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荀言问:“我查过资料,陈楚阳患的是一种在国内几乎没有发现过的罕见病,全世界范围内都不超过一百例,并且除了他之外,所有人患病之后,存活期都不超过五年。”
秦以川:“但是主治医生说过,陈楚阳现在的身体状况,比前两年还要稳定得多。肿瘤细胞虽然存在,但是已经有两年没有扩散了。未来的5到10年,预后良好。”
荀言:“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
秦以川:“人家医生不是也说了,这是奇迹。”
荀言:“你信奇迹吗?”
秦以川:“信啊,咱们能活到现在,这不也是奇迹吗?”
荀言抬头看他。隔了一会儿,又重新把头低下去。
秦以川:“你是什么想法?”
荀言:“我们最好能和陈楚阳有近距离的接触。”
秦以川:“这趟回去,咱们直接去医院。”
说话间,前面已经能看见一片亮着灯的办公区,正是陈小宝失踪前所在的网络传媒公司。
这家公司的资料不难查,是个才成立不到两年的创业公司,签下的各种网红主播有百八十个,但是真正红起来的只有陈小宝一个人。因为旗下百分之八十的主播都是异地线上直播,并不在此处办公,所以这个公司的在职员工,算上扫地机器人都不足三十个。
秦以川的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发现这连保安都没有,唯一的安保措施,就是给大门直接上了锁。
晚上是直播的黄金时间,所以这里灯火通明。秦以川和荀言没有进去,将车拐了一个弯,拐进了钢铁厂的工厂大门。
大门是关着的,但是没锁。里面的路已经多年没有人修理维护,坑坑洼洼的,车走在上面像跳蹦蹦床似的。
秦以川将车停在一片空地上,身后就是钢铁厂的宿舍楼。一共三栋,每栋六层,都是红砖水泥房,玻璃已经几乎都碎得差不多了,黑洞洞的窗口偶尔能反射出传媒公司的灯光,像极了鬼火。
秦以川抬手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十点五十一分,距离子时,还差九分钟。
从十一点到一点,这时间段是寻神问鬼的最佳时期。秦以川他们俩,就是故意卡着这个时间点来的。
这地方虽然大,但无论是布局还是风水,都挺规规矩矩,乏善可陈,并不是那种吸阴纳垢、容易出恶灵的地方。实习生遇见的大概率是个得了意外机缘而成精的野猫。
等十一点的秒针一过,秦以川拿了个便携强光手电筒,和荀言一前一后,进了黑黢黢的旧宿舍楼。
这种上了年纪的老旧建筑,和现在的大多数建筑都不太一样,楼梯的高度会更低一些,边缘也更圆润,适合那种上了点的年纪的老人家,而像他们这样个高腿长的成年人,踩上去总会觉得有点奇怪。
没有电,没有灯,楼道中也没有窗户,狭窄阴暗,如果没有手电筒,这里连半点光都透不出来。
周围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之外,连半点其他动静都没有。
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阴气或者怨气。这里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废弃宿舍楼。
拐过最后一个楼梯的拐角,再往上半截就是四楼。秦以川和荀言却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手电的光往身后扫了一下,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
秦以川:“你也感觉不对劲了?”
荀言:“像是有人在跟踪,但无法察觉那人在哪。”
秦以川:“从进三楼开始,我后背上的汗毛就一根一根立起来了,这宿舍古怪得很,小心些。”
荀言没说话,但是已经沉默着把昆吾刀召出来,拿在手里。
手电筒落在昆吾刀黑漆漆的刀身上,折射出的几点碎光,让秦以川安了点心。
不管怎么说,这好歹是人间,就算再邪乎的地方,也很难对他们两个联手产生威胁。
秦以川定了定神,抬脚踏上通往四楼的台阶。
第202章 煮饺子的女鬼
淡淡的寒气从脚底逐渐蔓延上来,给秦以川的感觉很像赤脚踩在冰面上。
秦以川的眉头皱了一下,黑玉书的力量悄然蔓延,脚下的寒气似乎感觉到这股力量不好惹,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荀言的昆吾刀发出一声微弱的刀鸣,像是感觉到了危险,又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能欺骗昆吾刀的感应,这还是头一次。
404的宿舍在楼梯左侧的尽头,走廊狭窄幽深,生了锈的白铁门牌被手电筒的光一照,变成了有点凄厉的冷白色,像极了恐怖片里面闹鬼的女生宿舍。
周围仍旧没有一点阴气,也感觉不到任何魑魅魍魉的存在,可周遭的气温却在持续降低。
昏暗的走廊里,铁锈落在门牌的号码上,远看像沾了一摊血。
秦以川将早就揣在兜里的塑胶手套带上,小心地拧了一下门把手,门锁被触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门没开,听那声音,又不像上着锁的。
秦以川的手上又用了些力道,门锁年久失修,折腾两番,也的确开了。
一股浓烈的潮气裹着烟尘的味道扑面而来,秦以川把鼻子掩住,手电筒的光往里面晃了晃。
宿舍不大,也就三十平不到,正对着门的是一扇窗户,玻璃早碎了,剩下简易的防护栏,那么几根铁条子焊在窗户框上,乍一看像监狱。
靠窗的左右分别摆着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写字台边儿上有个凳子,但是腿有一根已经松了。
床上的垫子有几大团污渍,很像小孩尿床留下的。床垫子上面的布破了,露出来里面填充的稻草。
地上是一层灰,几双旧鞋随手扔在地上,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
这宿舍里原来住的应该是一家人,小孩的年纪估计也只有七八岁。
右边还有一个小屋子,用一条门帘拦住,目测应该是厨房。
除了这些,这里面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看起来和所有搬空的宿舍楼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气温实在是太低了。
他们从上到四楼,到现在打开门,最多不超过五分钟,但是秦以川的手已经冻得有点发疼了。这种程度的低温,只有寒冬腊月的东北能比肩一二。
秦以川用眼神指了一下门帘后的厨房,荀言会意,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鞋子,用昆吾刀挑起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门帘,秦以川也往屋里走了两步,抬起手电筒往里间屋照过去。
然而两个人还什么都没看清,身后的门就突然砰的一响,重新死死关住。秦以川的手电立刻后移,却什么都没看见。
秦以川有点诧异,看向荀言,荀言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这屋里摆明了是有东西。
秦以川尝试着拧了拧门把手,意料之中纹丝不动。这屋里的东西既然关了门,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出去。
既然打不开门,秦以川也不强求,将手电重新转到门帘之后。
这里果然是个厨房。
但是同外面的开间不同,这个厨房虽然陈旧,却纤尘不染。两副碗筷放在桌子上,旁边的案板上摆着一盖帘饺子。
饺子还很新鲜,像刚刚包好的一样。
秦以川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柔软的白面皮上立刻落下一个指头印,他的手尚未收回,小厨房的灯啪的一下被按亮了。
秦以川和荀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女人。
厨房安的是那种老式的黄色光的钨丝灯,不甚明亮,暖光的灯落在那女人脸上,照出来一张写满疲惫的脸。
女人似乎没看见他们两个,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上的水,从秦以川的身侧穿过,拧开煤气灶,烧水煮饺子。小心地将一个铝饭盒洗得干干净净,又拿热水烫好,将煮好的饺子控了水放进去,另外拿了个带盖子的小碗,调了一碗香油醋汁,一并打包好,装在一个印着文字的布袋里,拎着出门了。
秦以川和荀言看得有点茫然。
他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看一个女鬼煮饺子?这有点离谱了吧?
荀言:“那个袋子是原来钢铁集团第二医院里的便利商场提供的,她可能是去探望病人的。”
秦以川:“饺子的分量也不够一个成年人吃,她去看望的人,大概率是个孩子。给你的那份资料里,有关于孩子的信息吗?”
荀言:“自从钢铁厂建成投产,404宿舍住过两任住户,第一任是钢铁厂的生产组组长,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了,第二任是一个单亲母亲,孩子患有严重的肾脏疾病,几乎都住在医院,很少回家。刚才看见的,应该就是第二任住户。但是资料中关于他们的信息,直到钢铁厂停产,她们搬走,并没有提及这个女人的死亡。”
秦以川:“钢铁厂停产,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荀言:“这个钢铁厂虽然停产,但是并非关停,而且迁移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当时的很多员工也都跟着前往郊区,剩下不愿意走的,给了一笔补偿金,另外安置了住处。这些是明面上通报的原因,也有坊间传闻,说钢铁厂风水不好,有东西作祟,导致每年都会出现两起意外事故,这才不得不搬。”
秦以川:“风水这事儿就扯淡了,虽然这不算能大富大贵的地方,但也没什么负面影响,每年出事故,百分之九十的原因都是生产安全管控不到位。”
荀言不置可否。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管控是否有漏洞,谁也没法证明。
秦以川四下又看了好几眼,但仍旧什么异常信息都没看出来。
他们只能转身出去。然后帘子一掀,人还没等出去,入耳就是嘈杂的吵闹声。
秦以川和荀言不由身形一顿,荀言将帘子重新放下,可外面传过来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刚刚掀帘子的动作像是一个开关,将这个古怪的地方切换到了下一个剧情。
宿舍的场景分不清是黑天还是白天,灯开着,一群男人聚在旧茶几上打牌,每个人脚边都横竖放着好几个啤酒瓶子,本来就不大的宿舍里酒气冲天。
第203章 宿舍里的鬼老太太
一个小男孩坐在角落里的板凳上,抱着一个像狗又像熊的旧布娃娃,对着墙角发呆。
小孩七八岁的年纪,头发都被剃光了,像个灾年里逃荒的小和尚。脸色蜡黄,唇无血色,手背上都是青紫一片的针眼,显然是长期患病的结果。
秦以川和荀言的出现,无论是刚才的中年女人,还是现在聚在一起打牌喝酒的中年男人,都没有丝毫的感知。只有这个小男孩,在他们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也许是因为瘦得可怜,男孩的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盯着他们不说话的时候,漆黑的瞳孔就像黑洞一样,无端让人不舒服。
这个小孩,可能才是这间宿舍真正的主人。
秦以川酝酿了一下,本来想和这小孩套套近乎,可还没等开口,就听404宿舍的门被突然敲响了。
敲门声很缓慢,却很有节奏。打牌的人仍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只有小男孩转头看了门口一眼,不过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他不开门,外面的敲门声也不着急,始终以相同的节奏在响。
秦以川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一股浓烈的寒气顺着指尖直接冲进手臂,大半条胳膊短暂地失去知觉。
自从进入宿舍楼以来,他第一次感应到厉鬼的怨气。
门被打开一小半,秦以川挡在门口,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打牌喝酒的喧闹声在门开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口没有灯,从404宿舍渗出去的昏黄灯光,让秦以川眯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
那是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
个头不高,只到秦以川的胸口靠上一点,脸上皱纹层层叠叠,像极了被风干的树皮,眼睛小而活泼,鼻子上有颗痣,嘴里的牙都掉光了,没了牙齿的支撑,下半张脸也干瘪下去。
见秦以川开了门,鬼老太太咧开嘴笑起来,没牙的嘴巴在楼道里很像黑漆漆的窟窿。
鬼老太太:“年轻人,才搬来的?”
秦以川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找谁?”
秦以川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刚才那一下让怨气伤着了胳膊,现在不仅是手,连肩膀都有些隐隐作痛。鬼老太太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仍是笑着。
鬼老太太笑着道:“我啊,我就住在你隔壁,家里有垃圾要处理,太重了,我拎不动,你能帮帮忙吗?”
话音未落,沉重幽深的吱嘎声缓缓响起,隔壁403的大门突然就开了,房间里没有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尸体腐烂的味道从门内传出来。
秦以川有心让荀言留在404,但昆吾刀的刀身突然震动起来,杀气外漏,显然是察觉出了威胁。
秦以川回头,那个小孩仍旧坐在角落里,对鬼老太太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情绪,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们,像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一样。
鬼老太太显然不是第一次过来。
而先前既然出现过,这小鬼还能毫发无损,就说明这鬼老太太不会轻易对小鬼下手。
秦以川没有迟疑,将门开得大了些。
而鬼老太太在看见门口荀言的脸的刹那,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愕然。
秦以川:“不是说有东西要处理?请吧。”
鬼老太太的目光从荀言脸上收回来,笑容像刻在脸上的一样,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手电筒的光打在403的室内,原本十几米的可见范围,在这个屋子里被硬截断了一大截,只能照出极其模糊的轮廓。一直等走近了,秦以川才看清,403的门口躺着一个人的尸体。
死者是个成年男人,全身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一层硬皮,紧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脸上一丁点的肉都没有,眼珠子已经腐烂了一大半,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上。
这人趴在地上,右手微微举起,至死仍旧保持着拍门的手势。
秦以川和荀言在门口两步之外站住。
秦以川:“‘垃圾’,就是指这个?”
鬼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点埋怨:“是这个,但也不光是这个。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总时不时有脏东西进来,丢又丢不出去,麻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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