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带上你的人,去张飙他们的‘临时库房’。把那些追回来的赃款,给咱原封不动地看管起来!少一两银子,咱剥了你的皮!”
说到这里,老朱顿了顿,又冷冷地道:
“他不是喜欢审计吗?让他审!工部、刑部、礼部!让他挨个审过去!咱倒要看看,这大明朝的脓疮,到底有多少!”
“等他审完了”
老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咱再跟他.慢慢算总账!”
“诺!”
蒋瓛瞬间就明白了。
皇上要杀的不止是傅友文、茹瑺这些他知道的蛀虫,他要杀的是那些看不见,隐藏在暗处的、更多的蛀虫、硕鼠。
只有把这些蛀虫、硕鼠清除了,大明才有千秋万世的未来。
至于张飙他们,不过是皇上的棋子罢了,利用完就处死的那种。
而让他接管张飙他们的“战利品”,也不过是逼着他们继续审计,好让他方便监视他们。
说不定以后锦衣卫办案,还能从中学着点。
想到这里,蒋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便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老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瘫软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太医慌忙上前伺候。
咳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气,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华丽的藻井,手里依旧死死攥着那封奏疏。
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药碗轻碰的声音。
忽然,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声音低得只有近前的太医能隐约听见:
“审计.查账哼哼”
“想玩得开心?想求死?”
“咱偏不让你死.”
“还一日三击帝?四击帝?!混帐东西!”
“既然你不想当咱的'刀',咱就把你当没人管的'疯狗'”
“咱要让那些被你咬的人,主动跳出来打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夹杂着无尽怒火与某种奇异算计的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
寝房内再次陷入沉寂,但这一次,是暴风雨暂时平息后、暗流汹涌得更可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皇上的平静,比暴怒更令人恐惧。
大明帝国怕是要迎来四大案了。
想到前面三大案的血雨腥风,所有人都不禁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这个叫张飙的御史,恐怖如斯。
仅凭一己之力,就搅动了风云。
“都下去吧。”
老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和帝王般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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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比张飙还抽象的行为艺术!
夕阳下。
张飙站在‘审计战车’上,单手撑着一杆迎风招展、写着‘洪武审计’的破旗,面对着工部衙门,发癫狂笑。
“哈哈哈!里面的蛀虫们!你们被包围了!外面全是张飙——!”
“识相的就主动打开大门,配合审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们只求财,不害命——!”
“当然,如果你们要负隅顽抗,那我们也不介意进行一些友好的‘物理性资产清点’——!”
话音还未落下。
他身后的‘审计天团’成员们就开始动了起来。
毕竟经过户部、兵部、吏部、曹国公府、武定侯府的洗礼,他们一个个不仅士气高昂,业务还熟练不少。
只见沈浪已经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阶坐下,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嘴里念念有词地道:“预估工部河工款项贪墨率,三成起步,五成不封顶.”
孙贵也努力举高那盏象征‘大明之光’的夜壶灯,试图给他‘飙哥’的打光更专业一些,虽然那点光晕在夕阳下显得微不足道。
李墨不知从哪又弄来半截炭笔,正趴在地上,在一块破木板上认真记录:“工部侍郎赵某,疑似在城南有外宅三处,其小舅子承包了上次城墙修缮工程”
赵丰满等人则摩拳擦掌,眼睛放光地盯着工部那两扇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楠木大门,仿佛在估算能卖多少钱。
而与此同时,工部衙门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工部尚书郑赐,一个平时看起来还算沉稳的官员,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值房里来回踱步,额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他声音发颤,对着下面一群面无人色的属官吼道:“账册!账册都藏好了吗?!”
“回部堂”
一个主事结结巴巴地回道:“藏藏好了,都塞进了灶膛后面的暗格里”
“库房呢?”
郑赐又急声问道:“那些新到的松木料、青砖、还有那批准备给宫里修亭子的太湖石,藏好了吗?!”
“正在往后院杂役房搬”
另一个郎中哭丧着脸道:“就是.就是那太湖石太大,一时半会儿搬不动.”
“废物!都是废物!”
郑赐气得直跺脚:“搬不动就给我拿草席盖起来,多盖几层!再泼上点灰,弄得像废弃了一样!”
他此刻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跟詹徽去宫门了,简直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詹徽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皇上!
还有那封奏疏,到底写的什么玩意儿?
皇上怎么还不出手!?
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张飙祸乱天下吗?!
郑赐又气又恼,又无助。
就在这时,一个胆子稍大的员外郎小声建议道:“部堂!要不咱们也学傅侍郎,开门.跟张御史他们谈谈?”
“谈个屁!”
郑赐猛地瞪向他,声音尖利地喝道:“怎么谈?拿什么谈?咱们工部的烂账比户部只多不少!”
“你忘了河道、城墙、官署修缮那些工程吗?哪一项经得起那个沈会计的算盘?!一谈不就全露馅了?!”
“那那怎么办?”
员外郎缩了缩脖子:“总不能真让他们把大门拆了吧?”
郑赐听到这话,眼神不断闪烁,心思急转。
忽然,脑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绝望的灵光。
“有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对心腹道:
“快去!把去年修缮孝陵卫营房时,以次充好、克扣下来的那批朽木烂砖头,还有那些生锈的废铁钉,全都搬到前院来!堆在显眼的地方!”
“另外还有,让每个人把这身行头都换了!只要能博取同情,扮乞丐都行!快去——!”
“啊?”心腹下属瞬间愣住:“部堂,您这是.”
“哭穷!咱们要哭穷!”
郑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发亮:
“咱们要告诉张飙!我们工部比户部、兵部、吏部还穷!我们用的都是破烂、穿的都是补丁、吃的都是糟糠!我们没钱!我们也是受害者!”
众属官:“.”
部堂,您这操作怎么比张御史还抽象?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不知道咱们工部是油水衙门?
你去哭穷,反而让人笑掉大牙啊!
但部堂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圣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所以,立刻就有人跑去安排了。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找个撞木来,协助审计!”
张飙在外面喊得口干舌燥,最后见工部迟迟不肯缴械投降,顿时来了火气,准备用强。
然而,就在这时。
工部那沉重的楠木大门,竟然’嘎吱‘一声,自己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胥吏探出半个脑袋,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着喊道:
“张御史!且慢!且慢动手!”
“我们工部.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比户部、兵部、吏部还穷啊!”
说着,大门又开大了一些,露出了前院里的景象。
只见院子里,赫然堆着小山一样的朽木、烂砖头、锈铁钉,还有一些明显是废弃的、歪歪扭扭的门窗构件。
甚至还有一个胥吏适时地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不小心把一车废料倒在了门口,扬起一片灰尘。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工部尚书郑赐,这位堂堂正二品大员,竟然.
竟然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甚至袖口还沾着泥点的旧官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脸上抹了几道锅灰,头发也故意弄得乱糟糟,手里还捧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
碗里放着半个黑乎乎、硬邦邦、疑似隔夜窝窝头的东西!
只见郑尚书走到门口,也不看张飙,而是‘噗通’一声就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去,举起那个破碗,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声音凄厉得能穿透三条街:
“皇上——!臣有罪啊——!臣无能啊——!”
这一嗓子,直接把张飙和讨薪天团给嚎懵了。
这又是什么支线副本?
郑赐继续他的表演,捶胸顿足,涕泪横流:“臣掌管工部,却让工部穷得叮当响!臣愧对皇恩!愧对朝廷啊!”
“您看看!臣每日就只能吃这个啊!”
他举起那半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手抖得厉害:“臣的俸禄,全都贴补工部的亏空了!可还是不够啊!”
“工部的同僚们更是凄惨!”
“王主事家的孩子冬天都没棉衣穿!”
“李郎中老母病了都没钱抓药!”
“我们,我们苦啊——!”
说着,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门内喊道:
“都出来!让张御史看看!我们工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话音落下,工部大门又开大了一些。
只见里面呼啦啦涌出来二三十个工部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