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张宪臣将胡应嘉的震惊看在眼里,亦是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他们终究是看低了林晧然,人家压根没有敛财的意思,分明就是在为国分忧。
这……
胡应嘉看到这个新闻之时,脑袋当即是嗡嗡作响。
本以为林晧然此举是为了敛财,但万万没有想到,人家竟然将全部的礼品交给了户部。哪里还是敛财,分明就是积德行善。
一时间,他感到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宛如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般。至于他所弹劾的事情,无疑是在自找其辱。
《顺天日报》是一份极有影响力的报纸,这个消息很快在整个京城传开,令到很多自以为是的官员亦是被打了脸。
只是这个事情亦是出现了一些争议,一个在职官员竟然将所收到的礼品转给军费,毕竟这是大明朝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此事不曾有过的先例,万万不可行!”
“大明的军队要他来养,朝廷的颜面何在?”
“他不过是兼任兵部尚书而已,如此公然募集银两用于支付军费,此举意欲何为?”
……
面对着林晧然的这个举动,自然不缺乏反对的声音,甚至有官员不无恶意地揣测林晧然此举是收买军心意图谋反。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来这钱是大家所送的礼,二来事情恐怕还要问徐阁老为何一直拖欠大同军费了!”
“这边军再不济,那亦不能拖欠军费,边军的将士可是等着吃饭的!”
“大同兵历来都是抗击鞑子的主力部队,更是山竹滩大捷的首要功臣,又岂能拖欠他们的军费?”
……
林晧然早已经今非昔比,不少官员纷纷跳出来维护于林晧然,更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不作为的当朝首辅徐阶。
随着当今皇上的病情加重,现在的朝廷的掌舵人实质已经变成了徐阶,财政之所以陷入如此的困境,虽然这跟当今圣上执意要修的宫殿有关,徐阶无疑要担任很大的责任。
如果说林晧然通过举办宴会收礼填补大同军费的举行有所不妥,那么徐阶的不作为无疑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甚至是整个事件的元凶。
无逸殿,首辅值房,铜炉中的檀香袅袅而起。
徐璠急匆匆地来到了这里,先是端起茶壶咕咕地灌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对着老爹诉说道:“爹,那小子将昨晚收的礼物用于拍卖,说是要填补大同军费!”
“此事我已经知晓?”徐阶头亦不抬,继续票拟着奏疏道。
徐璠微微一愣,便是认真地提醒道:“那小子这么一搞,摆明是在收扰军心,咱们可不能让那小子称心如意啊!”
“林若愚的方法虽然能够解决一部份军费,亦能够赢得大同军队的军心,但此举却……得不偿失!”徐阶将毛笔轻轻放下,显得智珠在握地说道。
徐璠知道自家老爹不会无的放矢,眼睛当即微微一亮地道:“爹,此话乍讲?”
徐阶将茶盏端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道:“跟他关系要好的官员,或者是有意抱他大腿的官员,这次宴会才会赠送重宝。而我们这边的人几乎都是敷衍于他的,所赠之物断然值不了几个钱!”
“爹,这又如何?”徐璠的眉头蹙起,脸上带着困惑地追问道。
徐阶抬头望了一眼徐璠,却是有几分失望和得意地道:“既然是拍卖,那么谁送了什么东西,自然会登记在册。只要他们记下他们哪个官员赠送了贵重之物,到时我们这边推波助澜,甚至是让人弹劾他们贪墨。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说这边官员会不会对林晧然此举恨之入骨?”
“呵呵……他们自然是后悔站错了队伍,甚至会向我们倒戈!”徐璠的眼睛大亮,当即兴奋地说道。
徐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显得自信满满地说道:“他此举虽然能够解决过半的大同军费,但亦是丢西瓜捡芝麻之举!”
“爹,你才是郭嘉再世!”徐璠得知事情的玄机后,便是朝着徐阶坚起大拇指地道。
徐阶的脸色微正,显得没好气地道:“你爹可不是短罪鬼!”顿了顿,便是认真地告诫地道:“你没事少往这里跑,你当真想被人弹劾试图窃弄父权吗?”
徐璠当即讪讪一笑,在看到严世蕃被断头台之时,却是断了成为小阁老的念头。甚至在领教到朝堂这种怪物般的激烈博杀,让他甚至都不敢指染工部侍郎的位置。
徐阶看着徐璠离开,却是抬头望向天窗,本以为林晧然有什么点石成金的本领,结果竟然是这种自损八百的损招。
第2006章 重头戏
夜幕降临,整个京城亮起了万家灯火。
城东刚刚挂牌的联合拍卖行门前显得车水马龙,一辆辆的马车和轿子汇集到门前,而后又被安排停靠到别处。
“陈员外,好久不见!”
“刘老,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啊!”
“赵掌柜,你手里的银丝炭现在卖多少钱?”
……
几个身穿各色衣服的宾客在门口相遇,脸上当即堆满了笑容,却是纷纷进行交流起来。
跟着昨晚的宴会有所不同,此次前来的宾客多是乡绅和富商,亦有少数的官员或举人,另外一帮勋贵子弟亦是位列其中。
虽然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但商人的骨子里重利,很多商贾并非是被拍卖会吸取而来,更多还是当成一个增长人脉或觅寻商机的良机。
亦是这个原因,加上联合商团本身所具有的号召力,京城的商贾几乎都云集于此。
他们来到门前递上名帖,便被侍女或小厮领到专门的桌子前,这里早已经准备了糕点和茶水,亦会有酒菜提供。
大厅的中央是一张显得颇为喜庆的圆形大舞台,上面摆着一张大长桌,而大长桌的旁边有一个抢眼的大铜锣。
拍卖会并不算多么新鲜的东西,早在唐宋时期便出现了存在竞拍性质的“卖衣”,所有必不会超出世人所理解的范畴。
当然,如此规模且有章程的拍卖会,自然是华夏的头一遭,所以这里处处透露着一些新鲜感,无怪乎一大帮勋贵子弟会前来参加。
只是任何事情,难免会出现一些意外和不和谐。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你亦敢拦?”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携带同伴过来,面对出示请帖的要求,当即对着门前的办事人员厉声呵斥道。
一名主事听到动静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却是认得这个闹事之人正是大常寺少卿徐璠,当即便是陪着笑脸地道:“原本是徐少卿大驾光临,是这小子眼拙,您里面请!”
呸!
徐璠的喉咙生痰,当即将嘴里的一品浓痰吐到了那门卫身上。
这……
主事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亦是微微地愣了一下。
门卫是一个年轻人,面对沾在脸上的浓痰,眼泪不由得涌了出来。只是他深知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时代,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攥起,却是默默地低头望自己的脚尘。
“好好记得老子这张脸,省得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徐璠的下巴微微扬起,显得居高临下般地教训道。
主事暗叹一声,只能等会再安慰这个尽忠职守的门卫,便是陪着笑脸地抬手道:“徐少卿,他肯定记得您了,您里面请!”
徐璠冷哼一声,这才昂首挺胸地迈步走进里面。
今晚突然间前来这个慈善拍卖会,自然不是想要凑热闹,更不是进行“捡漏”,而是想要看一看哪些官员被林晧然狠狠地坑了。
正是抱着这个心思,他在吃过晚饭后,便是特意拉上胡应嘉、张宪臣和欧阳一敬三人一起前来,想要目睹精彩的一幕。
胡应嘉虽然刚刚被林晧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但意识到出现新的良机之时,亦是屁颠颠地跑过来,甚至袖间都已经准备好了纸笔。
正谓是失败是成功之母,他要越战越勇,一定要坚定阵营地跟林晧然作对。
宾客已经来到差不多,一进正厅便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主事并没有将徐璠一行人安排在正厅,而是将他们引上了二楼,来到这个更具尊贵的二楼,安排在护栏前的桌子。
林晧然今晚并没有出席这一场慈善拍卖会,但新任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汪柏已经来到这里,毅然透露着在这里镇场子的味道。
汪柏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因献龙涎香有功,故而被皇上提拔到广东按察副使兼广东巡海道副使的位置上。
而后,历经广东左布政使和南京刑部侍郎等职,而今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身份重返京城,回到这个王朝的权力中枢。
在嘉靖朝,一个地方官员想要重返朝堂出任要职,这既要本身有一定的实力,更要朝堂有人对他进行提携。
很显然,提携汪柏的人无疑正是当朝阁老林晧然,而汪柏身上早已经打上林党的烙印。
汪柏身穿寻常的儒服,比当年要老上不少,头发早已经花白,但整个精气神却很好,特别身上的儒者气息很是浓重。
户部云南司郎中杨富田和兵部职方司郎中宁江亦是出席了这场慈善拍卖会,正一左一右地陪伴汪柏,毅然是这场慈善拍卖会的守护神。
像刚刚门口的那个小冲突,亦是有人第一时间前来向他们汇报。
“请!”
那名主事将徐璠一行人领了上来,便是安排在一张桌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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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徐璠看到邻桌坐着的汪柏三人后,却是没有直接落座,而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作为当朝首辅家的大公子,却是不管到哪里,所有人都会对他恭恭敬敬的。面对着两个郎中和一个刚刚爬上来的左副都御史,便是摆出了首辅大公子的架子。
对于徐璠一行人的到来,杨富田等人自然是已经知晓。
宁江听到动静后,便是假意扭头望了徐璠望了一眼,然后微笑地对着汪柏道:“汪大人,徐少卿亦是前来参加此次的义拍呢!”
这句话说得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令到徐璠的脸当即便黑了。
“徐少卿徐璠?我听说过此人,咱们元辅大人家的公子,不过似乎没有考取功名吧?”汪柏轻轻地点头,而后亦是随意地回应道。
“汪大人,徐少卿倒不是完全没有功名,他当年考得一个生员的功名!”杨富田接下话来,而后扭头望向故意咳嗽的徐璠询问道:“徐大人,可是如此呢?”
在场都是进士官,一个生员功名可谓是不值一提,甚至是个人的一个污点。
徐璠本原本想要端起首辅大公子的架子,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帮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更是当着他的面揭了他的短,脸上显得又恨又怒。
胡应嘉和欧阳一敬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是无奈地苦笑,心里头亦是涌起了一份自豪感。
在大明官场极讲究出身,进士官可以瞧不起举人官,而举人官亦是瞧不看官荫入仕的官员,这早已经形成一条鄙视链。
虽然徐璠是当朝首辅家的公子,现在位居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但终究是官荫出身,却是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像海瑞当年吊打胡二公子,这事看似得罪了胡宗宪,但胡宗宪亦是不好借此发难。人家若是卖你面子,那么你的儿子自然是个人物,人家若是不卖你的面子,还真是打了也是白打。
严世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一个官荫子弟不仅坐上了工部左侍郎的宝座,而且还窃取父权行使票拟之事,却是遭到了诸多进士官员的记恨。
“下官户科都给事中张宪臣见过汪大人!”张宪臣跟着欧阳一敬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亦是规规矩矩地上前向汪柏施礼道。
既然汪柏不卖徐璠面子,那么他作为下属官员,自然是要向这位高高在上的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行礼了。
徐璠的脸色阴沉下来,但还是默默地咽了恶气,上前向汪柏施礼道:“下官大常寺少卿徐璠见过汪大人!”
汪柏亦是掌握分寸,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是说了两句客套话。
“徐少卿,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座位,不如在这里坐吧!”宁江并不打算向徐璠施礼,却是指着末座空位邀请道。
徐璠恨恨地瞪了一眼宁江,便是气呼呼地在旁边那张桌子前坐下,却是将这笔账记到了心里。
宁江是正五品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徐璠是正四品的大常寺少卿,虽然两人的权势不在一个层面上,但这无疑亦算是以下犯下,但却不会引来多大的负作用。
徐璠说到底并不属于真正官员圈子中人,其他的进士官自然是护着“自己人”,亦是为何很多高级官员更愿意培养自己儿子考取功名的原因。
没多会,拍卖会正式开始。此次到场的有一百多号人,整个会厅亦是有序地分布,形成了一个伞形的大区域。
拍卖师是一个身穿紫衣的漂亮女子,面对着诸多的贵宾丝毫不怯场道:“欢迎诸位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本届拍卖会,我代表联合拍卖行欢迎……!”
这是一段很寻常的开场白,在讲明了竞拍资金用途和流程后,随着一声铜锣响起,第一件拍品被送上了高台。
“这……”
在场的宾客看到第一件竞品之时,所有人都不由得纷纷望向了二楼的徐璠。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件竞品是当朝首辅徐阶的礼品,一份由徐阶亲手所写的字画,上面正写着五个大字:“帼国不让须眉!”。
徐阶虽然昨晚没有参加宴会,但亦是给林平常送上了一副亲手写的字。
在这个时代,赠送书画是比较寻见的举动。当然,一些官员为了讨好上官,那么送的往往是前朝的名家画作,这种行为俗称“雅贿”。
大明朝便是如此,只要你能够站到一定的高度,根本不用自己亲自捞钱,
像现在大行其道的冰儆和炭儆,这种让人无法挑出毛病的行为,其实无疑属于贿赂的一种,但偏偏这种行径已经“合法化”。
大明朝的贪腐问题越来越严重,未尝不是因为这种行径不加节制所致,致使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徐阁老的手书,我们制定的起拍议是二百两纹银,诸位请举牌叫价!”紫衣女子在展示作品后,便是微笑地说道。
二百两纹银?
在听到这个价格之时,所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虽然这算不了多高的价格,但徐阶终究不是名家,根本值不了这么高的钱。
紫衣女子看着周围没有动静,又是微笑地说道:“为了防止字画造假,本拍卖行对此次所有参拍的作品进行了名誉保证,并盖上我们专用的防伪标志,确保这副字画拥有更高的信誉,而且今后亦可能拿回我们拍卖行继续竞拍!”
“这女人说话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我们是担心赝品吗?我们担心有没有价值!”
“哪怕放上两百年,恐怕亦是值不了一百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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