就立刻被推了下去,接着装好了弹药的火铳兵又上前来,在侧翼对这些还在混乱中的清军骑兵进行了开火。
中弹的马匹或是倒在了地上,或是受惊冲向了长矛群,结果被顺军长矛兵刺死。当大部分马匹倒下后,方阵底部的长矛手开始上前,对那些倒在地上的马匹和人进行了击杀。除了十余名骑兵抛弃了马匹逃出了长矛手的控制区,被自己人接应上马逃离后,空地上的人马很快就不动弹了。
处理掉了这些活物后,这些长矛手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接着顺军的火铳手再次从侧翼涌入了这块被长矛手包围的空地内。在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交战过程中,顺军各个部分配合默契,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停滞或混乱的地方。
明安达礼身边的部下们看着这一幕也纷纷失语了,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顺军这支步兵锐气十足,想要用气势压倒他们,恐怕是行不通的。面对这样的步兵,还是得用大炮或盾车围攻啊,否则就是让骑兵在这里白白流血。”
听了这话,明安达礼虽然没有出声,可他边上另外一人却已经心直口快得反驳道:“大炮我们就没带,现在回去请大将军调动盾车,你们觉得大将军会不会先砍了我们的脑袋?”
听了这话,诸人只能保持沉默。这个时候的阿济格还能保持理智的话,那么也就不是阿济格了。
遭到失败的自然不止明安达礼这一路,东面的鄂莫克图和南面的觉罗果科,同样盘旋于顺军阵外,没能找到击破顺军阵列的机会。如明安达礼这里发生的一幕,很快就在南面和东面上演了。
站在阵内的李自成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三面清军骑兵的进攻,这个进攻规模和他想象中的骑兵冲锋相去太远了些,而清军骑兵不断的从阵前掠过,对于第一列的长矛手来说确实有压力,但是对于一个重重军队护卫中的统帅来说,其实倒也没啥压力。
因此面前的战斗很快就从美国大片转为了哈萨克斯坦出产的历史片,沉闷的令他想打瞌睡了。他忍不住就对着身边神情紧张的李来亨抱怨道:“我真应该让人弄个炉子过来,这个时候煮上一壶茶,时间过的就快了。”
过于紧张的李来亨并没听清李自成的话语,只是从腰上解下皮囊递给李自成道:“陛下是渴了吗?我这里有水。”
李自成有些无奈的接过了皮囊喝了一口,在他喝水的时候,阿济格再一次忍耐不住了,派出了自己的侍卫玛哈,催促伊拜、苏拜尽快打开顺军的步兵方阵,不要让李自成跑了。
待到玛哈回去覆命,看着他远离的背影,伊拜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我们满人的命难道不金贵吗?需要白白葬送在这里?”
苏拜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伊拜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便岔开话题对苏拜说道:“这汉人的方阵,南北约250步到280步,东西约150余步。
为了防止城中顺军接应,我们还不能在北面发起进攻,只能用少量骑兵进行遮断。其他三面想要用骑兵冲开汉人的阵列,不死个几百人,恐怕是压不垮汉人的士气的。”
苏拜此时却突然回了一句,“现在这样在汉人的面前不断的流血,恐怕死个几百人都不能让他们屈服了。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距离天黑也就2、3个时辰,我们总不能拖到天黑,然后回去告诉大将军,顺军守备严密,我军无计可施吧?”
伊拜忍住了怒气,看着苏拜问道:“那么你说,我们该怎么打?”
苏拜抬头看了看头顶没有多少白云的蓝天,又转头看了看顺军军阵内的黄龙旗,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在这里拖的时间越久,城内的汉人出击的机会就越大。
这些城外的汉人即便能守住,也无法追杀我们,但是城内汉人的生力军却可以。所以,我们需要尽快和城外的汉人决一个胜负出来。
不管是我们胜了,还是他们胜了,我们都还有余力退回大营,不必在这里把士气都消磨光。这样对大将军,我们也有一个交代。”
听到苏拜这么说,伊拜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确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打破这个汉人的乌龟壳,而是对大将军有个交代,昨晚的会议上大家都已经议定了,应当尽快远离睢州,摆脱顺军主力的追踪。以骑兵为主的南征大军却被一群步兵给牵制住了,这不是笑话吗?
伊拜看了看周边的人,然后说道:“也是,与其被这些汉人零敲碎打,倒不如和他们来个干脆的,让重甲在前,轻甲在后,三面同时进攻,我倒要看一看,这李自成的胆子到底是不是铁打的。”
得到了伊拜的支持后,苏拜很快就调整了三面进攻部队的兵力,每路各以一百名穿双重铁甲的骑兵为先导,甚至连马匹都披上了铁甲,后方再跟进三百甲骑,另有大队骑兵在后方掠阵,只要顺军的步兵方阵陷入混乱,这些大队骑兵就会顺着缺口冲杀进去。
和几名同僚分手时,苏拜又提醒了他们一句,“若是能抓到李自成,就尽量抓活的。假如今日这一战能够抓到李自成,那么伤亡多少都是值得的,因为战争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苏拜的话引起了这些满人将领的哄笑,一个个都向他保证,只要能看到李自成,就绝不会让他跑回城里去。随着清军骑兵在外围的调整,对于顺军的进攻也暂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用望远镜观察外围情况的李自成终于认真了起来,因为他在望远镜内看到了正在穿戴铁甲的人和马,显然这些满人是要放手一搏了。
左光先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再一次跑来李自成面前,请求李自成做好回城的准备,因为满人要是开始拼命的话,还真不好说这最后的结局。
第393章 大战六
李自成差点就被左光先说动了,面对清军骑兵准备拼命的架势,如果某人不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恐怕此时真的会思考跑路的问题了。
但是在后世只畏惧五对轮的某灵魂来说,对于这种披着一层铁甲的骑兵,心理上还是觉得可以战胜的,并不是什么无敌的对手。这要是清军开着坦克过来,那么他当然会二话不说的逃命去了,现在么他觉得还不到那种时刻。
于是李自成板起脸对着左光先说道:“朕说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今日朕要么带着大家一起胜利回城,要么就同大家一起战死在这里,此外绝无第三条路。左师长你且安心去指挥,若是需要朕去填补阵线,朕也绝无二话。”
面对李自成如此决绝的回答,即便是左光先也无话可说了,他神情凝重的朝着李自成拱手作别,便一言不发的调转马头回到了自己的指挥位置上,不再继续劝谏李自成回城,而是把全部的心思用在了接下来的对战上。
南门城楼上的顺军诸将此时也围在了刘宗敏身边,向着他劝说道:“权将军,咱们是不是该出城救援陛下了?这么把陛下丢在城外独自面对清军大队人马,似乎不大好吧?”
刘宗敏双手抓着城墙垛口的砖面,手上也是青筋直露,可见其内心也是不平静的。但是面对身边诸将的出言相劝,他终于瞪起了眼睛怒喝道:“鼓噪。陛下出城前和我相约,除非他竖起红旗,否则我军当留于城内不动。
现在下面的清军骑兵不过是做了些试探攻击,还没有展开真正的攻势,我们现在派兵出城能怎么救援陛下?不过是把那些清军吸引过来,坏了陛下的大计。都给我住嘴。”
看到刘宗敏发怒,诸将顿时住了口。其实他们也清楚,李自成此时出城,目的就是为了一挫新到的阿济格军的锐气,在阿济格军的锐气被挫败之前,他们大批人马出城,只会给对方视为胆怯之举,后面的仗就不好打了。
只是为人臣子的他们,怎么可以看着主君在外面拼命,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看戏呢?有些话他们是不能不说的,当然有了刘宗敏这话托底,大家身上的责任就减轻了。
就在城楼上的顺军诸将和刘宗敏就出城救援一事展开讨论的时候,清军骑兵已经重新整好了队形。苏拜和伊拜互相交换了眼神后,就举手一挥,让一旁的士兵吹起了牛角,催促三路军队展开对顺军步兵方阵的进攻。
听到了号角声,正在和明安达礼交谈的巴牙喇甲喇章京阿布图立刻在身边护兵的帮助下上了坐骑,然后坐在马上对着明安达礼说道:“那么就这么办吧,我先去为梅勒章京开路。”
明安达礼回礼,目送阿布图带着部下们向着顺军步阵缓缓开去,他也立刻回头吩咐部下们上马,准备借助重甲骑兵冲开的道路,攻入顺军方阵内部。
阿布图所领百骑分为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最前方的16名游骑,成散开平行阵列,主要是用来迷惑顺军步兵和遮蔽自己的主攻方向,顺便探查一下顺军的弓箭和火器分布位置。
紧接着游骑后面的是34名分为两列平行队伍的骑兵小队,这是用来做佯攻及分散顺军步兵注意力的队伍,和前面的游骑相距约50步。
第三部分就是阿布图自己率领的主力骑兵了,50名骑兵分为3人、5人、7人、9人、11人、15人一行,共6行的锥形队形前进。阿布图就位于这个锥体的顶端。
这样的进攻方式确实是顺军步兵没有见识过的,第一部分的十六名游骑成功吸引了长矛方阵两侧火铳兵的开火,几乎没打中几人,散开的骑兵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靶子。
吸引了顺军火铳手开枪的清军游骑立刻从阵前向两侧横移让开了通道,于是他们身后的两队骑兵,立刻以一个斜角切向了顺军步兵阵列的北面。
当
阿布图带领着骑兵冲到顺军步兵方阵时,品字方阵的北侧小方阵已经和清军的骑兵纠缠在了一起,他只是思考了几个呼吸,就调转了马头朝着南面的小方阵冲了过去。倒不是阿布图不想继续向北践踏哪个已经被压迫变形了的小方阵,而是那些冲入步兵方阵的清军骑兵并没有打乱顺军步兵的阵列,因此反倒是挡住了阿布图的进攻路线。
在这个时候,阿布图显然是不会放缓马速等待这些骑兵打开通道的,因为重甲骑兵对于马匹的承载力要求很高,哪怕是最为出色的战马,也禁不住长时间的征战。特别是披着马铠冲锋的时候,加速和减速对于这些良马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布图自然不敢贻误战机,只能顺势让坐骑冲向一边。更何况,冲阵之马是带上眼罩的,他们的前进方向完全靠着骑手掌握,要是给了坐骑太多指令,只会让这些马匹无所适从,导致停下脚步,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由于采取了对顺军步兵方阵的斜角进攻,因此阿布图所要面对的长矛,其实倒并不多。只要能够躲开刺向头部及躯干位置的长矛,接下来就是坐骑凭借冲力撞飞面前步兵的场面。
阿布图作为一名老将,自然不会陌生这种冲阵的方式,对于那些刺向不重要部位的长矛,只能依赖铁甲的防御力去抵抗。因此当接触到步兵长矛的那一瞬间,他就把精力都集中在躲避那些刺向重要位置的长矛上了。
看起来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当长矛没有刺中马上的骑兵时,接下来就是披着马铠的马匹践踏步兵的的一幕。阿布图左手边的护卫运气较差,没能躲开一支刺向其腹部的长矛,直接被捅下了马,然后就消失在了马蹄下。
但是很快后面的骑兵就补上了他左手边的位置,并冲开了已经用力过头的长矛,反手一刀劈翻了脱离队伍保护的长矛手。这种步兵和骑兵之间的撞击几乎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完全是一命换一命。
顺军步兵的长矛约合12.5尺,其中铁制矛头长达3.5尺,木材用的是结实而有韧性的白蜡木,除非是直接插在地上和马匹正面发生撞击,否则就不可能损坏。
而在另一方面,清兵人马重甲的铁骑再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后,其势能在遇到阻碍时转换的动能也是相当惊人的,直接面对清军铁骑的长矛手确实是被一下撞飞然后直接闭气了。
清军眼中的顺军小方阵其实就是一个营方阵,200多名长矛手分为8行20列,前后四行各为一个单独的连方阵。阿布图从这个营方阵的角部位置斜斜的冲入,一开始也确实给顺军这个营造成了重大伤亡,前面一个连方阵至少三分之一长矛手被清军骑兵给撞死撞伤了。
但是,顺军依赖基层军官控制的阵列,在这个时候则表现出了惊人的抗压性。如果是明军的队伍的话,清军这么一撞,这个阵列的指挥和组织就彻底完蛋了,接下来就是各自为战的时候了。
可是现在,在承受住了清军铁骑的冲击后,势能释放完毕的重骑,接下来和固定靶子没啥区别,穿着一身铁疙瘩的满人和马匹,没有了移动的能力,也就只能依赖身上的防御力进行战斗了。
但是对于那些穿着轻便棉甲,手握长矛的步兵来说,这种不能移动的目标,并不难以对付,只要看准铁甲的缝隙,然后站在远处扎进去就好。鲜血从甲衣的缝隙中留出来,很快这个人就不会动了。而顺军的火铳手更喜欢射击这些难以移动的铁衣人,因为他们手中的重型火铳可以直接打穿这些重甲。
阿布图并没有参加过浑河之战,因此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步兵,明明他们已经打开了方阵的缺口,但是这些步兵却并没有一哄而散,而是死死的抵住了同伴的身体,迫使他们失去了前进的能力,阿布图甚至看到一名长矛手被撞飞后,还牢牢的抓着自己的长矛,然后在同伴身体的支持下,拿着长矛继续阻扰骑兵的视线。
他所率领的五十名铁骑原本应当可以轻易撕开这个200余人的长矛方阵,然后驱赶他们向着大方阵内冲击而去。但是现在,他们仅仅撞塌了不到四分之一个方阵,甚至都没能把整个方阵给摧毁。
而随着骑兵停下脚步,骑兵的伤亡开始不断上升了,这些顺军步兵不停的用长矛把骑兵队伍边缘的骑兵捅下马,接着火铳手也出现了,成排的火铳手对着停下的密集骑兵进行近距离开火,这简直就和屠杀没区别,就连阿布图的大腿上也中了一枪,还好不是正面击中,但是他也能感受到冰冷的液体不断流入了自己的靴子,身体的温度也开始下降了。
明安达礼带着骑兵接近战斗区域时,看到顺军步兵依旧在顽强的和清军铁骑进行战斗,并逐步挽回局面。心里也是大吃一惊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有所犹豫了,只能顺着阿布图前进的方向,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第394章 大战七
明安达礼所率领的三百骑加入战斗后,原本成品字形的顺军西面方阵终于被打成了一条直线。不仅仅西面如此,南面和东面的战场也相继出现了相同的场景。
先以重甲骑兵不计生死的撞入方阵,接着又以甲骑冲杀入阵,虽然三面进攻的清军骑兵不过千二百之数,但是却把三倍于自己的顺军步兵打的节节后退。
在外围观战的伊拜、苏拜等满人将领看着这一幕,也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两人一边下令部下监视城中顺军的动向,以防止城内顺军出城为城外的顺军解围,一边则令阿积赖、希尔根两队骑兵做好准备,只要顺军大阵发生动摇,他们就可以直接扑向大阵内部,去抓捕李自成了。
不提大阵外围的满人如何摩拳擦掌,某个被满人惦记上的人,此时看着三面的混战情况,这才叹息一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啊。没有一命换一命的勇气,估计在正面对战的将士连几个呼吸都活不到。”
此时站在李自成身边的亲卫们已经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了,他们一个个死命的抓着自己的武器,一边观察着三个方向上的战斗,唯恐有一面战线会轰然倒塌,从而让一支建奴骑兵冲到李自成的面前来。
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们不紧张,因为顺军三个方向上的步兵团的防线都已经开始变形了,各团的军官只顾着堵着防线上的缺口,已经无暇顾及什么阵形了。每时每刻都能听到顺军将士和清军骑兵不同口音的怒喊声,从声音上听起来,双方倒是平分伯仲了。
李来亨比较还比较年少,特别是身上还肩负着护卫李自成的重任,看着渐渐向自己这里挤压过来的清军骑兵,他终于忍不住向着李自成提议道:“陛下,要不我们还是向后退一退,退到后面的军中去,这样您会比较安全一些。”
李自成转头看了他一眼,看的李来亨惶惶的低下头去后,他才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前面十余步外的左光先道:“你看左师长,到现在为止有回头看过朕没有?”
虽然有些记不大清左光先有没有回头看过李自成,但是李来亨猜测李自成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因此他有些迟疑的回答:“应该没有吧。”
李自成微微点头说道:“左师长既然没有回头看朕,就说明现在还顶得住,你又慌张什么呢?大家都在拼命的时候,朕怎么可以后退?现在一退不是说明我们要败了吗?”
李来亨终于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不过他也转过了弯来,向着李自成说道:“是臣错了,陛下此时确实不能动。不过,这仗已经打到这个程度了,是否可以树起红旗,令城中军队出援了?”
李自成张目四望,看着三面混战的战线,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而在这个时候,左光先也正对部下发令道:“令各团的掷弹兵上前。再从后方抽调一个营上来,用于填补各条战线的缺口。请陛下树红旗,召集城中将士出城列阵。告诉陛下,击退建奴这次进攻后,建奴士气就动摇了,此时我军出城列阵,奴兵必退…”
正在犹豫的李自成看到了从左光先处跑来的联络官,他于是对着李来亨说道:“先等一等,看来左师长有话要对朕说。”
很快,左光先派出的传令官就把左光先的意思传给了李自成,李自成这才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李来亨说道:“就听左师长的命令,让人把红旗树起来。”
看着清军骑兵对城外的步兵方阵发起了如此凶猛的强攻,城上的顺军将领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们一度怀疑是否李自成身边没有带上红旗,才这么迟迟不发信号。一时就连李通也开始劝说刘宗敏应当从权,不能在城中继续观望下去了。
刘宗敏看着和清军骑兵胶结在一起的己方步兵,也觉得等下去似乎风险太大,就在他直起腰板准备下令出城时,却听到身边的李通指着城下大喊道:“树起来了,红旗树起来了。”
刘宗敏转身望去,确实在方阵中树起了一杆红旗,似乎怕城上看的不清楚,竖旗之人还摇晃着旗杆,让红旗尽量展开,给城头诸人看的更清楚一些。
刘宗敏也终于松了口气道:“马宝出东南门,吴国贵、高虎出西南门,任继荣和我出中南门,我们出城后,李通带着步兵出城列阵,陈永福守卫城内,护我后路…”
陈永福虽然对于刘宗敏的命令有些不满,他觉得刘宗敏这个时候让他守城,等于是在分隔了自己同李自成之间的关系。日后李自成要是想起今天的事,却发觉他没有出城救援自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上一篇:震惊!他在民国一剑开天门
下一篇:大秦:说书雪中,始皇给我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