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789章

作者:虎贲中郎

大战之初,荆州刘表率领水陆两路大军来袭,给袁术构成极大威胁,说是阵脚大乱亦不为过。然而荆州大军不过是昙花一现,刘表率部急攻数月无果之后便借着荆南平叛之名,悄然退兵。正当袁术深深松一口气之际,江东孙策在他的身后狠狠插上一刀,打得袁术措手不及,险些丢了庐江郡。随后袁术调集大军围堵孙策,迫使孙策边打边退,暂时退回江东,伺机再战。

伴随刘表和孙策两路人马的退却,淮南战场进入短暂的休战期,让袁术误以为危机已经过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安安稳稳地坐稳皇位。却不料,之前已经向他上表称臣的徐州吕布突然倒戈相向。不宣而战,率领徐州军偷袭豫州,打得豫州刺史郭贡一败涂地,随后吕布大军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兵锋直指九江寿春。

听闻吕布出尔反尔,降而复叛。袁术恼羞成怒,当即率领大军进剿吕布,在淮河两岸与吕布军连番大战。却败多胜少,不得已只能退守南岸,节节抵抗。恰在此时,江东孙策卷土重来。再度出兵庐江。偷袭袁术后方,与淮北的吕布大军形成遥相呼应之势,夹击袁术。

单以兵马多寡而言,袁术拥兵二十余万,即使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然则事实并非如此。面对并州虓虎吕布和江东小霸王孙策的南北夹击,袁术麾下大军两线作战,北面打虎、南面驱狼,本以为再不济也能保住疆土。不至于丢城失地。却万万没想到,北面打虎连连失利。南面驱狼也连战连败,致使袁术大军损兵折将,连连败退,而袁术本人则沦为惊弓之鸟,忙不失迭地返回九江,龟缩在“帝都”寿春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从登基称帝至今,前后短短一年零五个月,仲氏皇帝袁术便相继丢失了大半个豫州和扬州,仅有的数郡之地还饥民遍地,盗匪贼寇丛生。时至今日,袁术已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衰败之势已不用可逆转,年轻的仲氏政权摇摇欲坠,眼下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时至建安三年十月,当北方即将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时,淮南却被连绵不绝的秋雨笼罩其中,格外寒冷潮湿。秋雨绵绵之中,龟缩在寿春城里的袁术却是屋漏又遭连夜雨,祸不单行。随着部将陈兰、雷薄叛乱劫掳粮草逃入山林之后,袁术麾下人心浮动,军心涣散,许多文臣武将都在私底下暗通其他诸侯,削尖脑袋谋求退路,怀有异心者比比皆是。

仲氏政权还没有彻底败亡,可是袁术麾下的所有人似乎都不看好他,一个个不务正业,敷衍了事,行迹鬼祟,都在为自己寻求后路,不愿跟随袁术一起败亡。这几乎是不公开的事实,即使没有人向袁术禀报,他也能看出麾下文武的心思。

然而袁术明明知道麾下部众中怀有异心者不在少数,却不得不佯装不知。每天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心怀二志的臣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却硬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这是因为,值此危难之时,袁术不可能把所有心怀二志的臣子全都杀掉,很多事情还得依仗他们出力。倘若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其悉数诛杀,非但无法挽回衰败的局势,反而会加剧败亡,继而导致仲氏政权顷刻间崩塌,而他袁术极有可能被部下谋害,死于非命。毕竟,自古以来狗急跳墙之事早已屡见不鲜,袁术眼下所面临的局面便是如此。

寿春城,皇宫大殿。

“哗啦啦“的秋雨飘飘洒洒落下,鬓角斑白的袁术身着龙袍伫立在殿外廊下,深深凹陷的一双眸子怔怔失神地盯着眼前的几行雨珠。偶尔仰头看向高达数丈的屋檐琉璃瓦,看着落在瓦片的雨水汇集成串,直直地坠落下来,落在玉阶两边的小坑里,砸得水珠四溅,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在袁术的记忆里,上一次这么认真地观看屋檐落雨还是他六岁的那年。那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对很多自然现象都充满好奇,极其好动。可是遇到下雨天便不能出去玩耍,于是他就想弄明白这些水都是从哪里来的,但站在院子里根本看不到雨水从何而来,而唯一能够清晰地看到雨水的地方便是屋檐下,为此他曾认真观察过屋檐滴水的过程,记忆深刻。

光阴荏苒,如白马过隙,转眼过去五十多年了。

这五十多年里他再未留意过下雨时的情景,全部心思都用在权势争斗、扩张势力和酒色享受上面。近三十年来,每逢雨季,他都在府中饮酒作乐,莺歌曼舞,躺在美人怀里醉生梦死,再也没有像童年那样心无旁骛地看雨。

然而时隔五十多年之后的今天,心力交瘁的袁术忽然心血来潮,顾自踱步到宫门前静静地观看秋雨纷纷的场景。看着屋檐下那一行行犹如白线一样的水珠源源不断地落下。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袁术心头前所未有的平静,隐隐还有一丝慰藉之感。让他想起童年时期天真无邪地看雨情景,既而回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自己和兄长袁绍一起玩耍嬉闹的场景。

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起走过天真浪漫的童年时期,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功名利禄的诱惑,使得兄弟俩越走越远,离心离德。势成水火。磕磕碰碰走过三十年多年的风风雨雨,曾经的一对兄弟如今都已步入花甲之年,垂垂老矣。却在迟暮之年又被命运捉弄。再度走到一条路上,成了一对难兄难弟,都是讨袁联盟讨伐的目标。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同是袁氏子孙的袁绍和袁术。经过几十年的明争暗斗之后迎来了相同的命运。现如今。兄弟二人都已陷入重围,面临家破人亡的灭顶之灾。不知道冀州袁绍此刻是否有这种觉悟,但袁术看着屋檐下的水珠源源不断地落下时,突然想到了自己和兄长袁绍都面临着同样的危机,危在旦夕。

恍然间,袁术感慨良多,五味杂陈,不由得担心起自家兄长袁绍的目前处境。

“听闻幽州已被李利占据。乌桓和鲜卑蛮夷也被李文昌灭了?”袁术身形不动,忽然开口问道。

此刻陪同袁术看雨的还是阎象和纪灵二人。不过他们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初的谋士和领兵将领,而是司徒和大将军。然而眼下仲氏政权岌岌可危,司徒阎象和大将军纪灵自觉回归到曾经的位置上,不仅他们二人是这样,袁术帐下其他文臣武将也不约而同的回归本职,再不敢窃据高位,否则早晚都要沦为仲氏皇帝袁术的殉葬者。

时下寿春城里唯一没有身份变动之人便是袁术。不管时局如何变幻,只要他还没死,自己不退位,便仍是仲氏政权的皇帝,至高无上的帝王。国破山河在,妻妾归别人的情形还没有落到袁术头上,至少眼下仲氏政权还在,帝都寿春还没有被讨伐大军攻陷。

听到袁术询问,阎象躬身答道:“禀陛下,传闻属实。去岁冬天,大将军李利便已逼降公孙瓒,尽得十余万幽州军。今岁四月和五月,大将军李利率领大军与蛮军两度决战,这便是如今风靡天下的卢龙塞之战和白狼山之战。李利率领大军连战连捷,先后取得两场决战的胜利,从而一举歼灭蛮夷精锐,遂尽数俘获其部落民众,彻底平定了幽州边患。”说话间,阎象语气诚恳,似乎对西凉李利充满敬畏,张口闭口大将军,只是碍于袁术的颜面,遂直呼李利之名。

袁术闻言后神色微动,眉头剧烈跳动,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慌乱之色。好在他背对着阎象和纪灵,致使二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

“李利这厮端是厉害!”轻叹一声,袁术转身走进宫门,不急不缓地走在空旷的大殿上,唏嘘感叹道:“此番李文昌平定幽州,想必是威名更胜往昔,兵锋愈发强盛,如日中天哪!”

阎象和纪灵二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袁术身后,阎象说道:“确实如此。李利能征善战,天下驰名,此番幽州大胜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在幽州之战中,一战成名的却是他麾下的一文一武。”

袁术闻言后身形一顿,扭头看了看阎象,又看了纪灵一眼,不无失望地道:“李利麾下能人辈出,着实令朕担忧啊!据细作禀报,李利已返回洛阳,不日便将率军南下?”

“这”阎象神情诧然,迟疑片刻后,满脸难色地低声道:“恐怕李利大军此时正在赶来九江的路上,不日即可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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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章醉江南,铁马冰河

听出袁术话中带着询问之意,阎象道:“确实如此。李利能征善战,天下驰名,此番幽州大胜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在幽州之战中,一战成名的却是另有其人。

卢龙塞之战,李利的义弟诸葛孔明巧用弓弩一举打败数万蛮夷铁骑,自此扬名天下。据说这个诸葛孔明,原名诸葛亮,字孔明,号卧龙。本是徐州琅琊人,为躲避战乱,随其叔父诸葛玄辗转荆州,依附于刘表帐下。四年前诸葛玄出任南阳太守,诸葛亮便在卧龙岗上搭建一草庐潜心读书,颇有才名,遂被荆州隐士司马徽誉为‘卧龙’,此后这个名号便在一众荆州士子中传扬开来。

但真正让他一举扬名天下的还是卢龙塞之战,李利大军以弱胜强,大败蛮军于卢龙塞关前,并追杀蛮军数百里。据说这场决战便是诸葛亮亲自指挥的,包括大将军李利在内悉数听其号令,故而方有卢龙塞大胜。

白狼山之战,李利麾下大将张辽于万军之中斩杀蛮军主帅蹋顿,并率军攻陷柳城,擒获乌桓单于楼班及数百名乌桓贵族,一战成名。张辽曾是吕布麾下部将,长安之乱中吕布率部南下时被李利围困于武关城下,吕布遂将张辽、高顺和曹性三将留给李利为质,顾自率军逃脱。此后张辽转投李利麾下,跟随李利征战多年,百战沙场,屡立战功。此番白狼山之战堪称是张辽的成名之战,使其从西凉军众多将领中脱颖而出。真正成为李利麾下能够独当一面的三军主将。

据细作探报,而今统领十几万幽州军与冀州鞠义作战的西凉将领正是张辽。”随着阎象中规中矩的禀报,与他并肩而行的纪灵眸光闪动。眼神充满向往,他多么希望阎象所说的一战成名之人是他,而不是张辽。

袁术闻言后身形一顿,扭头看了看阎象,又看了纪灵一眼,不无失望地道:“李利麾下能人辈出,着实令朕担忧啊!据细作禀报。李利已返回洛阳,不日便将率军南下?”

“这”阎象神情诧然,迟疑片刻后。满脸难色地低声道:“确有其事。不过细作传回消息至今已有半月,恐怕李利大军此时正在赶来九江的路上,不日即可到达”欲言又止的一句话,完全暴露了阎象心中的忧虑。李利大军即将到达什么地方?是淮北还是淮南。亦或是寿春城下。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听得纪灵一头雾水,但是袁术却听明白了。

虽然袁术之前从未与李利交战过,但他深知西凉军的行军速度极快,一昼夜足可行军两百余里。尤其是李利其人,深谙兵贵神速的精髓,尤擅使用骑兵,其人每次领军出战都会带上大量骑兵,而步军则沦为押解辎重的辎重兵。即使是攻城战也不例外。

在此之前的历次大战中,只要李利出现在战场上。那么他身边至少跟着五万铁骑,甚至更多;临战之中只要被他抓住一丝机会,他麾下的铁骑就会立即出动,从而将敌军显露出来的破绽无限扩大,最终一举击溃敌人。

这便是百战不殆的西凉李利独有的作战风格,犀利而彪悍,迅猛至极。

时至今日,各镇诸侯都在潜心研究李利的战术战法,以期做到有备无患,以备不时之需。然而真正琢磨透李利的用兵之法后,诸侯们却没有找到克敌制胜的法门,或者说克制西凉铁骑的方法。本来弓弩和陷阵(陷坑)应该是上上之选,但弓弩和陷坑隐蔽性很差,很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了,那么弓弩和陷坑的作用就要大打折扣,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更何况,李利麾下铁骑之中宝马良驹不在少数,这些神骏的座骑往往能够识破战场上的潜在危险。

最为重要的是,李利其人诡计多端,临阵决策能力惊人,没有固定的战术套路,变化无穷。在此前的诸多战役中,在每场大战里李利使用的战术都不相同,或战车冲阵或弓弩打击或步军陷阵冲锋,但无一例外的是最后都是铁骑横扫战场,进一步扩大战果,将铁骑的速度和冲击优势发挥到极致,实现利益最大化。

正因如此,要想提前设伏歼灭李利麾下的西凉铁骑确实很不容易。就像司隶大战时冀州袁绍费尽心力挖掘的陷坑大阵一样,最终虽然伏杀了数万西凉铁骑,却硬是搭上了近十万盟军将士的性命,等同于杀敌三百自损一千,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此,尽管阎象没有明说,但袁术已从他的话语中知道,眼下李利率领的南征大军已经渡过淮河,进入淮南,想必此时已与屯兵南岸的吕布大军合兵一处了。或许再过不久,李利大军就会兵临寿春城下,来取他袁术的项上人头。

低头沉思中,袁术缓缓走上玉阶,坐在宽大而舒适的豪华龙椅上。落座后,他轻轻抚摸着金雕玉琢的龙椅扶手,目光却落在右手玉案上的传国玉玺上面,眼神充满不舍与留恋,眼底浮现剧烈的挣扎神色。

这时,阎象和纪灵二人站在玉阶前,仰视着袁术,见他满脸踌躇难决之色,似乎正在做着极其重大的决策。对此,纪灵眼神茫然,疑惑不解;但阎象却从袁术剧烈挣扎的神色和看向传国玉玺的迷离眼神中看出一丝端倪,顿时大为惊诧,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忽然,袁术急剧变幻的神色渐渐消散,脸上恢复了并不多见的平静,轻声问道:“近来冀州局势如何?”

阎象闻声后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稍作迟疑,心中快速思量起来。他知道袁术并非不知道冀州局势,而是询问冀州局势与淮南相比孰优孰劣。淮南已是危在旦夕。冀州袁绍还能撑多久,或者说袁绍能不能挺过此劫。这才是袁术想要知道的答案。

片刻后,阎象一边思考一边缓声说道:“丞相(袁绍)眼下的处境与我淮南颇为相似。置身于西凉李利和兖州曹操的两面夹击之中,处境不容乐观。但是,丞相麾下兵马与我扬州军大不相同。

相对于我淮南兵士战力羸弱而言,冀州军战力颇强,完全有能力与兖州曹操或西凉李利正面展开决战。眼下河北战场之所以陷入僵持对峙态势,便是因为兖州曹操对李利心存忌惮,担心一旦全力攻打冀州。势必损兵折将,实力大损。这样以来,即使最终打败了丞相麾下的冀州军。曹操也得不到太大的好处,甚至还有可能被李利乘机一并剿灭。

此外,丞相麾下兵马众多,步骑加起来不少于二十万大军。实力颇强。单凭兖州曹操恐怕还不是丞相的对手。所以他想借助李利的西凉军攻打冀州。而李利同样有此打算,担心全力攻打冀州伤亡过大,从而无力进兵淮南,因此他选择先率大军南下攻打我淮南,而后再回头攻打冀州。与此同时,李利无故霸占南阳,已然与荆州刘表树敌,因此他还需要留下一部分兵力提防荆州军。以免被刘表从侧后偷袭。

除了这些,还有一点不容忽视。那便是冬天就要来了。眼下北方州郡已是寒霜遍地,河流冻结,这种天气不利于大规模作战。故而北方战事极有可能在未来一个月内结束,暂时罢兵休战,只能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再战。”不急不躁地娓娓道来,阎象将北方战局看得极为通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的放矢,字字珠玑。

语气稍顿,阎象缓口气后,十分笃定地总结道:“综上所述,微臣认为冀州局势虽然危急,但眼下并无败亡之象。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冀州战事将在明年见分晓。即使最终丞相战败了,但是无论哪路诸侯想要占据冀州,都不可能对丞相及其家眷斩尽杀绝。”

袁术若有所思的轻轻颔首,知道阎象所言不虚,不管是兖州曹操还是西凉李利想占据冀州,都必须善待袁绍的家眷。

自从袁绍提领冀州以来,虽无大恩施予百姓,却素来施政宽仁,深得冀州百姓拥护。最为难得的是,司隶大败之后袁绍并没有穷兵黩武,如果袁绍效仿先秦七丁抽一的募兵制,以冀州超过五百万的人口总量,至少能在现有兵马的基础上再募集二十万左右大军,使其兵马扩充至四十万以上。然而袁绍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采取增加饷银招募兵士,藉此扩充兵马。此外,正是由于袁绍素以宽仁为怀,让他在冀州享有颇高的威望,冀州百姓对袁绍甚为认可,这里面也包括冀州境内的各大士族和世家。故此,冀州袁绍的根基极其稳固,让他能够身处两路西凉军和兖州曹操的层层围攻之中而屹立不倒,坚持至今。

与袁绍相比,淮南袁术则相去千里,望尘莫及。袁术历来重利轻义,睚眦必报,对待淮南百姓没有半分恩德,反而屡屡增加赋税,使得治下州郡民不聊生,饥民遍地。所以,当他遭遇重挫、身陷重围之际,众叛亲离,人心向背,百姓们巴不得他早点败亡。

这或许就是袁术和袁绍这对兄弟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暗自感慨之中,袁术颓败地叹息道:“朕决意将帝位让于家兄袁绍,并将传国玉玺一并送往冀州。”

“啊!这”纪灵闻声疾呼,瞠目结舌地看着袁术,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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