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原本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吴山的威胁已然解除,接下来的朝堂没有了威胁者。只需要再布置一番,这个朝堂便是他徐华亭说一不二。
但没想到,吴山那个死老头是硬骨头,连他的弟子都这般刚正,徐阶只好扭头望了一眼陆绎。
陆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便是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宣布道:“传皇上口谕:汝等若是再不散去,一律执行廷杖!”
这
杨富田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知皇上此次是铁了心要掩住他们恩师的死亡真相,脸上免不得出现了一丝慌张。
没仁德,更不惧青史,秉承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那一套准则。凡是跟他相违的,无不是以悲剧收场。
现在的皇命已经宣布,若是他们再不退怯离开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定是廷杖。
雨还在下,只是仅有稀疏的几滴,但整个天地仍旧是阴沉沉的。
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到了林晧然的脸颊,但仿佛是滴到了他的心里般,张开略带干涩的嘴唇道:“杨兄,让他们都散了吧!”
杨富田心里默然一叹,知道这是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嘉靖朝,如果执意跟着皇上叫板,别说他们这帮微不足道的,哪怕满朝文武大臣都是被廷杖的结局。
后面的看着事不可为,加上林晧然已经表了态,亦是纷纷站了起来。只能怪上苍,不给大明一个仁德的君王,而是安排了这么一位只侍苍生、不厚百姓的帝王。
“散了!散了!”
陆绎给御林军一个眼色,御林军的将士却是强行驱逐着这些,将他们直接驱离出这个广场。
只是大家很快发现,身穿一品官服的林晧然仍旧跪在宫门前,眼睛透过宫门望着万寿宫的方向。
这
御林军看着林晧然如此,自然不敢上前驱逐这位一品大员,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徐阶注意到了林晧然的异常举动,却是递给陆绎一个眼色。
陆绎轻轻地点了点头,显得恭敬地抬手道:“林尚书,请离开吧!”
“呼本尚书要面圣!”林晧然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仍然无比执着地回应道。
他固然能够畏惧皇权而选择妥协,捏着鼻子承认岳父是突发恶疾暴毙,但想着吴山为官的品行以及临死前的牵挂,却是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如果不是他一再想要改变这个腐朽的王朝,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除掉的徐阶,他的岳父便不会落得中毒而死的下场。
现在他的岳父含冤而死,他不想选择那一项最优的选择。他想要任性这么一回,向天下人表达自己的诉求,谋害他岳父的不能逍遥法外。
该死!
徐阶本以为林晧然会做出最聪明的抉择,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的乱来,却是令到吴山的事情很难再彻底捂住。
呵呵
吏部尚书胡松和刑部左侍郎钱邦彦倒是乐见其成,显得得意洋洋地望向了林晧然,很希望林晧然直接死于廷杖之下。
陆绎的眉头微微地蹙起,但皇上刚才的命令宛如在耳,便是拱了拱手地道:“恕卑职得罪了!”
说着,他的大手一挥,两名锦衣卫则是大步上前,但不敢直接架起了林晧然,而是将林晧然从地上请起来。
林晧然倒不摆架子,便是艰难地扶着脚站了起来,很是配合地前去领这个廷杖。
“慢着!”
“我愿甘领廷杖!”
“我等愿领廷杖!”
看着林晧然的选择,杨富田等人暗自一咬牙,却是纷纷站出来表态地道。
此次站出来有十几人之多,除了林晧然的同年外,亦有王时举、蒙诏和等门生,已然都是甘愿跟他同进退之人。
只是雨在继续下,雨仍旧无情地吹,整个天地带着一股凄切的凉意。
第1896章 廷杖之危
林晧然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整个人仿佛突然间成长了不少,却是淡淡地说道:“此次由我一个受此廷杖即可!若是咱们所有人都躺下了,又有谁专心料理老师的后事?又由谁来为恩师、师公讨回公道?”
他此次是避无可避,但却不希望杨富田等人掺和进来,且这样做只会令到深宫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更加憎恨他这边。
在那位皇上的眼里,不仅没有百姓,而且没有公道,有人仅仅是臣子的服从,以及他一直孜孜不倦所追求的长生。
林晧然徐徐地转过身对着杨富田等人,又是认真地说道:“徐阁老刚刚说得很对!咱们要分清君臣,皇上现今已经下旨,那么咱们作为臣子便要散去!”
徐阶听到林晧然提及自己,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警惕地望向林晧然。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亦不敢对这智计如妖的年轻人掉以轻心。
“师兄,我不怕!”肖季年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却是站出来回应道。
杨富田是最懂林晧然的那个人,便是一把拉住了肖季年的手臂道:“咱们听师兄的安排!并不是我们怕了这个廷杖,而是现在咱们不能这样做,咱们确实要遵循皇命,这是权宜之策!”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却是有意将声音压低,但让到他们这边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师兄,那由我来代你吧!”肖季年亦不是一个蛮干的人,当即显得无所畏惧地提议道。
杨富田等人心里微微一动,却是齐齐地望向了林晧然。
不仅肖季年生起这个念头,王时举、蒙诏和陈经伦等人亦是微微意动,他们甘愿顶替自己的恩师承受这一场廷杖。
林晧然将他们的心意看在眼里,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此事因我而起,且恩师还是我的岳父,自然是由我来承担皇上的惩罚!”
虽然这么解释,但堂堂的从一品户部尚书接受的廷杖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接受的廷杖,其影响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再说了,他这位正主此次真的避开了,宫里的那位的气未消,恐怕受到徐阶的蛊惑,却不知又会整出什么事来。
咦?
胡松看着林晧然竟然做出这个选择,不由得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面对皇上的怒火之时,林晧然既没有选择全力抗衡,亦没有选择一昧地妥协,而是采用了这种有限度的抵抗。
单是这个小小的举动,足见林晧然的确拥有高超的政治智慧。
“这小子不能留!”
徐阶脸色凝重地望向林晧然,刚刚还为除掉吴山而沾沾自喜,但此刻心里涌起了一份不安,却是涌起了一个念头。
在理论上,林晧然失去吴山这个支柱后,已然是一头被拔了牙的小老虎。加上现在他已经全面掌握这个朝堂,他已然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只是林晧然总是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甚至觉得他最该除掉的并不是吴山,而是这个羽翼渐渐丰满的年轻人。
徐阶的眼睛闪过一抹戾气,像是做出某一个重大的决定般,却是给陆绎递过去一个极度凌厉的眼神。
这个眼神很是可怕,就像你怀中温顺的小狗,却是突然化身成为一个吃人的怪兽般,而且向你伸来了利爪。
陆绎的身体不由得一个激灵,自从徐阶将严嵩搞得家破人亡,更是将自己的孙女送归西天,亦是知晓徐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陆绎舔了舔嘴唇,却是对着林晧然抬手道:“尚书大人,请!”
包括林晧然在内的官员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林晧然虽然知道廷杖有被打死的风险,但知道此次是避无可避,亦是迈出脚步跟着陆绎前去领这顿廷杖。
“快点!快点!”
一辆马车从北镇抚司方向急速而来,车厢中的左都督朱孝希则是不断地催促着马夫道。
雨已经渐渐地停下,只有稀疏的几滴。
廷杖的地点原本在午门,但随着嘉靖搬到西苑,亦是不可能绕着半天的路前去午门,而是直接在宫门前施刑。
明代的廷杖始于明太祖朱元璋,但明成祖永乐时期废此不行,但他的明英宗时期又是恢复了这个刑罚。
将这个刑法推到高潮的正是嘉靖,创造了一百二十四人同时受杖的纪录,其中十六人当场死亡,令到满朝大臣不再敢违逆于他的意志。
一个被专门用于廷杖的长板凳已经被搬了出来,除了施刑的锦衣卫外,还会有东厂的公公或其他大太监在这里监督。
宫门前,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严讷、李春芳和高拱等人鱼贯而出。
这里的动静不小,加上他们已经知晓事情的原委,紫光宫的诸位官员几乎全部走了出来。当看到林晧然要接受廷杖,却是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
“请!”
两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卫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棍子,棍头包着一层铁皮,这无疑会加深对屁股的伤害,亦是为何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会被打死的原因。
那位刚刚出来传达旨意的太监上前,准备是监督着此次的廷杖过程。
“我来吧!”
正是这时,一个年轻的太监突然出现在这里。
冯保虽然二十岁出头,但长得显得唇红齿白,且是货真价实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已然是宦官中的实权人物。
面对着这么一个大人物,特别冯保常年在皇上身边办差,这个主要是跑腿的太监自然是乖巧地退了下去。
咦?
徐阶看着这个年轻的太监突然出现,却是不由得微微地蹙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这位皇上身边的近侍司礼监秉笔冯保。
冯保虽然亦是收了他的银两,但这人似乎很有野心,一直能克制自己的欲望。不仅没有涉及朝堂的争斗,而且比黄锦和陈洪都远要低调,已然是朝堂的一个局外人般。
这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监督廷杖,背后隐隐带着另一番意图,很可能是奉着皇命而来。
第1897章 至暗时刻
冯保仿佛将所有人不存在一般,看到林晧然已经趴在长板凳上,却是俯身将丝巾包着的一物直接送到了林晧然的嘴边。
啊?
包括徐阶在内的官员都瞧到了这一幕,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冯保这个亲密的举动无疑是不合适的,甚至可以借着这个缘由上疏弹劾林晧然跟内监往来过密,但更有可能是冯保奉皇命而行。
实则亦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事情,林晧然本身没有做错什么,且林晧然的理财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皇上哪怕有一丁点良知,亦不会让这位一位臣子出手。
林晧然看到冯保将人参片送到嘴边,不由得担忧地望了一眼冯保,这个做法不仅暴露二人的关系,甚至还会遭来弹劾。
冯保则是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早已经算清了一切般,让林晧然放心地将人参片含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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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份情分亦是萦绕在心间。
这
陆绎跟着满朝的武大臣般,亦是开始懂得揣测帝意。在看着这一幕后,却是知道这一场廷杖是不能真的打,哪怕是违逆徐阶的意愿。
所有人仿佛都没有瞧到冯保的小动作般,陆绎则是对着身后的两名心腹吩咐地道:“陈平、张亮,你们二人行刑吧!”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却有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陈平和张亮都是聪明的人,知道突然安排他们二个人取代那二位下手最狠的杖刑手,便是要他们手下留情。
两名锦衣卫校尉上前接过刑棍,并缓步来了林晧然的身旁,目光亦是落到了林晧然的屁股上。
杨富田等人看到这一幕,却是不由得紧张地不敢呼急了。
徐阶看出了陆绎的意图,但他知道陆绎不可能事事听从于他,却是阴森森地望着即将受刑的林晧然,只希望同样将这个小子打死。
“行刑!”
陆绎看着两名心腹准备妥当,便是一声令下道。
啪!
话语落下,两名校尉高高地举起了廷杖,旋即重重地打在林晧然的屁股上,传来了棍跟肉相撞的声响,令到旁边的人是头皮发麻。
两名锦衣卫虽然是有意放水,但终究办的是皇差,亦是不敢放得过于明显,何况周围有着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王时举等人已经是紧紧地攥着手掌,微尖的指甲陷入掌肉中,令到他们感到了一丝痛楚,但更是疼惜着正在受刑的恩师。
杨富田等人的心里同样不好受,林晧然此刻所受的惩罚,既是为恩师争得一个公道,亦是为他们这些人所过。
冯保将林晧然痛苦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凌厉地望向那两位锦衣卫校尉。
林晧然咬着牙忍耐,鼻间发出闷哼。好在,含在嘴里的参片有着一股提醒的刺激性味道,令到他保持足够的清醒。
啪!啪!啪!
两根杖棍轮流落下,打得那个白净的屁股血肉横飞。
看到林晧然如此遭遇,却是有人愁有人欢喜。
左都御史张永明看着正在受刑的林晧然,却是幸灾乐祸地说教道:“呵呵林若愚这一位走得太顺了,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当得要挨得这一顿打才能够清醒过来!”
高拱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瞥了一眼张永明,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昔日老夫只知林尚书能做事,有经世治国之才,但今观今日之举,老夫方是对林尚书刮目相看!”礼部左侍郎陈以勤显得针锋相对地道。
杨博等人听到这两位浙党的两位大佬公然对立,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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