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阎象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显然他刚才已经猜出了袁术的心思。但是他对袁术的决定并不完全同意,当即恭声说道:“陛下欲将帝位禅让于本初公,此乃英明之举,微臣并无异议。然,陛下欲将传国玉玺一并送往冀州,则甚为不妥。现如今,满朝百官人心浮动,一旦陛下将传国玉玺交予朝中大臣,微臣担心其人必然有负陛下所托,转投其他诸侯以作晋身之礼。
故而传国玉玺不可离开陛下左右,以免误入小人之手,以致宝物蒙尘。”其实阎象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一旦仲氏政权败亡,传国玉玺将是唯一能够保全袁术帝王之尊的信物。即使不能保全性命,也不至于死得太过屈辱,或许还能为子女和家眷赢得一线生机。
“呃”阎象这番话无疑是说中了袁术的心思。事实上,他舍不得传国玉玺,纵然忍痛割爱,也担心所托非人,落入小人之手。但是仲氏政权确实是保不住了,这是他袁家的皇权,他愿意将皇权转嫁于袁绍,希望袁氏江山能够传承下去。
就在袁术犹豫不决之际,阎象说道:“既然陛下有意禅让帝位,微臣尚有一策供陛下定夺。去岁陛下曾为太子与吕布之女定下婚约,如今婚期将至,陛下可修书一封,信中言明,只待太子与吕布之女完婚便禅位于太子。此后吕布便是我仲氏皇朝的国丈,如果他践行婚约,届时再加封吕布为大将军。倘能如此,或许能解眼前之危!”阎象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他身边的纪灵,此时义愤填膺,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凌厉的杀机。
“哦?哈哈哈!好好好,爱卿此计甚好!”袁术惊喜过望地朗声大笑,这是他近半年来笑得最开心的一回,或许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开怀大笑。
“甚好!哈哈哈”
第998章如梦令,王者归来
“哒哒”的马蹄声传到淮河南岸,促使早已进入梦乡的吕布被侍婢从睡梦中急声唤醒,遂忙不失迭披上甲胄,急匆匆迈出帅帐,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远眺张望。
“嘭嘭”的脚步声从身旁传来,吕布无须回头便知军师陈宫和宿卫统领魏续已经带着亲兵卫队闻声赶来了。
“公台,今夜何人守营?这是哪儿来的大队骑兵?”不由分说,吕布直接斥问今夜辕门守将是谁,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一句,这轰隆隆的马踏声从何而来。
此外,吕布这般劈头盖脸的问话,其意不在辕门守将,而是指桑骂槐,责怪陈宫办事不利,手里掌握着众多斥候和细作,却为何没有提前打探到消息,以致敌人都已经趁夜接近大营了。
诚然,吕布大军的斥候和细作都是陈宫直接负责的。
可现在,大队不明身份的骑兵正向大营奔来,但陈宫事先却没有及时禀报,这说明他对此毫不知情。这不是失职又是什么?
“主公息怒。”知道自己有错在先,陈宫难得自觉一次,没有直呼吕布的字号“奉先”,而是罕见地叫了一声“主公”。
说话间,陈宫疾步走到吕布身边,一边伸长脖子向远处张望,一边思索着说道:“从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上看,声音从北边传过来,而不是南面,这似乎不是袁术的兵马。何况淮南袁术麾下也没有声势如此之大的大队骑兵,是以应该不是敌军夜袭。”陈宫对自己的判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和猜测说出来,对与不对稍后便知。
“北边来的骑兵?”吕布闻声讶然,诧异道:“北边便是对岸的豫州。时下豫州刺史郭贡正率部与波才大军交战。郭贡那厮自顾不暇,焉有如此众多的骑兵连夜渡河偷袭于我?”
陈宫下意识地点头,道:“确如奉先所说,郭贡手里绝对这么多骑兵,否则我等也不可能一鼓作气渡过淮水。但是郭贡没有并不代表西凉军也没有。”心思急转中陈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同时也是吕布最不希望听到的字眼儿西凉铁骑。
“呃!”吕布闻声色变,惊声道:“你是说这些骑兵是李利、、、哦不。是大将军麾下的西凉铁骑!”
陈宫轻轻颔首,低声道:“这么密集的马蹄声,这么大的动静。料想这股骑兵的数量应不少于数万之众,甚至更多。天下间拥有如此多铁骑的诸侯有且仅有一人,那便是大将军李利。除此之外,不作第二人选。”其实陈宫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这越来越近的铁骑。正是李利麾下的西凉铁骑。只不过他知道吕布历来对西凉军讳莫如深。说得太绝对的话,反而会让吕布起疑心,无事生非,徒添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听陈宫这么一说,吕布侧耳倾听着愈发清晰的马踏轰隆声,顾自喃喃自语道:“马踏声轰鸣震天,应不下于五万铁骑;蹄声密而不乱。连夜行军却步幅一致,俨然训练有素。乃百战雄师。这是李利麾下最精锐的五支战骑营才有的行军声响,来者必定是五大战骑营之一!”吕布一边说着话,一边浓眉紧蹙,英俊的侧脸上浮现浓郁的忧虑。
听到吕布自言自语的话,陈宫暗自钦佩。吕布不愧是百战沙场的宿将,这份过人的听力和精准的判断,着实令人惊叹。眼下马蹄声还在数里开外,可吕布已经准备地推断出骑兵数量,从风中传来的马蹄声响辨明这支骑兵的来历,并直接定位在李利麾下最精锐的五支战骑营之一。
倘若陈宫对此果真一无所知,或许他还会对吕布的推断将信将疑。但现在,他毫不怀疑吕布的判断,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支骑兵的身份,它正是李利麾下最精锐的战骑之一,典韦统领的虎贲营铁骑。除了虎贲营之外,还有公孙瓒、轲比能、徐晃和马岱率领的新组建的四万幽州铁骑,共计七万铁骑。但率先渡河在南岸扎营的只有五万铁骑,后续兵马暂时留在淮水北岸,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行渡河。
稍稍愣神之中,陈宫不等吕布发问,率先问道:“看来奉先已经确定这股骑兵的身份,不知接下来我等该当如何?出门相迎还是佯作不知,静等西凉军到来?”
“呃?”吕布愕然一声,眉头皱成了“川”字状,显示出他内心极不平静,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正在剧烈挣扎。有心佯作不知,却又担心事后李利借机发难;若是打开辕门出门相迎,又担心李利喧宾夺主,重蹈幽州公孙瓒之覆辙,被李利兵不血刃地夺走兵权。毕竟公孙瓒被李利逼降之事眼下已传遍天下,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不可不防啊!
这样一来,吕布作难了。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却还是一筹莫展,愣是没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随即他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陈宫,姿态放得很低,眼神中充满请教之意,甚至有些乞求的意味。
吕布这种近乎于哀求的眼神让陈宫颇为受用。毫不夸张地说,陈宫这些年最大的乐趣便是教导吕布,偶然还会大声训斥吕布,直到训得他俯首帖耳为止。因此,很多时候吕布在他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而狂傲,遇事不用脑子,完全是随性而为,以致于屡屡犯错。直到吕布听从他的谋划或者说教导之后,局势才得以改观,终于谋得一块安身立命之所,并成为一方诸侯霸主。
近年来,随着吕布所掌握的势力一天天发展壮大,吕布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再不像以前那样对陈宫毕恭毕敬,视如老师了。甚至于,吕布很不待见他,尤其不喜欢听他说教,更别说训斥指责了。毫无疑问,占据徐州之后吕布的翅膀硬了,不用再事事求教于他,俨然准备卸磨杀驴了。
对此,陈宫表面上佯作浑然不知,实际上却是犹如隔岸观火一般心知肚明,清醒得很。可是他依旧我行我素,还像之前那样对待吕布,但是无形中他对吕布的说教越来越少,很多事情明明看不惯,却佯作不知,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或许吕布对此毫无察觉,仍然觉得陈宫还是以前那副德行,令人生厌。但他却不知道,陈宫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不再尽心竭力地辅佐他了。
时隔两年之后的今天,陈宫再次从吕布眼神里看到哀求之色,这让他不禁心头一软,终究做不到彻底绝情断义的程度,不免生出些许恻隐之心。迟疑片刻后,他终是决定最后再帮吕布一次,帮他化解眼前的危机,至于他今后的该怎么走,全凭他自己决断,谁也帮不了他。即使陈宫还想帮他,亦是无能为力,甚至于帮他就等于害他。
“既然奉先执意询问,在下便直言不讳了。”礼节性地说句客套话,陈宫继续道:“在下建议奉先打开辕门,主动前去迎接西凉军的到来。如果领兵将领是大将军本人,那奉先便邀请大将军入帐歇息,并连夜大摆筵席,隆重招待。如此便不会落人口实,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让大将军即使有心刁难也无从发难。倘若领兵将领不是大将军,而是其他将领,奉先只须客套一番,然后命人在大营旁边帮助西凉军搭建营寨即可。这样以来,奉先也算仁至义尽,同样让人挑不出毛病,不会授人以柄。如此,不知奉先意下如何?”
吕布闻言大喜,笑呵呵地道:“好好好,甚好!果然还是先生高明,有礼有节,面面俱到,足可让西凉军找不到任何借口。就这么办!呵呵呵”陈宫闻言颔首一笑,遂吩咐亲兵准备筵席,并跟着吕布朝辕门走去。
斜风细雨的夜幕下,李利驾驭金猊兽王座骑硬着风雨疾驰飞奔,隐隐看到两里外的平地上立着一座颇具规模的偌大营寨。随即他轻轻拍着金猊兽王的后颈,示意它减慢速度,等候大军一起前往吕布大营。
正如淮南袁术和阎象所料,李利已然率领大军南下,并进入豫州境内。但是阎象和袁术显然高估了李利大军的行军速度,以致李利大军比他们估计的时间整整晚了五天,直到第五天深夜才渡过淮水,抵达赶在雨季到来之前渡河扎营的吕布大营。
在此之前,李利大军之所以在豫州耽搁数日,是因为他率军与波才大军合兵一处,围攻豫州刺史郭贡。围城三日,迫使身陷包围的郭贡不得不放弃抵抗,主动开城请降,从而让大半个豫州落入李利手里。
事后,李利又在城中盘桓两日,从司隶调遣大量文官和郡府兵进入豫州,并帮助波才整编豫州郡府兵,然后命令波才接管占据的郡县城池,并将随后到来的司隶郡府兵与豫州兵马对调换防。
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李利率领七万铁骑和三万辎重步军赶往淮水,终于在午后抵达淮水北岸,并连夜渡河,率领五万铁骑赶到驻扎在南岸的吕布大营。
随着李利传令大军减慢速度,五万铁骑徐徐前行,自然而然地打消了吕布之前的诸多顾虑,以致李利大军远远便看到辕门大开,随之吕布高大挺拔的身形跃入视线
第999章如梦令,今夕何夕?
随着李利传令大军减慢速度,五万铁骑徐徐前行,藉此表明自身并无恶意,进而自然打消了吕布之前的诸多顾虑。
行至大营一里开外,远远便看到辕门大开,随之吕布高大挺拔的身形跃入视线。
看到这一幕后,李利剑眉微皱,心中颇感诧异。待走近百余步后看到陈宫站在吕布身旁,并落后吕布半个身位时,他心中了然,目光不由得在陈宫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六年前,李利对陈宫极其信任。不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大舅哥,是完全可以信任之人,还因为他保住了郿邬,让这座董卓筑造的城堡免遭涂炭。郿邬完好无损,就等于保住了西凉军所需的救命粮饷,对李利乃至整个西凉军意义重大。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郿邬被付之一炬,便没有今日的李利和他麾下强大的西凉军。西凉军要想发展壮大,至少要延后五至十年,从而错过最佳的扩张时机,随之改变天下局势,影响深远。从某种意义上说,长安之乱中若不是陈宫跟在吕布身边,李利绝对不会在武关城下轻易放过吕布。
四年前,即司隶大战之时,李利对陈宫产生怀疑,怀疑他已经彻底投效了吕布。因为司隶大战是决定李利及麾下西凉军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战,可是陈宫自始至终都没有传回只言片语,不指望他传递情报,却连一声问候或关心的话语都没有。这让李利第一次对陈宫抱以怀疑态度,换做其他人也不例外。
面对如此重要的生死大战。陈宫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难免让人起疑。何况李利和他是至亲,既是他的妹夫。也是营救他的母亲和妻儿家小的恩人。然而在前后持续一年的司隶大战之中,陈宫一直处于静默状态,俨然不存在一般,明明就待在盟军大营里却愣是没有一丝音信。
三年前,当吕布在兖州战败后,李利原以为陈宫会回心转意,即使说服不了吕布投奔西凉。他自己也该回来了。然而李利再一次失望了,陈宫并没有回归,依旧跟着吕布转投刘备麾下。寄居徐州小沛。
自此李利彻底对陈宫不抱有任何希望,真正决定放弃他,此后再不提及。然而吕布随后偷袭刘备,占据徐州之事又让李利看到一丝转机。再度关注陈宫的表现。为此他派出大量细作打入徐州。对陈宫实行全面监控,只要李利想知道,陈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惜的是陈宫并没有异常举动,没有表现出对吕布的任何不满情绪,让李利对他无从捉摸,始终摸不透他的心思。
此番率军南下,就在前天傍晚即将抵达淮水北岸的时候,李利再次试探陈宫。刻意留下两名吕布麾下打探消息的细作,让其将大军连夜渡河的消息透露给陈宫。这是李利最后一次试探陈宫的忠诚。也是让陈宫回头的唯一机会。倘若陈宫珍惜这次机会,那么李利便既往不咎;反之,陈宫难逃一死,或许还是李利亲手处决他。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情景让李利甚是疑惑。从之前斥候打探到的情报来看,吕布大营事先毫无防备,根本不知道他今夜将率军赶到大营。藉此便能看出陈宫并没有将大军渡河南下的消息提前告知吕布,以致吕布猝不及防,误以为是敌军夜袭,好一阵手忙脚乱,直到得知来者是他率领的大军之后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可是以吕布孤傲不羁的个性,他怎么可能想到主动出门相迎呢?即使想到了,他也不回去做,因为他是吕布吕奉先,一个反复无常、重利轻义却又极重颜面的家伙。这种人绝对做不出低声下气的举动,除非有人指使,并给他陈述厉害,从而促使他一改往日作风,虚以委蛇,佯装作态,假以颜色。
毫无疑问,这个私下里给吕布出谋划策之人正是陈宫,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有这般见识。
所以李利本来以为陈宫已有决断,彻底投向自己这边,却不料陈宫又做出这等模棱两可之事。这让李利再一次动摇了自己的判断,仍然拿捏不准陈宫的态度,搞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到底站在哪边。
如果陈宫不是李利的大舅哥,不是对李利乃至整个西凉军有过极大恩惠之人,李利断然不会把心思浪费在他身上,更不会对他百般容忍,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换做其他人,性情如此多变,忽左忽右、捉摸不定,李利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更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哪怕一点点时间,会采用最直接最简洁的办法,将他彻底从世间抹掉,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大将军夤夜驾临,吕某有失远迎,还请大将军恕罪。”
辕门前,眼见李利果然亲自率军前来,吕布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赶在李利飞身下马之前躬身揖手道。
“温侯见外了。”双脚落地的一刹那,李利伸手扶住躬身揖拜的双手,笑呵呵地道:“李某夤夜叨扰,颇为唐突,承蒙温侯相迎,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啊!”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一如从前的谦逊有礼,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然而被李利托住手臂的一瞬间,吕布全身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情,直到确认李利并无恶意之后方才放松警惕,身体随之松弛下来。
时隔三载再次见到吕布,笑呵呵的李利宛如故友相逢一样熟络,拉着吕布的手,与之并肩缓步而行。李利边走边说道:“数年不见,温侯风采更胜往昔,李某深感欣慰呀!”
其实吕布眼下已临近中年,虚岁三十八,足足比李利的年龄超出一轮还多(十四岁),在当下便是两代人。然则李利虽然年轻,却位高权重,实力雄厚。休说吕布当面,即使是年逾花甲的刘表、袁绍和袁术等诸侯见到李利也不敢以长辈自居,已逾中年的曹操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李利和吕布之间的第二次友和会晤。像这般笑脸相迎的第一次见面场景,还要追溯到六年前的长安,那时两人同殿为臣,都在董卓麾下效力。但是自从灞河之战后,两人便势成水火,彼此视为仇敌,此后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刀兵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