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鬼 第3章

作者:萧有钱

  秦以川的掌心不受控制地腾起一串火光,赵旭昌签下的阴阳契光芒猛然淡下不少。

  薛明珠的一半阴魂重新将赵旭昌拖入梦境,一下子要了赵旭昌的大半条命。

  秦以川在病房布下的阵法毫无反应,若非薛明珠的法力比秦以川高出一大截,那只能说明刚才赵旭昌根本没有说实话,签下的契约无效,秦以川的阵法自然不必护着他。

  这一茬的变故是秦以川没有想到的。

  殷红羽说得没错,捡破烂可以卖钱,但是孤魂野鬼不能乱捡,尤其是横死厉鬼,除非直接镇压超度,否则谁都难保她们不会出手害人。

  但是异调组和地府那头定过规矩,既不能让鬼魂伤人,也不能随意处置让鬼魂飞魄散。

  这样一来他们要开展工作,难度就大多了。

  因此秦以川每次捡到鬼,几乎都会直接用因果线将阴魂和自己绑住,阴魂有他的命格镇压,只要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察觉。

  因果线这种东西也不是万能的,他能制约鬼魂。

  但倘若鬼魂在因果线的制约内还是伤人害命,秦以川就会连带着遭天谴,轻则损失几年阳寿,重则魂魄受创,就这么成了植物人也未可知。

  薛明珠见秦以川的气息稍弱,立刻阴气大涨,指甲暴涨如刀直冲秦以川冲来,分明是要他命的阵仗。

  仓库中的诸鬼吓得作鸟兽散。

  秦以川不能杀她,只能束手束脚地挨了她两爪子,将薛明珠的鬼魂重新镇压在往生瓶里。

  这瓶子会消磨鬼魂的魂魄精气,秦以川平日里很少动用。

第5章 死亡真相与九十万

  等这边动静散了,藏起来的诸鬼才悄悄探出头来,秦以川一低头,就看见董明珠带回来的小鬼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秦以川不自觉地将困着薛明珠的玻璃瓶往身后藏了藏,蹲在小鬼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秦以川问。

  小鬼瑟缩了一下,不说话,秦以川又问:“胡丽红是你妈妈吗?”

  小鬼点头。

  “你还记得你们出车祸的那天吗?你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停车?”秦以川尽可能地展现出他温和的一面。

  “有人。”小鬼歪着头想了想。

  “什么人?”秦以川继续问道:

  “车前有人,像那个姐姐。”小鬼说。

  “一样的衣服,黄色的。”他指了指红嫁衣的鬼公主。

  秦以从手机上找出来一张照片,正是花园小区里那件杀人古着,“是这件衣服吗?”

  小鬼用力点点头。

  秦以川站起来,拿手机给殷红羽打电话,“红红,急活,先别睡了,帮我查花园小区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关注一下,她和薛氏传媒电商负责人赵旭昌是否有不正当的关系。”

  电话里隔了两秒才传出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秦以川,这个案子你别跟了。”

  “荀言?你回来了?”秦以川一怔。

  “刚到。”荀言回道。

  “你怎么了?”秦以川听着荀言的语气有些不大对劲儿。

  电话那头荀言抿了抿唇:“没什么,殷宏宁说他卜了一卦,三日内你或有血光之灾,最近的所有任务都暂停,你就在办公楼待着,其他的交给我。”

  秦以川沉默了一下,若换了别人,相面算卦说他有血光之灾,秦以川必定嗤之以鼻。

  但殷宏宁不一样,这小子属实是个天赋异禀的乌鸦嘴,但凡是从他嘴里说出口的,几乎就没有不灵验的时候。

  也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工夫,秦以川的眼前蓦然腾起一片浓墨似的黑雾,刹那间就将锁在墙角的未成年小鬼吞没。

  这种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路数让秦以川连反应都来不及,本能地伸手一拉将小鬼扯出来护在怀里。

  黑雾转瞬间已经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尖锐的犬牙几乎咬碎了他肩膀上的骨头,秦以川全身的淡青色火焰燃烧到了极致。

  鬼头遇火发出刺耳的嘶吼声,混乱中秦以川听见水鬼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大吼了一声小心,随后心口一凉。

  一股暴虐的怨气顺着一把古刀扎进他的心口,飞快地在血脉中蔓延开来。

  秦以川身上的火焰被怨气包裹着凝结,最终熄灭。

  刀扎进身体里感觉不到疼,只是冷。

  和师父死那天一样冷。

  东洲仓库出乱子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等秦以川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办公楼顶层的宿舍里。

  一个熟悉的影子逆着光坐在他床边,正在专心致志地擦一把暗青色的刀,刀刃凉如秋水,寒光凛然,隐约还透着几分没消化的阴气。

  此刀名为昆吾,自打荀言出生就一直跟着他,二十多年从未分离半刻。

  秦以川按了一下心脏,因果线还捆着,说明薛明珠与那小鬼尚未成为荀言的刀下亡魂。

  一想起那小鬼,秦以川就本能地有一丝不舒服,那小鬼偷袭他的法子分明是鬼门的路子。

  上次一战鬼门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还冒险潜进异调组来,这种行径属实让秦以川摸不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异控局与鬼门百年宿敌,始终奈何双方不得,鬼门中人都是百十年的老妖精,心细如发,不可能觉得凭借一个小鬼就能再要他的命。

  “他们想要的是你的昆仑火。”

  荀言将刀收了,看着秦以川,一双眼睛漆黑如墨,让人无端总能看出一种老僧般无悲无喜的冷漠,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那小鬼怎么处置的?”秦以川下意识按住脖子上血红色的玉石。

  荀言看着还有些虚弱的秦以川,有点生气:“那小鬼不是阴魂,而是魂傀,控制他的人远在千里之外,追不到踪迹。至于那件衣服,它是骨衣,取将死未死之人,剥皮取骨,辅以法咒裁剪而成。骨衣源于西蜀巫术,因有伤天和而被严令禁止,之后西蜀灭国,这种阴毒的法子失传,目前流传于世的骨衣只有两件,其一收在异控局,其二师父过世之前已经销毁,如今冒出来的这一个,目前尚不知来历。”

  “骨衣这东西我只听师父提过一次,它只是死物,需要有人驱使,而无法自己主动杀人,花园小区的那个案子你应该也知道了,死者叫什么来着?”秦以川坐起来说道。

  “许菲菲。”荀言说道。

  “许菲菲死前报警能都被截胡,这说明作祟的东西道行不浅。”秦以川皱了皱眉。

  “驱使骨衣的不一定是人,鬼魂亦可。许菲菲与赵旭昌是情人关系,两人有染不是一朝一夕,赵旭昌不仅利用薛明珠爬上职场高层,还和许菲菲一起,吞并了薛明珠一手创立的服装品牌,那件骨衣本是薛明珠斥巨资买下的,因为赵旭昌和许菲菲设计的圈套,薛明珠欠下巨额债务,不得不将骨衣低价抵债,而薛明珠不知道,收她骨衣的这个人,正是许菲菲。他们应当都不知骨衣来历,只将它看作一个有价值的收藏品。”荀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许菲菲死前打出的那通电话中,伪装成接线员的女人,实际上就是薛明珠的阴魂?”秦以川问道。

  “不错,薛明珠死后有怨,骨衣受怨气感召产生共鸣,薛明珠便附身在骨衣之上,去找许菲菲复仇。不过许菲菲是惊吓而死,薛明珠并未亲手杀人,因此你才无法第一时间发现薛明珠与许菲菲的死有牵扯。”荀言说道。

  秦以川抬手揉了揉额角:“但我还有一事想不通,那小鬼说他妈妈之所以在高速隧道突然停车,就是因为骨衣突然拦路,那时候薛明珠还没有死,骨衣怎会自己行动?”

  “当然是因为有人暗中驱使。虽然因为传承断绝,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怎么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骨衣的威力,但是只单纯驱使它行动并不困难。许菲菲因为薛明珠不肯离婚,且赵旭昌也并不愿光明正大娶她,因此对两人怨怼颇深。古着最易附着阴灵,许菲菲应该知道这一点,因而她寻了一个懂些邪魔外道皮毛的人,将骨衣当成了普通的古着,特意放在赵旭昌与薛明珠的必经之路,此为杀人还是警告报复不得而知。但阴差阳错中,胡丽红和她儿子也在隧道中经过,骨衣没有控制好分寸,停在了胡丽红的车前,这才成了如今这种局面。”荀言说。

  秦以川笑着看向荀言:“我这从躺下到现在,应该也没几个小时,你怎么打听得这么细致?”

  “不用打听,我搜了那小鬼的魂。赵旭昌的梦魇就是那小鬼搞的鬼,所有的事赵旭昌都知道,这小鬼自然也从赵旭昌的梦里知道了一切。”荀言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搜魂这种手段……有点违规操作啊,回头再投胎,魂魄有损,只怕智力会受点影响。”秦以川有点担心,不过不是担心那小鬼,而是荀言。

  “他想要你的命,你还指望我对他手下留情?”荀言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漠。

  “我是担心异控局那帮人会拿这事儿做文章,回头找你麻烦。不过,胡丽红儿子为什么会和鬼门有关?”秦以川连忙解释。

  “死后被打了魂印,就像活人中邪了一样。如果你没有把它捡回来,这个魂印永远不会发挥作用。算计你的人,对你的习性很了解。”荀言说道。

  秦以川眼睛眯了一下,没说话。

  床头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荀言拿过来看了一眼:“赵旭昌疯了。”

  “意料之中,就是有点便宜他了。这案子查下去,迟早会发现他和薛明珠的死有关,大概率会把他判成从犯,他这一疯,倒省了牢狱之灾。”秦以川也不意外。

  “虽然逃过牢狱,但此后半生都深陷梦中无法自拔,一生与恐惧为伴,与牢狱之灾比,难说哪个更便宜。”荀言说道。

  “自作自受,不必管他。不过薛明珠和胡丽红,还有那个小鬼头,回头让殷弘宁去超度一下,赶紧送走投胎,剩下的事转到异控局,让他们重点查一下骨衣的来历,以及许菲菲请的那个风水师的身份。”秦以川才不管赵旭昌的下场,这种人活了死了都与他无关。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殷红羽将门开了个缝,探进头来兴冲冲地道:“两位老板,有个新活自己找上门来了,开价九十万,接不接?”

第6章 鬼宅灭门事件|退休老教师一家五口被杀

  找上门来的这九十万秦以川认识,姓王,原来是跑海船的,攒了点钱之后回家做水产生意。

  眼下身家千万,时常能在各种财经杂志和新闻上看见他的身影。

  这王老板出了名的命硬,从小到大经历过客车翻车,开车坠河,甚至在外国谈生意的时候火车脱轨,他都因为没赶上趟儿逃过了一劫。

  身边灾祸不断,却没一次是真伤到他的。

  按理说,此人命局之中有天德、月德两星护佑,纵逢凶煞也可化险为夷,本不应该求助到他们头上。

  秦以川一到前厅,就被王老板那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吓了一跳,“王老板好久不见。您这是……又熬夜谈生意去了?”

  王老板脸色发苦,一见了他就和瞧见了亲人似的,险些声泪俱下,扑到秦以川身上,“谈哪门子生意,我现在都快来家破人亡了!秦公子,你这次可得救救我,价格随便开,只要你帮我解决了问题,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倾家荡产都成!”

  “不至于不至于,王老板先坐着,说说怎么个情况,红红,去给王老板续点茶。”秦以川不着痕迹地躲开。

  王老板摆摆手:“茶就算了,秦公子咱们开门见山,上周的新闻您看到了吗?没看到没关系,我拿了报纸过来,就上周,东洲隔壁的西洲市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灭门那种,死者不是旁人,正是我老丈人一家。”

  王老板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朝上的那边正报道了上周一凌晨发生的一起恶性刑事案件。

  退休老教师一家五口被杀,作案手段残忍,警方已经派人下来辅助调查。

  可是已经一周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唯一的目击者因为惊吓过度,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秦以川翻开着报纸:“王老板,这种刑事案件,您得听刑警队专案组的,我们管不了阳间的案子。”

  “你的规矩我知道,我来找您是我媳妇中邪了!”王老板神神叨叨地凑近秦以川。

  秦以川这倒有点诧异,王老板天生命格特殊,身边人也受其庇护,一般的邪祟根本近不得身,就算偶尔沾上点有能耐的,也没什么大影响,过不了几日就会被王老板身上的星宿之力驱逐。

  中邪这种事,属实不太该发生。

  “不瞒您说,我们做生意的多少信点风水,我老丈人家一出事,我忙前忙后配合警察调查的同时,也找了信得过的风水师看过,不过那个风水师水平有限,只说我老丈人家的宅子本就大凶,这回又死了人,宅子里的阴气堆积不散,藏污纳垢孕育阴邪,最好将宅子封了,除了警察谁也不许靠近。可是我媳妇她们家有习俗,人死了头七必须有人烧纸,那憨婆娘胆子忒大,晚上背着我偷偷去烧了纸,结果这就出事了。您看这个,我们家的监控。”王老板拿出手机举到秦以川面前。

  秦以川看着王老板从手机里调出家里的监控画面,暗自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有钱人,光一个卧室的面积就大概得一百多平。

  卧室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旗袍,露出一截小腿。

  长发烫成了很复古的卷,用一根金簪挽住,正在对镜细细描眉,气质柔婉,风采卓绝。

  “这是……您夫人?”秦以川有些疑惑。

  “是,但又不是,您也知道,我这个人除了赚钱是什么都不会,说斗大字不识一筐都是抬举我,所以我拼了老命找了一个会读书的老婆,我媳妇在一个研究所里工作,赚不赚钱的无所谓,关键是她喜欢科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所里。如果不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大活动,她向来是对衣着打扮从不上心,平时出门涂个口红都是天大的给面子。可是现在,自从她从我老丈人家回来,就逐渐成了这样。按理说,搞科研的人哪能迷信呢?我就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要执意去烧纸?”王老板苦着脸说道。

  “烧纸这事有时候和迷信不迷信的没关系,更多时候怕只求个心安。眼下从监控里看不出什么,若要处理,还得见见嫂子。”秦以川说道。

  “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您看什么时候……”王老板顺势说道:

  殷红羽这时拿着手机走了过来,“秦老板,有你的电话。”

  “王老板稍等。”秦以川站起身说道。

  “不急不急。您先忙。”王老板连忙说道。

  秦以川绕出会客厅,在走廊里接过殷红羽递过来的手机,听了两秒,神色就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等电话挂了,殷红羽问:“异控局这帮人又整什么幺蛾子?”

  “问昆仑山的事,荀言回东洲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报备,兴师问罪来了。红红,你等会陪着荀言去异控局走一趟,他们要问话。”秦以川不耐烦道。

  “不必,我自己去。”荀言拒绝道。

  “你可拉倒吧,上次你去异控局,差点把人家部门主任的腿打折了,要不是师父面子大,你都得被扣起来。那群傻逼官椅坐久了,又什么本事都没有,自然对我们忌惮些,他们阴阳怪气你就当他们放屁,别搭理就行了。”秦以川说。

  听见师父两个字,荀言的眼睛动了一下,没再反对。

  “秦老板放心,我一定把小荀同志看得好好的。”殷红羽拍着胸脯保证道。

  对于殷红羽的保证,秦以川是半点都不信,“得了吧,你们俩凑一起我其实更不放心,但是……算了,你好歹嘴皮子功夫厉害,总不会吃亏。回头从异控局出来,直接去王老板那与我会合,我到了发定位给你。”

  西洲离东洲有两百多公里,司机开车稳,但在秦以川看来不免觉得温暾。

  在车里来来回回睡了好几觉,再睁眼才终于见着王老板家恢宏的大门。

  王老板大多数时候都东奔西走,而他的妻子在研究所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要多得多。

  两个人又没有孩子,偌大一个屋子虽然有钟点工日日打扫,但总让人觉得空旷得少了些人气。

  原本这别墅里还有个常住的保姆,但是自从王老板的妻子谢莹逐渐表现出异样之后,保姆当天就借口家里有事请了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