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夏蝉
刘健拱手道:“陛下英明,此乃良策。”
当弘治皇帝这番话说完,内阁六部大都知道弘治天子对报社的态度。
报社可以开,但不能多开滥觞,只要这么一家足够百姓知晓天下新鲜事就足够了。
如果现在朝廷将顺天报业给取缔,未免会遭人口舌,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立法。
但为了一个商业行当专门立法,这显然与皇明祖训背道而驰,朱元璋本就不喜商人,若是对一项商业单独立法,文官们基本不会同意。
所以最后只能是两个结果,要么就是不准其他商人入场,朝廷单独监督顺天报业,要么就是取缔顺天报业。
但已知弘治皇帝知晓顺天报业的背后创办人是他的亲儿子,那他势必会选择前者。
这是陈策早就在心里预估过的,也是前几日弘治皇帝去找陈策后,陈策筛选出来的信息。
不然这两天他不会逗傅元这个傻子玩。
因为陈策早就根据已知条件推测出来,顺天乃至整个大明,不可能再会有商人能踏足报社这个行业了!
所以不管傅元付出多大的财产去购买新闻稿件,最后只能是徒劳,白白浪费钱。
陈策故意给傅元将价格抬高,就是为了让他多损失钱财的!
最后这场小朝会关于报社的未来做好了基本定调,后面就等礼部再布告天下闻之。
……
傍晚的时候,朱厚照余怒未消的找到陈策。
“小老弟!你真不争啦?”
“缺钱吗?不用怕,我去弄钱,该争就争,咱们不能落了下风!”
陈策微笑道:“不必争啦。”
“顶多这两日就会出结果。”
朱厚照一头雾水的问道:“出什么结果啊?”
陈策微笑道:“别人入不了场的。”
“单说报社这个行业,整个大明恐怕不会再有商人能进来再开一家报社。”
朱厚照狐疑的看着陈策,道:“这……为什么啊?”
“总不能朝廷还会下令单独对这商业进行管控吧?”
陈策道:“嗯。”
嗯?
朱厚照挠挠头:“为啥?”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凭什么啊?
陈策笑着道:“总之就是如此,所以没必要和对方争下去咯。”
“我将价格恢复到原价,等对方死心之后,他就不会再收稿。”
“那些他花高价收的稿件,我只要再出五文钱,依旧能购买到。”
朱厚照:“……”
“若真如此,对方会气吐血……不是,你真就这么笃定朝廷不会再让任何人开报社?”
朱厚照心里腹诽,心道我都没这个把握让父皇干这种乾纲独断的事,何况朝廷还有内阁六部那些文官们。
你还能将他们心理都算出来啊?
陈策不慌不忙的道:“等等看吧,顶多就这两天啦,会出结果的。”
“可是……”
朱厚照还要再说,不过陈策将话题终止了,憋的朱厚照心里很是难受。
……
傅家的奴仆告知傅元说银瓶儿是个清倌人,和她在一起的那名男子杨玉振并非银瓶儿的相公。
傅元听了这个消息,倍感失望,既然不是人妻那便算了。
他现在满心都在想着陈策的话,此时也没心思去想银瓶儿的事了,随意挥手让奴仆离去。
不过傅府奴仆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傅元的注意。
“等等,伱说那个杨玉振家里是开书铺的?”
傅府奴仆点头道:“回大少爷,杨家在顺天府的书铺生意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有四五家店铺。”
傅元不知想些什么,忽然玩味的开口道:“那杨玉振爱慕着银瓶儿啊?”
奴仆恭敬的道:“是。”
傅元微笑道:“有趣。”
“你抽空将银瓶儿给约到府上来。”
“老奴这就去办。”
打发走奴仆,傅元又开始去思索陈策今天下午在通济渠的话,他那种自信的表情和故弄玄虚的言语,总让傅元觉得自己好像考虑错了哪个环节。
可他通盘考虑了一个下午,又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这让他不免有些心神不宁的烦躁起来。
“大哥。”
傅完从远处走了过来,对傅元道:“北平的几个大书铺商人都被咱收买了进来,花了大几千两银子呢。”
“哥你要干什么啊?为什么忽然吞并这么多书肆商人。”
傅元看他一眼,最终摇头道:“算了,你不必知道那么多,知道了也没用。”
“把吞并商人的资料拿给我看。”
傅完哦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大哥聪明绝顶,城府又深,控制欲还强,所以基本他大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
傅元随意瞥了一会儿,忽然双目一亮。
原来这批商人里面还有杨家书铺的最大供应商啊,那省事了,恰好能让杨家彻底破产,低价将对方的书铺给吞并进来。
第140章 气吐血
第二日一早,傅元邀请银瓶儿入府叙事,他自然对银瓶儿没有什么兴趣。
之所以邀请银瓶儿入府,是为了借着银瓶儿吞并杨家的书铺。
这对傅元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左右不过只是顺天府一名书铺商人罢了,再加上杨玉振对银瓶儿言听计从,杨家的供货商再从中打了包票,当天上午傅元几乎就完成了对杨家书铺名义上的吞并。
只是杨玉振还被蒙在鼓里罢了。
傅瀚今日下值的比较晚,礼部那边开了一天的会议,直到傍晚傅瀚才归来。
晚饭的时候,傅瀚吃着饭忍不住埋怨道:“不过只是商议一个民间商业问题,至于让整个礼部商量到现在么?”
“不晓得的还以为这大明的商人都在乎经营那报社商业呢。”
这话说出来,傅元夹着菜的手忽然在半空中停滞。
他机械性的扭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呆怔了片刻,才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傅瀚随意挥手道:“没什么,内阁六部就报社行业做了规定,除顺天报业之外,不准其他商人再经营报社行业。”
“礼部今天都在商讨此事,明天就会贴通告布告天下。”
傅元彻底呆住了,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道:“为,为什么?”
傅瀚见自家长子表情不对劲,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傅元呼吸急促,眼眸通红,全身微颤,压着怒火低声咆哮,一字一顿的质问道:“为什么!”
噗!
傅瀚这三个字说出来后,嘴角竟开始流出血来。
他是个极度自信和骄傲的人,这样的人都有一个通病,任何一点失败,都会让他们感受到最沉痛的打击。
“你没事吧?”
傅瀚吓坏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长子的性子,他聪明,争强好胜,不允许自己有一点失败,上庙堂可治国,去江湖可治民,机关算尽一辈子,从未在任何事上出现任何失误!
见傅元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傅瀚就知道出事了。
傅元捂着胸口,摆手道:“我没事,爹你说清楚点,朝廷为什么不准许任何商人再经营报业?”
傅瀚看了一眼一旁埋头吃饭的二子傅完,厉声道:“去给伱大哥请郎中来!快去!”
“元儿,为父也不知朝廷为何忽然做此种决策,实际从昨天开始,内阁六部就与皇上在商讨顺天报业是否适合经营下去的问题。”
“此前都察院那边有御史建议取缔报社,只是当时皇上给拖下去了。”
“昨天内阁六部才商讨出来这么个结果,今日才告知礼部执行。”
傅元脸色白的可怕,歇斯底里的道:“那你昨日为何不说?”
“都察院上书此事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傅瀚怕自己长子出事,只能连连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为父也没太关注,是为父的不是,你究竟……”
傅元没再听下去,起身踉踉跄跄的朝书房走去。
原来被算计的那个是自己?
笑话!
他还自诩自己是胜利者的姿态去找陈策,他还以为可以拼财力一点点蚕食掉陈策的报业生意。
现在他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原来陈策自始至终都在逗自己玩。
他就像个猴子,在被陈策玩弄鼓掌之中,偏还洋洋得意不自知。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屈辱的一幕,一颗心宛如被重锤狠狠敲击,不断的敲击,让他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失败对有些人不可怕,但对傅元来说一定是可怕的!
他可以损失钱财,损失再多都无所谓,只要能赢,钱对他不重要。
可现在他不但损失了大量的钱财,还输了,彻头彻尾的输给陈策了!
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咚咚。
书房的门扉被敲响,傅瀚真怕自己的长子出事,他到现在压根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就让自己长子变成这般沉沦的模样?他从未在自家长子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砰砰砰!
书房内瓷器破碎声,书本落地声一声接着一声。
“元儿,你没事吧?”
“不要吓为父啊。”
“快把门撞开,快!”
傅瀚当即命令家奴将房间撞开,入目处,书房内杂乱无章,满屋子一片狼藉,傅元双目无光的坐在太师椅上,像是被抽空了的柳絮,双目空洞无光。
“元儿,你不要吓爹啊。”
“究竟出什么事了?”
傅元呆呆的盯着傅瀚,嗤笑道:“我败了。”
“败给一个贱民。”
“在我引以为傲的商业上。”
“我在临江府,没有依靠家族任何资源,将我傅家经营成了临江府最大的商贾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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