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山鸡,这么大,哪里来的?”
“管哪里来,今天让你吃上大鸡腿!”
“嗯!”
……
虎妞回头看到石头和狗子羡慕的目光,当即得意地冷哼一声,跟着哥哥牵牛回家,她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第9章 难于登天
江府的寿宴一共摆三天,故而最佳的交易时间正是这些日子。
其实不仅是被邀请来的那一大帮宾客,还有江村整条村子的人都吃在江府,又加上江府的下人们,这都少说也有二百张嘴。
现在林晧然送去的猎物简直就是及时雨,故而能够卖得上价钱。林晧然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化身成二贩子,而他已经将实情告诉了胡大,希望他能把握这些机会多猎些猎物。
在寿宴的最后一天,胡大不负所望,早早在青石旁等候。
看到林晧然来的时候,他露出了那口大黄牙,接过那袋盐的时候,跟着林晧然说稍等,便回林子搬出了一头肥鹿。
经过这三次的利益交换,胡大对林晧然明显是增加了信任。林晧然不仅没有糊弄他,而且给的价钱相当公道,绝对是最佳的合作伙伴。
“你这头鹿大概可以给你三斤盐,或者有什么需要的,我都可以换成其他东西给你带回来!”林晧然打量着地上的肥鹿,然后抬头报价道。
胡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着他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帮我买半匹花布和一把菜刀,其他都换成盐吧!”
“没问题!”林晧然满口答应,然后又叫来了阿牛,这茬买卖就这样算是成了。
阿牛自然知道了这猎物的来历,但仍然没有多问什么。
“你也太神了吧!今天又猎杀了一头山鹿,我记得你们村没有专门的猎户吧!”赵管家倒是直接问了起来,好奇起他的猎物来历。
林晧然朝着屋内拱手,含笑地大声说道:“这还不是托江老夫人的洪福,让我们这群菜鸟接连猎到了好东西!”
赵管家晒笑两声,自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但却不敢否认。
“四两?赵管家你是在说笑吧!这鹿虽然确实还不算真正成年,但却是上品佳肴!呦呦鹿鸣,食野之萍,这多好的蕴意,你难道不希望你府上的公子们以后能参加鹿鸣宴吗?”
在价格上,双方再度产生了严重分歧。这次倒不能全怪赵管家黑心,而是林晧然开出的价码,确实远高于市场的价格。
赵管家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这话简直是直中要害,有钱人吃的并不是食材,而是食材所代表的好蕴意,但他仍然不甘地挑剔道:“你这头鹿都还没有成年,又没有我们想要的鹿茸,这已经是实价了!”
“今天是老夫人大寿之期,吃的可不是什么鹿茸!若是错过这等佳品,你们家老爷还不知道有多遗憾,我怕是搬出去你还还得请我回来呢?”林晧然却是有恃无恐,已经看准这头鹿能给寿宴添彩,这边绝对是非买不可。
“八两!……太高了,你稍等一下!”赵管家最终却是不敢拿主意,转而向着里面而走。
片刻,他领了一个老爷模样的中年男子回来,这便是他的聪明的地方,做事不给别人留下可以攻击的由头,故而能牢牢地占据着江府管家的位置。
这男子身穿着一身鲜艳的绫罗绸缎,年过四旬,面白无须,嘴唇略黑,颇有些老爷的气势。仅是扫了一眼地上的肥鹿,又睥了林晧然一眼,便冲着赵管家说道:“给他!”
“多谢老爷!”
林晧然微微拱手,心中终于大定。他其实的心理价是六两,但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坚持,让到他果然能多要到了二两,如何不让他感到高兴呢?
这个中年男子脸上没有一丝言笑,却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在下人面前的一贯作风,这正要稳步返回客厅,但却又突然顿住脚步,冲着林晧然开口问道:“你可是那个书……林晧然?”
却不知道后面是不是“呆子”,话给他收了回去,然后说出了林晧然的名字。
“正是,敢问您如何称呼,咱们可曾见过?”林晧然拱手,疑惑这人竟然认识自己。
“这是我们府的三老爷!”赵管家有些倨傲地介绍道。
“果然还是呆头呆脑的!”三老爷仿佛是自言自语,迈出脚步离开,但却留下了一句话:“你此番路费怕是凑足了,你还是早些去赴考,他可是等着要跟你在院试一再高下呢!”
赵管家这才认真地打量起林晧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咦?
林晧然当即明白,他的前身可能真跟江府的人产生过交集,跟这个三老爷恐怕是见过面的,跟这个叫“月白”的人似乎还有一场意气之争。
只是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不仅没有半点关于江府人的记忆,没有这个三老爷的,对那个叫“江白”的人同样何无印象。
算了,反正经过这些时日的打听和观察,这江府确实不是什么大善之家,还是不跟这些人扯关系为妙。
“怪事!这竟然就是长林村那个书呆子,我先前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呢?”赵管家看着林晧然离开的身影,却是犯起了嘀咕。
春光明***拂在这座古色古香的村子里,仿佛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芳香。
卖了山鹿,赚到了五两银子,让他心里很是忠踏实。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钱总能给人带来温暖,而且可以解决很多东西。譬如给虎妞买新衣裳,譬如改善家里的住房条件,又譬如可以做点赚钱的小买卖。
林晧然从江府出来后,却是一阵心血来潮,跟阿牛分开后,却没有直接返回长林村,而是向着江村的西边而去。
听说江村西边有座书院,他借着这个令人舒服的好天气,决定过去瞧一瞧。
按说,一个如此偏僻的山村,断然不会拥有书院这种东西。但江村确实非一般村子所能比拟,江府不仅斥资建了书院,还重金请来了名师执教。
这些年,一些江村子弟陆续顺利走上了仕途,青山书院在整个化州府的名声大震,吸引了不少有钱人家子弟前来就读,以致这间书院现在彰显着勃勃生机。
林晧然当年正是就读于青山书院,但这似乎不是一件值得当事人骄傲的事情。为了能够读书,为了那个功名,他家里陆续将田产变卖,这才落到断粮的窘境。
青山书院坐落在半山腰上,以砖木结构为主,连绵的楼宇,让人不得不赞叹。这时正在上课,隐隐听到童子诵读《论语》的声音。
林晧然来到了书院的大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青山书院”四个苍劲的大字,当即就觉得这题字之人绝对不凡,却不知这名为“青山居士”的题款人是谁,隐隐间竟然透露着几分熟悉与亲切。
这时,恰好有几个衣着华丽的人进去参观,守在院门前的一个短衫汉子倒没有人拦着,而他趁机尾随前面的人混进了里面。
这跟现代的教育机构其实是一样的,本质都是上课、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只不过多了几间富有时代特色的阁楼,多了一些人文气息。
由于深受“礼乐相承”思想的影响,所以书院的建筑布局很是严谨。以讲堂为中主,中轴对称,大门、讲堂、祭殿和书楼连成一线,两旁则是斋舍。
只是看到这一些,林晧然明白长林村要赶上江村,恐怕一百年都不够。江村不仅富裕,而且还如此注重教育,这以后必定是官商结合的村子,长林村这种温饱都无法解决的村子如何追赶?
贫富差距,这是两条村子在将来都无法避免的存在,而且只会越拉越大。
林晧然早已经自认是长林村的一员,看到这一些,不由得有些沮丧起来。他虽然有帮助长林村脱贫致富的决心,但若想带着长林村超越江村,这恐怕是难于登天了。
第10章 万般皆下品
一对父子走在前面,正绕着青砖小路,向着后面的书楼而去。
父亲年约四旬,一副员外装扮,高高瘦瘦,留着山羊胡,而这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模样,长得白白胖胖,手里拿着刚买的木剑冲着路边的花丛乱舞着。
小男孩的眼睛突然闪过兴奋的光芒,扭头冲他老爹嚷着不读书,说以后要当大将军,结果他老爹直接给他后脑勺赏了一巴掌。
看着这员外打得真是用力,让到林晧然这个旁人都不由得呲牙咧嘴,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默默地关注起这对父子,看会不会有命案发生。
却听到这个员外瞪目怒骂道:“且不说咱家不是军户!哪怕你真有本事用命换来了战功,让你当上了总兵,甚至封了侯,那又能如何?我朝以文制武,一个小小的御史就能将你管得死死的,品阶高的官员还敢指着你鼻子骂你老子,你脑子是不是犯浑,竟然想着去当兵?”
小男孩捂着发疼的后脑勺,但却顽性不改,或者心底就是抗拒着读书,眼珠子又一转又道:“咱家是做药材的,那我经商总行了吧!我要将买卖做到广州府,做到京城去,跟沈万三一样,成为天下第一大富……”
哎呀……
这次话没说完,他的后脑勺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爹一副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既然知道沈万三,那你还说这等疯言!天下第一富豪又如何?万贯家财又能怎样?还不是被抄了家,流放到云南?咱家比知县谁富?老子每次见了知县大人还不是恭恭敬敬的?”
“那你说怎么办嘛!”小男孩这次学乖了,双手捂着脑袋,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父亲,同时证明棍棒出孝子的科学性。
员外捋了捋山羊胡,满意地抬头望着书楼无限向往地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莫再顽劣,在此用功读书,将来必有一个锦绣前程。若是中了生员,便可见官不拜,还可以得到国家的供养;若是中了举人,我哪怕是散尽家财也帮你捞个实缺,不过一个次六品知县恐怕就得到头了!”
倒不是他担心财力不够,而是官场有着一套完整的游戏规则。一甲进士轻视三甲进士,而三甲进士又会蔑视举人官,官场的升迁跟功名有着极重要的关系。
哪怕是首辅严蒿的儿子严世藩,能力无疑是够了,背景更是吓人,但却由于出身问题,故而到了六部尚书就算到头了,终生都没有机会入阁,否则会受到整个士林的攻讦。
举人更是如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到了知县就难得寸进。
小男孩却是意气风发,举起手中的木剑豪迈地大声道:“我要做大官,要做巡抚!”
“那就必须更努力读书,要考中进士!”员外斩钉截铁,同时不无羡慕捋着山羊胡说道:“当今朝廷大员,哪个不是一甲二甲进士出身,当今严阁老是二甲进士,徐阁老是探花郎。若是你考了进士,不说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和科道六部,哪怕最差的安排都是知县。至于巡抚,只要运作得当,这也不是遥不可及!总之,你只要好好用功读书,在当今圣朝,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小男孩将木剑收起,眼睛发亮地追问道:“那我能带兵打仗吗?”
林晧然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后脑勺,但却出乎意外,员外却捋了捋山羊胡,一副世外高人般微笑道:“明朝的兵部是由文官把持,军队的任命权在兵部,如今由文官挂帅出征已成惯例。你若真能考上进士,倒是有机会统领千军万马!”
小男孩满眼期待,步伐不经觉加快了少许。原先他还烦着那般如同天书般的书籍,但这刻仿佛拥有无穷的动力,恨不得明天就去参加科举。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林晧然没有继续往着书楼那边而去,而是伫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那对父子,心里头有了一些感悟,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萌生。
这跟着二十一世纪终究不同,这是一个士农工商的年代,商人的地位处于最低一等,而公务员的地位却无限拔高。
上辈子他其实是有机会成为公务员的,只是在报名前夕给一个美女警察扣了一项调戏妇女罪,不然他没准就不用重生,有机会当上市长或许高官。
“天命之谓性;率性这谓道;修道之谓教……”
他走上一处木梯,便来到一间充满古韵的讲堂。讲堂两边有几个半人高的木窗,窗户的竹帘已经卷起,下午的阳光如同调皮的精灵,正落在那地板的木缝上。
林晧然通过窗子看到里面的情况,讲堂里面有着二十余名摇头晃脑朗读的孩童,两个孩童共用一张桌子,年纪都在八九岁之间,桌上摆放着纸墨笔砚和一本《中庸》。
孩童们的前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坐在桌前端着茶,眼睛微微闭起,脑袋和上身轻轻摇晃,却不知是陶醉于茶水,还是迷醉于圣贤的大道中。
在他后面的墙上,正挂着千古圣人——孔子的画像。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林晧然的脑海清晰地浮现了整篇的《中庸》全文,仿佛这些东西早已经深入于骨髓中,不论如何都不会将之遗忘。
隐隐间,他觉得自己拥有应试的能力!而且从方才三老爷的话中可以得知,这身体的原主人竟然是县试案首的有力竞争力,这足说明身体原主人的才学确实过人。
这是诱惑还是陷阱?
林晧然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做事向来都考虑周详再行动,很少做力不能及的事实。或许是他的这个品质,让他上辈子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有太差。
从书院出来,他看着一辆马车从他面前经过,微微疑惑地望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原来江村处于交通要塞,他知道通过县城的路是跟这相反,却不知道这头是通往何方。
站了片刻,他正想要回家时,却看到一个公子哥带着两个随从径直朝他走来。
那个公子哥身体高挑,唇红齿口,但一脸的雀斑,腰间挂着玉佩,手持一把画扇,正轻轻地摇曳,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林晧然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冲他而来的公子哥,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估计是跟此人相识,而且可能是敌非友。
“呦!林若愚,怎么干起了卖柴的营生!”
结果,对方一出声,便是带着几分嘲讽。
林晧然瞬间确定,这人绝对是旧识,很可能就是江府的人。估计是那个叫三老爷的人跟他提及自己,而他又找了赵管家打听,这才知道自己近些时日卖柴为生的事。
“讨口饭吃罢了!”林晧然微笑地说着,并不觉得卖柴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只是他不愿意跟这人过多交集,便拱手告辞。
公子哥却是拦住他,晒笑地道:“这么快就要走?莫不是这些天赚了钱,急着去赴考?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派车送你一程,省得再出什么差池呢!”
林晧然听出这话中有话,定然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隐私,但仍然不想跟这人产生过多交集,微笑地拱手道:“不用了,我不会去赴考的!”
公子哥听到这话,突然大笑起来,只是看着林晧然真的要离开,便止住笑声道:“你不要功名倒可以理解,但你连妹妹都不要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晧然当即停了下来,眼睛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第11章 惊人赌约
若说方才还担心败露,不愿意跟这个明显带着恶意的公子哥发生交集,所以才想着尽快离开。但此刻双脚却像是生了根,心里头涌起了一股滔天怒意,虎妞无疑就是他的逆鳞。
公子哥是江府的三房子弟,名字叫做江荣华,跟着林晧然本是同窗。这时却是上下打量着他,有几分疑惑地问道:“你不会……真忘记跟月白的赌约了吧?”
“什么赌约?”林晧然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他迅速搜索脑海,却没有半点这方面的记忆。
江荣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直至看到林晧然的脸上露出怒容,这才微笑着说道:“你跟月白打赌,看谁在院试中名次更高!赌注嘛……你不会真的给忘了吧?”
“快说!”林晧然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江荣华伸手示意随从不用轻举妄动,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然后一字一句地道:“你若输了,便是让你的妹妹给月白做丫环!……如今看来,你连科举都不打算参加,看来确实不在乎你的妹妹,呵呵!”
嗡!
林晧然的脑袋炸响,浑身发软,抓着江荣华衣襟的手不由得松了几分,但很快就愤怒地瞪着他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不会受了刺激,所以失忆了吧?”江荣华眉头微蹙,仔细地打量着他。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呆子,像是突然间换了个人般,起码以前他就不可能敢揪他衣领,更不会有这种如同疯狗般的气势与举止。
林晧然听到这话,心里头的火气却像是被一桶水浇下,刚刚涌起的质疑消散大半。因为这人直击了他的软肋,他确实对前主人所做过的事一无所知。
尽管他心里头很是不愿意相信,但理性却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罢了。
江荣华似乎是确定了判断,嘴角微微翘起地道:“那我就帮你回忆好了!……你没有盘缠赴考,所以便找上了月白,月白答应给你三十两盘缠,但却立下了一个赌注!若是你在院试胜了月白,三十两便不用还了,而若你在院试败给了月白,那……你妹妹就得卖身给月白!”
不,这不是真的!
林晧然虽然一再否认,但是脑海却有了些许画面,仿佛真的有这事一般。他为了筹足赴考的路费,确实有过卖掉虎妞的念头。
不对,那钱呢!
林晧然突然想起最关键的事情,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家里别说三十两了,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见着,所以这事绝对是编的,当即又揪起他的衣襟怒道:“你撒谎,我根本没拿到三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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