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蒙诏听到后面的一个咳嗽声,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却是直接闪到了一边,并不打算再搭理李居左,直接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咦?
李居左看着蒙诏不搭理自己,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虽然陈溥这边的要求过分一些,但人家这边已然是占着理,更是有着人家的底气。哪怕他是礼部左侍郎的门生,那亦是要讲一讲道理,更得给自己这位东昌府同知一点面子才对。
正是这时,一个年轻人携带着一个面上蒙着纱巾的绝色女子缓步走了下来,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这个动静,当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这……
王茂林微微一愣,刚刚进到这里的时候,亦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只是这个年轻人过于年轻,而蒙诏又是站在前方,故而他一直以为蒙诏才是这帮人的主心骨。
现如今,看着这个年轻人正式亮相,而蒙诏显得恭敬地闪身站到一旁,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充斥到脑海中,吓得他浑身直打哆嗦。
一阶,二阶,三阶……
林晧然带着花映容缓步走了下来,最后二人站立在最后一阶上,花映容的如常,而林晧然显得不恕自威地扫视眼前的这帮官员,却仍然没有吭声。
明明是陈溥这帮人主动滋事在先,东昌府的官员却是要跟这位洛阳府同知沆瀣一气,已然是要打算帮着陈溥对自己这边进行打击报复。
最为重要的是,蒙诏拿出了自己的官牒,这位贵公子还敢如此的咄咄逼人,而这帮官员还想着追究自己这边,令到他如何不对这些事情感到愤怒呢?
整个酒楼的大堂显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在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威严的同时,亦是纷纷重新审量这个突然走出来的年轻人。
王茂林艰难地咽了咽吐沫,小心地上前了一小步,只是终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李居左看着林晧然带着怒容的脸,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力,却是退后了一步。
陈渝的眼睛跟林晧然那双充满威严的目光相触,吓得整个人差点当场瘫软在地。
整个酒楼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这个年轻人走出来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形势突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550章 身份
那位捕头的反应明显要迟钝一些,却是没有多少畏惧突然走出来的年轻人。
若是平时遇上这种情况,他早已经挺身而出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但现在几位上官被吓得魂不附体般,他自然亦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的心里难掩诧异,这个年轻人啥话都没有说,为何素来不可一世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已经害怕成这般模样呢?
林晧然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在场的官员。
他现在正式迈入六部高官行列,已经有着轻视这帮地方官员的资格,何况这些地方官员还冒犯了自己,自然更不会客气了。
贵公子发现这个神秘年轻人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当即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却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林晧然的目光却是锁定了贵公子,显得冷漠地开口道:“听说是你在船上最先挑起的事端,你是何人?你父亲又是谁,报上名来吧!”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明哲保身的翰林修撰,而是身份尊贵的礼部左侍郎。哪怕面前这位是徐阶的儿子,他亦敢当面敲打,更何况面前这位贵公子显然不是徐阶的儿子。
贵公子刚刚的嚣张劲彻底消失不变,取而代之的是对林晧然深深的忌惮,却是强作镇定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重新汇集到林晧然身上,整个大堂安静得有些可怕。
虽然一些人隐隐猜到了,但终究是不敢确定,毕竟谁都没有见过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大人物。亦是如此,这里只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都是眼巴巴地望着林晧然。
花映容面对这个问题,嘴角微微上扬,扭过头望向了自己的男人。
林晧然面对着众人关注的目光,很是平淡地回应道:“我是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没有“本官”,亦没有“本部堂”,而是用了“我”。只是随着“礼部左侍郎林晧然”八个字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整个大堂宛如是炸裂开来一般。
猜测得到了证实,眼前这一位年轻人,便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林文魁,年纪轻轻便已经跻身于六部高官的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虽然早有所猜测,但王茂林等人的心头仍然难掩震惊,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年轻人。
这……
贵公子虽然猜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凡,本以为是什么朝廷大佬的子侄,但听到他竟然就是那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林文魁,一时间亦是愣住了。
啊?
陈溥的脑袋当即一片空白,显得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晧然,他这个小小的洛阳府同知已然是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如果只是林晧然的门生,他还能勉强还有叫板的资格。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林晧然本人,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六部堂官,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现在的荣华富贵全系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上,而面前这位大佬却是能够轻易地这顶乌纱帽给摘掉,令到他掉到深渊之中。
真的是……
李居左这个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林晧然的官牒,手不由得抖动起来,但又是强压着颤抖,双手捧着官牒想要还回去。
林福倒是没有为难他,便是伸手接过官牒,小心地保管妥当。
“下官东昌知府王茂林拜见少宗伯!”
王茂林心里亦是产生了一股恐惧感,只是经历更多风雨,当即恭恭敬敬地上前参拜道。
他当真有眼不识泰山,堂堂的礼部左侍郎站在眼前,他刚刚竟然忽略了。更为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想着庇护一位小小的洛阳府同知,想要对这帮人进行严惩。
一众官员纷纷跟随着王茂林进行参拜,那一大帮捕快和围观者得知林晧然的身份,亦是如推金山倒玉柱朝着林晧然跪了下去。
林晧然平静地面对着这个大动静,却是对着仍然站立着的贵公子怒斥道:“我的官船并没有任何不妥,倒是你等强行插队在先,用板凳砸伤我的门生滋事在后,现今竟然到官府颠倒是非黑白,当真以为这世道没有王法了吗?”
贵公子几近被林晧然指着鼻子怒斥,但却是不敢吭声,额头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
他本以为对方并没有什么来头,便想要进行打击报复,却不想抓着一条不起眼的尾巴,结果强行揪出一头露出獠牙的雄狮。
林晧然看着这位贵公子竟然吓得瑟瑟发抖,便是望向跪在地上的陈溥询问道:“陈同知,此子是何人?是什么来头?”
虽然他不惧怕于任何人,但亦不想跟某位大佬结了恨怨而不自知,故而亦想知道这位贵公子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如此的嚣张。
“下……下官……”
陈溥低着头跪在那里,整个身子竟然颤抖起来,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咦?
王茂林和李居左扭头望向了陈溥,当即感到了这个事情有古怪。按说,这个贵公子应该有些身份才对,但为何陈溥不敢说出来呢?
蒙诏和王时举看到这一幕,亦是意外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显然这个贵公子的身份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根本见不得光。
林晧然若有所思地望了缩头乌龟般的贵公子,却是没有追究下去,亦是没有暴怒如雷,而是对着王茂林和李居左告诫道:“王知府,李同知,本官希望你们二人今后遇事能秉公决断,而不是官官相护。”
“下官谨尊部堂大人教诲!”王茂林和李居左如蒙大赦,当即进行表态道。
林晧然看着陈溥还在那里闭口不言,而贵公子则是显得害怕的模样,便是面无表情地吩咐道:“王知府,本官受冲撞之事可以咎往不究,我门生的伤不重亦可以网开一面,但往来人员的身份务必要核实清楚!”
陈溥当即面如土色,而贵公子往日的嚣张不见一丝踪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给这位礼部左侍郎揪着这一点不放了。
第1551章 了然于胸
王茂林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愚蠢的人。若有所悟地瞥了贵公子一眼,只是这是堂堂礼部左侍郎交代下来的事情,哪怕是天皇老子亦得将他查出来。
他没有做过多的犹豫,当即进行表态道:“下官遵命!”
完了!
陈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顿时感到了大祸临头。贵公子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将身份吐露出来,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林晧然跟对方终究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且在河闸又确实将陈溥等人给打了,却不想显得过于得理不饶人,毕竟他这位礼部衙门的第二长官得注重个人品行。
他将事情吩咐下去,便是对着在场的众人温和地道:“诸位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谢部堂大人!”众官员已经跪了一阵子,只是心里没有丝毫怨言,显得恭敬地回礼,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着林晧然亮明身份,林福等人显得更强势一些,认真地做好安保工作。
“不知少宗伯路过聊城,未能远迎,下官心感不安。烦请少宗伯到府衙安顿,下官略备酒席,为大人接风洗尘!”王茂林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虽然经历了刚刚的不快,但亦是希望能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巴结住林晧然并发出邀请道。
李居左等官员亦是眼巴巴地望向了林晧然,脸上都是流露出谄媚的笑容,很希望林晧然能够接受他们的此次邀请。
林晧然的目光直接越过王茂林,落到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青年男子身上,而这个青年男子由始至终都是脸色古怪。
林晧然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认人方面,特别这个官员带严讷都生得一脸麻子,便是温和地打招呼道:“志南兄,多年末见,别来无恙?”
王茂林和李居左等官员的目光纷纷落到那个满脸麻子的青年官员身上,已然正是昌东府推官刘志南。
官场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千丝万缕,陈溥在同年在昌东府为官,而林晧然亦是有同年在昌东府为官,而昌东府推官刘志南正是嘉靖三十七年的三甲进士。
只是二人的命运已然是截然不同,林晧然现在已经官至六部堂官,而刘志南仍然还在昌东府推官的位置苦苦挣扎。
他不是没有想到往上爬,但他出身贫寒,在京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他对手上的事务更是兢兢业业,但换来的却是上官的轻视。
别说跟最耀眼的林晧然相比,其他同科已经是陆陆续续更上一层楼,而他仍然在原地踏地,更因这满脸的麻子,前程可谓是一片暗淡。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隔近六年,这位当年最耀眼的同科进士,现在的六部高官,竟然还能记得他这个无名小辈。
刘志南忍着那一份激动的心情,强作镇定地对着林晧然恭敬地回应道:“下官一切安好,劳烦部堂大人挂心了!”
王茂林和李居左讶然地望向这个素来低调的推官,却是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关系,似乎跟着林晧然相熟的模样,却是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底下的官员。
林晧然直接走到刘志南身前,显得热切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们师兄弟多年未见,本该好好一叙,但为兄此行被召入京不敢耽搁,只能下次见面再坐下来把酒言欢了!现在为兄要乘船离开,可愿送我到码头?”
堂堂的礼部左侍郎相邀,还说得如此的客套,令到王茂林等人当即看呆了。
刘志南深知得到林晧然如此“重视”,哪怕他不能官升一级,今后在昌东府衙的处境必然更好,当即便是感激地回应道:“能相送……师兄,这是下官的荣幸!”
“好,咱们边走边聊!”林晧然微微抬手,显得对刘志南很是重视地道。
林晧然原本就计划不在聊城过夜,现在闹了这么一出,更不想自己的行踪彻底暴露,当即便是打算离开聊城,打算早些回到京城。
在地方上,他这位礼部左侍郎固然能够只手遮天,但想要捍卫住自身的位置或者更进一步,那必然要回到那个明枪暗箭的京城之中。
至于邀请刘志南,一来是他深知笼络底层官员的重要性,这会让他将来做任何事都能减轻阻力;二来则是知道这个刘志南确实是不错的官员,亦是有拉一把的意思。
在官场之中,不仅上面要有人,。哪怕昔日的严嵩,他底下亦有胡宗宪这种可担大任之人。
得知林晧然出现,聊城两级衙门的大大小小官员纷纷出动,一起将林晧然恭敬地送到码头,然后目送着林晧然上船离开。
虽然每年都有不少高级官员途经聊城,但像林晧然这种大人物却是不多见。倒不是说没有六部侍郎途经聊城,而是林晧然这位六部侍郎更为特殊,其身份和潜力令人仰望和叹服。
随着那艘官船渐渐消失,王茂林等人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最终是大步围向了刘向南,打听他跟林晧然的关系以及刚刚都聊了什么。
刘向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只是想起林晧然的那一番话,却是轻轻地摇头不愿透露半分,深知他在这里确实是呆不久了。
李居左看着刘向南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只想要训斥几句,结果想到人家已经攀上了堂堂的礼部左侍郎,便是将吐到嘴边的话又是给咽了回去。
在地方为官,权力的大小从来都不是身居什么职位,而是在朝中有没有人。
冷冽的寒风吹拂在江面上,河面显得更加的清澈,但人的脸蛋越发生疼。
经过聊城,很快就能顺水流下通州,而京城已然是遥遥在望了。只是随着京城渐近,林晧然的脸色却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老爷,那个公子哥的身份已经查探清楚了!”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过来,显得恭敬地施礼道。
蒙诏和王时举正好陪着林晧然站在这里,听到那个贵公子的身份已经查到,亦是朝着来人投去了一道好奇的目光。
林晧然望着前面的悠悠河水,心里似乎早有答案地道:“洛阳府不是省府,又不是哪位朝中大佬的故乡,能够出现如此乖张的公子哥,还只能如此的掩掩遮遮,想必便是伊王府的世子了!”
第1552章 立功
伊王府世子?
蒙诏和王时举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人物,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旋即又是将目光投向来人。
来人的眼睛闪过一丝钦佩,当即进行拱手回应道:“老爷猜得没错,他便是伊王朱典楧的第二子!”
林晧然的眼睛看着两边渐渐裸露出来的河道,听到自己猜测得到证实,心里却没有多少的意外。毕竟这事并不难猜测,何况他这个礼部左侍郎今后免不得跟宗室打交道,自然要比常人知道更多一点东西。
太祖立国之后,对开国功臣是鸟尽弓藏,但对其后代却是恩宠有加。前后一共册封了二十六个儿子和一个亲侄为藩王,不仅给这些藩王划了封地,而且还给了兵权。
燕王朱棣取得皇位之后,亦是意识到藩王拥兵自重会危及皇室的统治地位,进而开始进行大力削藩,逐渐削得藩王兵权。
以致正德时期宁王造反,除了王府的护卫军马,则是只能找来了一帮战斗力不强的山贼,最终仅是四十三天便被王圣人给平定了。
藩王早已经成为了朝廷的重点防卫对象,除了限制其兵力外,更是对他们的行踪做出严格的限制,要求他们平日只能呆在封地之内。
哪怕他们想要祭拜祖先,亦要向朝廷进行申请,得到审批才能够前往。像现在就藩的景王,他这些年打着探视母妃的名义,这才得以重新回京城一趟,其行为更是受到极大的限制。
伊王世子自然不会例外,他需要限定在伊王封地之内,得到朝廷的许可才能够奔赴京城。而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有拿到朝廷的恩准,而是借着陈渝上京献宝的契机潜到京城。
蒙诏看着来人离开,便是上前拱手道:“老师,依学生之见,这伊王世子应当想要偷偷潜入京城,却不怕伊王意欲何为?”
王时举亦是这个判断,便是抬起头好奇地望向这位神通广大的老师。
林晧然对自己的门生一直都有栽培的意图,头亦不回地回应道:“伊王朱典楧自恃是太祖之后,性情乖张,且不服地方官府管制。早年张总宪出任河南巡抚之时便向朝廷上弹劾伊王奸恶,而后御史林润、给事中丘岳相又相继奏其不法事,现在河南巡抚都御史胡尧臣、巡按御史颜鲸进又一起上疏弹劾。只是这一次跟以往不同,却是直接弹劾伊王图谋不轨,伊王怕是坐不做了吧!”
跟着历代皇王一般,藩王的性情亦是千奇百怪。伊王朱典楧是太祖第十五子伊厉王六世孙,嘉靖二十一年嗣封,封地河南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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