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不过陈永福也知道,就凭自己手下那些以地方豪强为主的军队,现在出城也确实帮不到什么忙。于是他向刘宗敏建议,把自己身边的百余家丁也编入出城的部队中去,算是增强一点和清军骑兵对抗的本钱。
听到这个建议的刘宗敏定睛看了陈永福一眼,对方在他的注视下并没有躲开,反而镇定自若的和他对视了片刻。老实说,从北京南下以来,刘宗敏的脾气也是收敛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的张狂了,要是在从前,像陈永福这样的后来者和自己谈条件,他早就张口骂过去了。
过去在刘宗敏的心中,老兄弟排第一位,然后是陕西乡党,接着是其他义军出身的兄弟,对于那些过去出身官府的人,他是怎么都瞧不顺眼的。不过从北京南下的这一路,不仅仅是顺军内部体制改革的一路,同样也是他被李自成时常敲打的一路。
面对在军民中威望越来越高的李自成,刘宗敏也渐渐失去了从前和其唱反调的勇气,因为李自成的行事越来越让他们这些老兄弟看不懂了。看不懂也就算了,问题李自成做的这些事都被证明是有利于整个大顺的,这也就导致李自成在军民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了。
过去刘宗敏敢在李自成面前唱一唱反调,一方面是为了维护李自成的利益,另一方面是为了维护老弟兄的利益,可以说都是出于公心,因此义军上下多半是倾向于支持他的。
但是现在么,李自成口口声声把人民的利益挂在了嘴边,这就让想要维护老兄弟们的刘宗敏有些难以启齿了,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啥人民,只看到过一个个的人。
面对那些具体的人,刘宗敏自然可以无视他们,只要老弟兄们能支持他,但是面对一个泛指的人民,哪怕刘宗敏也不敢当众说老兄弟的利益应当凌驾于人民之上。就算他敢这么说出口,那些老弟兄们也是不敢站出来支持他的。
随着李自成南下占据江淮,逼迫南明弘光帝自去帝位,现在北上又连续打了几场胜仗,扭转了顺军连续丢兵弃土的败局,若是真的能够击退南侵的清军的话,李自成的声望将会高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到时他就是真正的大顺之主,而不仅仅只是顺军之主了。
面对这样一个主君,刘宗敏也不得不有所改变,不再试图固守自己身边的小圈子了。陈永福虽然是后来才投入义军的官军,但是在这次清军南征过程中却一直没有战错位置,比之现在那个躲在洛阳的确实要可靠的多。
想着战后都元帅府内部会出现的人事大变革,刘宗敏终于向着陈永福点了点头,让陈永福的家丁跟着自己作战,也算是向其示好了。
就在城内的刘宗敏紧锣密鼓的安排军队出城时,城外顺军和清军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随着左光先下令出动掷弹兵后,战场的局势于是又为之一变。
掷弹兵这个兵种是总参谋部参考了一系列丢掷地雷的战例中的战果,最终向李自成提议建立的兵种。都元帅府虽然制作了能够用于投掷的地雷,但一开始只是把这种武器作为守城器械。因为大炮并不能朝着城墙脚下的敌军进行射击,也就是说攻城的敌军一旦抵近城墙,守城方就只剩下了滚油、金汁、滚石、滚木等传统守城器械。
按照总参谋部的看法,这些传统的守城器械要不准备的时间太久,要不太耗费人力,攻击力也不怎么样,不如点燃后就可丢下的地雷方便,且地雷的爆炸很难被防御,效果比传统守城器械好的多。
但是随着地雷的用法被步兵扩展开后,总参谋部发现地雷也未必一定要守城时才能用上,只要制作的大小合适,小型地雷用在野战中密集的人群中也同样效果很好。
当这条提议送到李自成面前时,李自成立刻明白了这条提议的先进性。现在的大炮性能太落后,还很笨重,因此想要用大炮轰击野外的敌军,首先就要人家不跑路,乖乖的和你玩两军交战的正规战。这种机会出现过,比如在山海关,但是当时顺军没带上大炮。
在天津城,顺军倒是用过一次大炮,但那种作战环境其实很难复制,于是大炮对于野战部队来说就成为了鸡肋。想用大炮的时候,大炮部队还在后面,等到大炮运到时,敌人早就跑了。而虎蹲炮、佛朗机炮因为膛压的问题,炮弹的威力又太小,实心弹需要大口径炮才能威力十足。
这个时候,能够爆炸的小地雷,反而成为了近距离火力的有利补充。人手可以投掷,以爆炸碎片杀敌,等于是这个时代的手榴弹了。于是李自成很快就下令组建了
掷弹兵,这一新兵种。
第395章 大战八
对于掷弹兵这一新兵种究竟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一些将领们表示持怀疑态度,毕竟在他们看来,连火铳兵都无法在野战中保护自己,从而不能单独出战,掷弹兵这种只能投掷小地雷的士兵,就更加没有自保之力了。
并且火铳兵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并不高,而掷弹兵要求身体素质却很高,几乎都可以用精锐的挑选标准要求进行描述了,毕竟身体素质不好的人,可不能把10几斤的小地雷丢出几十尺的距离,至少30尺是爆炸的安全距离,在混乱的战场上至少要丢出40尺以外,才能保证爆炸不会殃及身边的同袍。
因此第一批被挑选出来当掷弹兵的士兵,都是膀大腰圆身材魁梧之辈,一些将领以为让这些人当掷弹兵太可惜了,将这些人稍稍训练一下就可以成为突击敌阵的精锐勇士了。此外他们也不怎么认可总参谋部用数据分析出来的结果,认为打仗不是那些书生在房间里计算出来的。
只不过在李自成的支持下,第一师还是在每团组建了一个掷弹兵连,准备用实战来检验这支新部队究竟有没有作用,或是有多大的作用。左光先在这个时候下令让
掷弹兵连上前,也是意识到在当前混战的情况下,小型火炮已经失去了作用,而火铳兵的射击空间也不大,只能用掷弹兵扰乱一下清军骑兵的进攻,然后为预备部队的上前加强防线争取一点时间。
即便如对火器所知甚多的左光先,此时也没有把掷弹兵作为一种决定力量来看待,而是把它当成了一种和虎蹲炮类似的作用,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可以打乱敌军进攻的节奏,从而给本军争取调动部队重整防线的时间。
因此左光先下达了掷弹兵出击的命令之后,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预备兵用来填补那些缺口的思考上,此时顺军步兵方阵的三面,距离清军骑兵出击距离最近的西面变形的最为严重,原先的品字形方阵不仅被拉平了,还正在向内凹陷下去。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清军骑兵的冲击动能也几乎用尽,现在只能依赖骑兵本身居高临下的优势进行攻击了。左光先思考着,也许应当在内圈设立一个防御圈,然后放一部分骑兵进来消灭之,然后再将缺口堵上,把阵线反推回去,他唯一担心的是,让这一部分骑兵进入内阵,会不会导致整条防线的崩溃。
但就在他还在思考这个计划的时候,一连串的爆炸声把他给惊动了,左光先张目望去。只见在弥漫的白色烟雾笼罩下,清军的骑兵发生了极大的混乱。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便叫过了身边的亲信向他简单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这名亲信立刻朝着后方增援上来的预备兵跑了过去,很快就接过了这支预备连队的指挥权。
此时正在指挥部下向着最后几层步兵队列发起进攻的明安达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炸闷了,完全没有看到顺军的大炮,但是自己的队伍中却突然连续响起了爆炸声,虽然爆炸发生的地方并没有波及到他本人,但是连一直护卫在他身边的亲兵都倒下了两个,原本就很难指挥的部队,这下算是彻底失去有效的指挥了。
被爆炸碎片伤害到或惊吓到的马匹,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对着身边的事物进行了乱踢,拦在马前的顺军步兵固然是受到了额外的伤害,但是受伤害最大的还是清军骑兵自己。于是原本奋力向顺军军阵内部杀去的骑兵,顿时被打乱了进攻的节奏,骑兵们开始纷纷安抚起自己的坐骑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挤在一起不能动弹的清军骑兵队伍,突然又朝着一个方向流动了起来。
明安达礼也被裹挟着,跟着这个队伍流动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看清周边的情况,试图阻止队伍前进时,他及身边的三四十骑已经被放入了一片空地,周边则是排成两排的长矛手组成的圆阵。
明安达礼的反应极快,很快就举起手中的弯刀对着身边的同伴喊道:“这是陷阱,杀出去,杀出去,别给他们合围我们的机会…”
只是,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对面的长矛兵突然都蹲了下来,露出了十余点燃了火绳的火铳手举枪对准了他及周边的骑兵。明安达礼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扯了扯缰绳想要躲开,但是被困在圆阵内的他根本没有地方可躲,此时他身边的亲兵都被人流冲到了一边,没法为他挡枪了。
数声枪响之后,明安达礼的坐骑悲鸣的倒下了,而明安达礼摔到在地后再也没有起身这个时候周边的顺军长矛手便开始了对于圆阵内的清军残留骑兵进行了清剿,完全没有去注意倒在地上的人中有一位正是西面清军进攻的主将。
面对顺军投掷出的炸弹和明安达礼的失踪,西面进攻的清军骑兵很快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随着第一位清军骑兵掉头逃离战场,接下来就是第二位、第三位和整队的骑兵开始逃跑了。
正在率领部下抵抗清军骑兵进攻的韩尚亮一下就感到自己连所面对的压力小了。就在这个时候,营长张胆带着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向他指示道:“带上你的连跟徐参谋走,去东面增援兄弟部队。”
韩尚亮接受了命令,然后抽调出了两排人跟着上面派下来的徐参谋走向了东面,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西面的清军骑兵已经逃亡的差不多了,自己所在的团正在打扫战场恢复防线。而他也无意间发现,弟弟背着掷弹兵专用的背包,正小心翼翼的躲着自己。
掷弹兵其实是一个相当具有危险性的兵种,不仅容易遭到敌人的报复,还容易把自己给炸死。所以韩尚亮拒绝了让弟弟加入掷弹兵。但是很显然,弟弟韩尚义对于丢炸弹更感兴趣,躲开了他的目光后,还是拿起了炸弹进行了作战。
考虑到这个时候难以训斥这个弟弟,韩尚亮只能瞪了弟弟一眼,决定战后再收拾他。当他们赶到东面时,两条战线之间的间距此时还不到一百步,东面的清军骑兵同样被炸弹炸的头昏眼花有些失去组织了,不过率领这路清军进攻的显然是一员老将,觉察到不利后就立刻组织部队后撤,看起来倒是有些要脱离战斗的意思了。
不过这路清军的运气差了点,击退了西面清军后,左光先就把西面和预备队都转向了东面,因此东路进攻的清军骑兵并不能很快的脱离战斗,虽然清军主将倒是可以自己跑路,但是他显然并不愿意把自己的部下丢给正在合围的顺军步兵,因此再次冲入顺军步兵包围之中,试图营救出自己的部下。
但是失去速度和组织的骑兵在优势步兵的包围下,其实是很难逃离的。特别是顺军步兵中还有火铳兵及掷弹兵从远处对密集的清军骑兵进行攻击,不断的打乱清军的组织。号称“巴图鲁”的鄂莫克图终究也没能再从顺军步兵的包围圈中冲杀出来。
从南面进攻顺军方阵的觉罗果科虽然年轻,但却也不是鲁莽之辈,在东西两面的进攻都出现异常后,觉罗果科就知道这一次的进攻已经失败了,因此他也就采取了和鄂莫克图类似的手段,脱离和顺军的接触,然后观望形势再说。
他的运气比鄂莫克图好,因为顺军的增援都去对付鄂莫克图这路人马了,所以他的部队倒是成功撤了下来,但也只撤回不到200骑而已。等到觉罗果科把部队撤到距离顺军步兵一箭之外时,他才发现北面城中的顺军大队人马已经开出城来了,原本监视和阻断这支顺军步兵同城中联系的清军骑兵,也被顺军的骑兵部队给赶跑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收兵号,觉罗果科心有不甘的带着部下退向了西南方。此时的苏拜和伊拜虽然吹响了收兵的号角,可是心里却没什么底气,因为他们这一仗打的太糟糕了些,不仅没有动摇顺军的士气,反而让顺军把气势给打出来了。
现在顺军大队人马出城,光凭他们手中五六千骑兵就远远不够看了,除非阿济格下令全军压上,立刻展开同顺军的决战,否则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站在土包上的阿济格看着源源不断出城的顺军大队人马,这一刻他心里的怒火终于开始消失了,刚刚顺军派出了一支不到万人的步兵出城邀战,他都没能把对方吃掉,现在这么多顺军人马出城,他难道还能真的把所有本钱都压上吗?
在阿济格心里,他手中的万余满蒙骑兵是他这路南征大军中最核心的力量,其他兵力损失了还可以补,这些满蒙骑兵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刚刚他拿出了这支核心力量的一半去进攻顺军出城的部队,就是希望能够用胜利来震慑身边的汉人,让他们不敢生起反抗满人的念头。
但是,见鬼的失败了,虽然阿济格知道这场战事失败的原因其实不少,不能说只是领兵将领的指挥能力造成的。可在汉人面前展示武力的不成功,让他就更加难以信任身边的这些汉人了。特别是站在他身后的吴三桂,不仅手中握有三千骑兵,大营中还有他的部下,难道他还要去赌这位三姓家奴能够对大清忠诚的至死不渝吗?
当自己手中有着足以压制汉人的实力时,阿济格还能对汉人将领表现出几分信任,反正就算他们背叛自己,他也能用手中的力量平息这些叛乱。但是当他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实力并不足以压制身边的汉人时,阿济格就对汉人是否会继续效忠大清充满疑惑了。
第396章 大战九
阿济格面对从城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顺军人马,原本迟疑不定的心就更加的犹豫了。虽然他手中还有八九千骑兵和上万步兵,但是在刚刚失利一阵的前提下,把这些兵力都投入进去和顺军一决胜负,他心里陡然就乱了。
阿济格知道自己除了手中这些兵力外已经没有其他底牌了,但是顺军除了城中的这些人马外,难道就没有另外的底牌了吗?要是顺军还有其他援军正朝着睢州赶来,那么现在他孤注一掷的把全部兵力拿出来和李自成对赌,就等于是送肉上门了。
随着顺军出城的军队列阵逐渐成形,阿济格终于还是向着身边的侍卫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回避了同顺军的决战。苏拜和伊拜等满人将领接到阿济格的命令后,虽然都是松了口气,但是他们的心情却沉重的不能说话了。
在阿济格的命令传达之前,清军初步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两次进攻加起来损失的人马超过了一千,最重要的是明安达礼、鄂莫克图以下的几十名骨干将领都没能生还,觉罗果科虽然回来了,但是他所带领的精锐骑兵也起码损失了半数。
也就是说,虽然清军只是进攻了两次,但是损失的人马已经和一场大战的损失相当了,且损失的还基本是八旗中的精锐,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补充的仆从兵。
面对这样的损失,这些满人将领虽然愤怒,但也不会完全失去作战的勇气,毕竟满人从立国以来打了几十年的战争,心志还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不过满人将领对于顺军的观感,已经从大约比大明边军强一点的,提升到了大约比八旗略差一点。
他们虽然认为这场意外的战斗不应该继续下去了,但并不是说不能打了,而是认为面对这样的顺军需要准备的妥当一些再开战,现在这样仓促的和顺军对上,显然是对自己这方是不利的。
不过,结束战斗是应该的,可阿济格这样直接下令撤退,又显得有些鲁莽了,似乎他还没有从刚刚被顺军激怒的情绪中走出来,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若是换作从前那个阿济格,是不可能这样直接的对顺军做出退让的,因为这等于是在宣告,这场战斗是我们输掉了。
只不过,现在的满人将领也没有兴趣去对阿济格说这些了,因为他们开始担忧起来了一件事,那就是顺军冒着被骑兵围攻的风险也要出城的话,接下来的撤兵行动还能顺利吗?一支敢于同清军进行野战的队伍在身边,缺乏支援的他们要怎么摆脱顺军的追击,把所有人都撤往黄河边?
这个时候满人已经不再思考如何完成南征的任务了,刚刚骑兵进攻步兵的失败已经让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已经不可能完成此次南下的作战任务了,现在能够从顺军手中逃离,不要被顺军围歼在黄河南岸,才是他们的新目标。
阿济格的命令,不过是加深了诸将对于南征任务失败的承认罢了。阿济格当然没有预料到部下们居然已经开始考虑南征失败的后果了,看到苏拜、伊拜等将领回来,他顿时沉下了脸向这批满人将领训斥道:“本国将军务托付给各位,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本国的信任的?”
除了苏拜等两白旗的满人将领,其他人只是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甚至没有人开口向阿济格解释什么。倒是单膝跪在前列的苏拜老实的回了阿济格的话道:“此战我军失利,完全是末将指挥不力,末将愿意受罚,还请大将军息怒。”
听到苏拜这话,其他满人将领也纷纷说道:“此战失利,也赖我等…”
见部下们纷纷自己承认了过错,阿济格的脸色才好转了一点。他是真的不想背这个作战失利的黑锅,而且以五六千骑兵围攻不到一万的步兵,他也真的不相信骑兵这方会部,既然如此那就让骑兵将领承担起责任就好。
不过阿济格也知道这场战斗之所以发生和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因此他训斥了部下几句,把战败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后,也就怒气冲冲的上马朝着梁庄营地而去了。
被阿济格丢下的满人将领直到阿济格走远后,才敢起身去招呼自己的部下撤退。而站在一旁听命的吴三桂及其部将们,看着这一幕则都有些茫然了。比如陈君极就对着身边的张起龙、郭天春说道:“原以为满人中都是英雄好汉,现在看起来和大明也差不了多少么。我们投了满人,真的对么?”
张起龙、郭天春都回答不上陈君极的话,不过郭天春还是急中生智的向着陈君极说道:“管他呢,反正俺们只听小吴将军就好。”
这话虽然能堵住陈君极的嘴,但是堵不住下面那些士兵们的嘴。这些士兵们效忠的可还是大明王朝,对于吴三桂的忠诚并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看着满人入关后的气势,倒也不乏真心想要投靠大清王朝的。
不过在崇祯皇帝去世之后,辽东明军士兵忠诚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对于吴三桂、李自成、满人其实都不怎么在乎,谁能给他们发军饷,那么他们就愿意听命于谁。
当然,辽东明军也不是那种忠贞不二的节妇,哪怕拿了大明朝的军饷,他们也没有一心效忠大明朝。面对强势的清军逼近到山海关后,他们也就丢掉武器投降了,并没有表现出为大明卖命的情况。
因此对于这支刚刚挣脱大明王朝束缚的边军来说,只要满人够强,又能按时发粮饷,那么他们就会一直效忠下去。可要是满人看起来没那么强的话,大家就要考虑一下后路了。
虽说这样一次战斗还看不出满人的真正实力,可阿济格就这么撤兵了,还试图让部将替自己顶罪,这就有些让这些汉军士兵鄙夷了。手中还有2万多兵马,不想着反击顺军,反而对着自己的部下宣泄情绪,这么看来逼死自己老妈一事还真说不定是真的了。
吴三桂麾下的前辽东明军对满人有了一些看法,同样的,站在梁庄大营前观看这场战斗的河南本地土豪,对于满人的信任感也是削去了大半。他们投靠满人,主要还是看在满人的军力强大,所以想要提前站在胜利者一边而已。
可今天这场骑兵对步兵的对战,吃亏的不是那些出城列阵的步兵,反而是阿济格麾下的骑兵,光是想到这一幕,这些河南土豪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谋划后路了。
另一边,刘宗敏带着骑兵驱散了南门到李自成之间的清军游骑兵后,就直接跑进了方阵去护卫李自成去了。对于刘宗敏的到来,李自成还是很高兴的,他还夸奖道:“捷轩来的正是时候,早了,清军就受不到教育;迟了,我军的伤亡就大了。现在这个时候刚刚好。”
看到李自成安然无恙,刘宗敏也很高兴的回道:“全赖皇上洪福,我们才能够击败清军,重挫了他们的锐气啊。臣以为,清军受此一败,接下来应该不敢再主动同我军开战了。”
李自成对刘宗敏的判断还是认同的,他于是微微颔首说道:“阿济格于此时鸣金收兵,下次再想让将士们从命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仗打下去,我们同样损失不小啊。”
李自成说这话时唏嘘不已的看着一旁被抬下来的伤员和尸体,这一仗虽然消灭了千人以上的清军骑兵,但是顺军这边同样付出了千余将士的死亡和残疾。李自成也发觉,如果自己是在行军途中遇到的这些清军骑兵,那么他早就要被俘虏了。
经过了这一仗后,李自成也算是熄灭了把阿济格全军留下的念头,要是逼着上万骑兵和自己拼命,李自成觉得自己就算能赢,新军也要被打残废了。所以,想办法把这些骑兵驱走,吃掉他们队列中的步兵,然后再去追击骑兵,也许伤亡就会大大的减少了。
此时左光先也走了过来,他向着李自成和刘宗敏见礼之后,再次向着李自成劝谏道:“陛下,臣观清军骑兵已经开始撤离,之后发生大战的可能性应该不大,那么陛下能否先行回城呢?您在这里,臣总是有些不安心。”
李自成看了看左右将士,这才开口说道:“先让伤员和烈士回城,之前是他们护卫了朕的安全,现在朕自然要为他们殿后,这是道义之所在。朕还希望,接下来在这里设立一个大营,不能让清军以为我们只有在城墙的保护下才睡的着觉。”
面对李自成的这个新命令,左光先沉吟了数息后便点头接受了。在他转身吩咐身边的参谋把李自成的命令传达下去时,刘宗敏也向着李自成建议道:“城外设立一营恐怕是不够的,臣以为在清军大营外至少要另立数营,然后相互连接起来,等绵侯的人马到了,我们就可以向清军大营发起总攻了。”
不过李自成却没有接受刘宗敏的建议,他眺望着远处退去的清军骑兵,口中说道:“当下清军的兵力还是多了,我们一口吃不下去啊,还是应该再分化他们,最好让他们把那些步兵丢下自己逃跑,那么我们就可以轻易的消灭清军一半力量了…”
第397章 大战十
刘宗敏还想就此问题同李自成细商,不过李自成却对着他说道:“现在谈这个还太早,等收兵后回城再细细的讨论吧。好了,你替我主持中军,我去送一送伤员…”
看着李自成下马向着准备回城的伤员队伍走去,刘宗敏只好接过了李自成的责任,接手了城外的军队的指挥权,和刚刚李自成只是站在这里当吉祥物不同,现在的刘宗敏则要负担起出城军队的全部调配工作,虽然有着参谋们协助分担了不少工作量,但也还是一个相当繁琐的工作。
至于李自成则站在了撤往城内的通道旁,一边和路过的伤员交谈,一边查看他们的伤口,并要求边上的护送人员小心照顾他们。面对这一场景,原本一些为自己受伤感到惶恐的士兵终于安心了不少,他们受伤后最为担心的就是军队会抛弃他们这些人。
伤兵们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除了那些有身份的将领外,大多数普通士兵受伤后,轻伤只要康复了就能回到军队,但是那些重伤残疾不能再作战的士兵就比较悲惨了,要么回去家中看家人会不会照顾自己,要是连家都没有就只能当乞丐去了。
这不仅仅是义军的情况,明军中同样如此。只有那些将领身边的家丁,为了保护将领受伤残疾了,才会被将领收养在身边,退伍之后的生活才不会那么糟糕,这也是兵为将有的根源之一,因为国家没有去照顾那些为国付出牺牲的军人,他们自然就会去效忠能保障自己生活的将领。
当然,按照大明的国法,受伤残疾或年老退出军队的军人都会得到照顾,不过这些规定和朱元璋制定的大诰一样,都只存在于纸面上,早就不被地方官员所执行了。
李自成的举动,给顺军将士多了几分对都元帅府的信心,既然永昌帝连伤员和牺牲者都不会忘记,那么他们这些活着的立功者显然就更加不会忘记了。毕竟和那些伤员、牺牲者相比,他们更强大一些,为了强者抛弃弱者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反过来就比较罕见了。
看过了诸多伤员之后,李自成发觉其实大多数伤员并不是因为打不过而受的伤,他们几乎都是因为脱力后才被清军骑兵给砍伤的。也确实,从早上九十点征战到下午二三点,再强壮的士兵也很难保持体力了,没有体力的士兵,在这样的冷兵器对战中就是根木头了。
李自成不由抽空对着身边的参谋说道:“记录一下,让后勤部门考虑一下作战中补充体力的小食物,或是肉干,或是奶糖,我们不能指望作战中还能让士兵按时吃饭,也不能指望饿着肚子的士兵能够打仗…”
随行的参谋认真的记下了李自成提出的一些要求,初次参加这样的大战,让这些年轻的参谋们也相当的兴奋,之前的几次作战,随行参谋主要负责计划,并没有那么积极深入到实际的战场中去,实施和组织作战计划的主要还是那些军中将领。
但是今次跟着李自成出城一仗,作为协调军阵的组织者,随行参谋在其中也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从这一仗的结果来看,参谋部不仅仅能策划战争,也同样能组织和实施作战计划。
各级军官虽然在战斗中表现出了自己的指挥能力,可基本上都没有超出参谋部拟定的方阵防御作战条例。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够熟悉的记得步兵方阵防御作战条例,那么和这些军官进行位置交换,这场战斗的结果也应当不会有多大的变更。
可以说,这场战斗也大大的加强了参谋们对于自己工作的信心,不再视自己的工作为纸上谈兵的不切实际之举。
在李自成和身边的随行参谋交换着对于这场战斗的看法时,送往城内的伤兵和尸体终于都运完了,于此同时,城中做好的饭食也终于送了出来,于是李自成和第一师的将士用过了这一餐后,才慢悠悠的返回了城内。
当李自成返回南门时,陈永福已经带着城中文武官员及百姓代表站在了大街两侧,恭迎他得胜回城了。此前对于李自成表现的谨小慎微的城中官吏,见证了李自成刚刚在城外挡住了数千骑兵进攻的战绩后,表现得就更为恭顺了。
李自成抵达睢州后就一直在忙于军务,并没有同睢州官员和百姓进行过什么交流,此刻见到这些地方官员和百姓代表,心情正感觉不错的他也就多说了几句,除了勉励地方上对于军队的支持外,他还顺口问道:“朕看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所以朕想问问各位父老,战后睢州的首要之务应当是什么?”
李自成提出这个问题,本质上就是为了和
睢州百姓拉近些关系,战后恢复社会秩序总是一个不会错的答案,而本地官员及士绅也同样表达了这个意思。
不过本城的几位生员中却有人向他朗声说道:“陛下此言差了,陛下应当关心的是整个天下的首要之务,而不是一时一地的首要之务。天下若安,河南就安,河南安定了,睢州自然就安定了。不求河南之治,天下之治,却求睢州之治,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李自成有些意外的朝着发声处看去,挟大胜归来的他并不认为这个时候有人敢站出来挑衅自己,倒是有可能想要凭借大话引起自己注意的可能性要大的多,毕竟现在他已经表现出能击败清军的能力,未必不会有人想要上他这条船。
面对李自成注视过来的目光,其他几位生员下意识的让了让,把他们中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让了出来。李自成看了一眼,只是一个寻常书生的样子,外表看起来并不出众,不过他还是收敛起了脸上的微笑,板着脸向对方说道:“朕只听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倒是没听说要先打扫了天下才能打扫房间的。嗯,不过你既然敢大胆直言,想必是有什么能教给朕的,那就说说如何让河南安定下来吧。”
出身于睢州锦襄书院的张泰升,面对李自成的问话也是颇感紧张,但是他却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锦襄书院虽然历史悠久,但是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并不能让学子安心就学,他的家世也并不好,不能再继续脱离实务埋首于书斋之中。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想办法出仕的话,也许就要回家务农或当个私塾老师去了,那么他就没可能再踏上仕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读书本事不过是中流,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奇才。
李自成对于士绅来说,确实是一个口诛笔伐的对象,特别是河南士绅尤其痛恨李自成,毕竟李自成造反的主要地区还是在河南,因为战乱而覆没的河南衣冠之族也相当的多。
张泰升过去也一样痛恨李自成,不过他主要还是为了符合那些士绅子弟,毕竟河南是士绅的天下,没有士绅的支持是不能出头的,哪怕是读书人。但是随着李自成开都元帅府,令大明太子主持文华殿之后,读书人对于李自成的看法终于有所分化。
他们过去痛恨李自成,是因为李自成断了他们的上进之路。就李自成惩罚贪官污吏的手段,几乎所有官员都难逃被抄家的命运,大家幸苦十几数十年读书,不就是想要博一个荣华富贵,李自成却把官员的体面都踩到脚底下了,大家如何还肯为其做事呢?
不过,等太子主持文华殿后,读书人向上的通道再一次被打开,这个时候对于李自成的愤怒就少了不少,只要读书还能当官,那么大家过去的幸苦就没有白费,自然对李自成也就没有这么多怨言了,除了那些直接受害的官员家庭。
但是对于张泰升这些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来说,看着这些高门大户倒霉,其实心里也是痛快的,因为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同样是地方大户的欺负对象。河南因为有着大量的王庄和衣冠之族,所以土地兼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地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在河南就是最为真实的写照。河南普通百姓遇到灾年活不下去,河南那些没有官员罩着的小地主同样面临着被大地主压迫的困境,被大地主看上土地的小地主要是不肯出让土地,不是吃上官司就是被土匪杀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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