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生锈的箭根本用不着弓弦,被他随手一掷就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猎猎破空的声响,像失控坠落的直升机,目标直指岸上聚在一处的考古队员。
第一个被箭刺穿躯体的人是郝追阳,无坚不摧的箭镞在人类脆弱的腹部留下一个狰狞的血口;
接下来是林洋。带着郝追阳的血的箭从他的肋骨侧穿透,白森森的骨骼被悉数震断。
第三个是个女生,个子不高,被穿透了胸腔……
跟着他和任教授下来的十几个学生,都在眨眼之间殒命在射日弓的箭下,连半点反抗和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杀了这么多人的箭再次回到秦以川的手上,箭头上的锈迹更深,看不见明显的血迹,可血腥味根本掩藏不住。
秦以川冷冷地看向站在面前的任教授。
任教授:“我想不明白,和我合作有什么不好?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他们能一直活下去。”
秦以川:“我的朋友太多,你能都保得住?”
任教授:“你不该妄想救所有的人类,他们本身就是作为饲料诞生的。现在没有了,未来还会有更多新的种族诞生,你和这些人不同,你可以永生。”
秦以川:“你之前也是这么忽悠盘古族人的吗?”
任教授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但眼神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石棺中可见不可得的骨片。
盘古这两个字,对任教授,或者说对于黄泉而言,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所以在秦以川点破这两个字的时候,黄泉就已经不再打算善罢甘休。
蒸腾而起的红莲业火与凝成实质的黑雾同一时间喷薄而出,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远古石棺在顷刻间裂成满地碎石,里面的两片碎骨片也被这力道撞飞出去。
黑雾先接触到这些骨片,但如任教授一样,黑雾从骨片之间透过,根本无法将其拿走,这短短一瞬的时间,一瓣燃烧的红莲已经将骨片裹住,灼热的高温让脆弱的骨片皲裂出密密的裂纹。
一直情绪稳定的黄泉在这个时候终于发狂似的爆发,任教授的脸变得阴狠扭曲,将睚眦欲裂这个成语演绎得恰到好处,无处不在的黑雾化作绳索奔向秦以川,与红莲业火相对,有的被燃烧成灰,但更多的穿透火焰,试图将秦以川困死在原地。
第530章 天生鬼主
秦以川没有主动提防,在烈火中央,他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把样式陈旧的长弓。
弓弦上搭着三支箭。
第一条突破红莲业火防护的黑雾没入血肉之时,弓弦也已经松开。
当初杀天道分身之一的时候,一支箭就已经算声势浩大,而现在三箭齐发,却声响全无。
第一条黑雾形成的铁锁穿透秦以川的肩膀,第一支箭也贯穿了任教授的胸膛。
第二条铁锁透过右侧的肋骨将秦以川钉在身后的石壁,第二支箭透过任教授的咽喉,带起一大捧血花。
第三条铁锁从右腿的骨骼中打出,坠向地面,撕扯着秦以川不得不顺势跪地,而第三支箭,贯穿了任教授的眉心。
任教授死不瞑目,周遭的黑雾截然没有消散的迹象。秦以川心中本能升起更重的警惕,竭力调起黑玉书的红光护住全身,但仍旧已经晚了。
又细又长的浓密长发从后背刺过,穿透心脏肺腑,又从前心透出。
疼倒不怎么疼,只是觉得乏力。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与很久之前自己曾做过的一个梦渐渐重合,他努力向后转头,余光只瞥见一个并不清晰的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长发女人。
穿透身体的头发一层一层地收紧,在最后的意识之中,秦以川感觉到的,是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黑玉书黯淡下去,直到敛尽最后一丝红光。黑雾也好,长发也好,都在主人的控制之下收回。身穿嫁衣的女人缓步走上前来,捏住秦以川脖子上的黑玉书,轻轻一扯,绳子断开,黑色的玉石落在她的手心里,毫无波动。
它已经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与酆都相隔千里之外的山东,泰山之上仍旧游人如织。
游客络绎不绝,但真能爬上泰山之巅并不算极多,而今日天气极差,风雨交加温度骤降,就算打着伞裹紧军大衣,仍旧如误入了南北极一样,冻的人止不住地发抖。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人会硬撑着等根本看不见了的日出,在景区管理人员的劝退下,一个接一个逃难似的抓紧时间下山。
到夜最深的时候,就连工作人员也扛不住了,在一遍一遍的广播劝退下,见山顶上没有其他游客,迫不得已先转移下山。
天黑得厉害,雨水落下来就结成了冰,极其有限的能见度中,没有人会看见,在一个丛林掩映的边缘,还站着一个人。
他穿得很薄,只有一个黑色冲锋衣,在夜雨之中没有打伞,但仔细看去,会发现没有一丝雨能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所有人声都已远离,整个泰山被临时清空,周围再感应不到任何一个人类存在的痕迹时,他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才有属于人类和不属于人类的两种气息,被同时激活。
与他的气息一同变化的,还有周遭的植被和光景。
人工放置的长椅和垃圾桶像被橡皮擦擦去一样,被慢慢抹除;人工开凿修建的台阶很快风化,蜕变回最原始的山林与土地;五岳独尊的红漆刻字在褪色,石头表面布满风吹雨打的天然裂纹,它变成了整座山上无数普通石头的其中之一……
所有东西都在变得原始,却很难分辨到底是时间倒退到了尚未开发的时候,还是沧海桑田的演变,让人看到这座山几千几万年之后的样子。
截然不同的山顶,唯独站在中间的荀言一如既往。
神态淡漠,眸光沉沉,他看着漆黑的天空中人眼不可捕捉的滚动的云层,缓缓捏紧了握着昆吾刀的手。
第一滴雨像突破了什么看不见的遮挡,落在他的手背上。
接下来是第二滴,撞击在刀鞘,炸开成一朵细碎的小花。
然后是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潇潇雨幕之中,有似是而非的泛着光的人影逐渐浮现,汇聚,凝结。山风中回荡出缥缈的诵经声,钟鼓声,祭祀声,深奥晦涩的祝祷词由听不懂的语言吟唱出,与天空中的人影逐渐相连。地面燃烧起无法被雨水熄灭的火苗,沿着古旧繁杂的脉络,最终形成一个阵法,与日月相连,星辰相接。
这是真实的泰山。
一个倾人世间之力,而被改造出来的,供人引神的祭台。
在最原始的信仰之中,神不是罗汉菩萨,不是天尊老君,也不是远古时期的各个部落之主。整个世界值得信奉的神只有一个,那就是“天”。
荀言迎着雨丝抬头。
天空之中已经形成一张完整的、巨大的、清晰而立体的人脸。
天道一直在衰弱,但这张脸一直在进化。
直到现在,它已经进化成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与普通人毫无区别的“人”。
只是它的眼睛始终无法睁开。
荀言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它。
而它此刻现身,却是为秦以川而来。
地面上的火光有一阵的波动,像是风吹动了火把,带起一串摇曳的光影。
天空之中的那张脸有了一种类似迷惑的神情。
比起黄泉的进化速度,天道明显还差得太远。
泰山之上,是一个专门用以献祭的阵法。
站在阵法上的人将自己作为祭品,来换取自己或者整个部落的需求得以满足。
秦以川,本是最初既定的祭祀品。
荀言并没有提前了然这阵法存在的真正价值,但直到他看到被成功引来的天道之后,便已经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一个和原本的打算并不相同,但能够殊途同归的主意。
昆吾刀的刀刃划过一束转瞬即逝的寒光。
与刀刃上的寒光一起泛起的,还有冰丝一样的雨水。
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人类不可忍受的地步,在低温下,就算有降水也会是雪而不是雨,可是现在,人类社会的气象学常识已经失去了作用,从天而降的雨不再是单纯的雨,而是武器。
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猎杀。
荀言抬起头,闭上眼睛。
周身锋利的冰丝被缓缓扭曲,慢慢停止,像凝固一样,漆黑的阴影冲天而起,挟着暗色的刀光,如倒放的坠落流星,重新逆转冲破苍穹。
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远古时代,都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亲眼看见过荀言的真正实力。
就连秦以川都没有。
而同样,无论是远古时代,还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猎杀过天道的,并不只有秦以川一个。
在那场无法逆转的浩劫之中,九州裂,诸神死,零星的幸存者竭力狼狈逃窜,大荒归于废土之际,他是唯一一个向天挥刀的人。
他是从归墟而生的天生鬼主。
秦以川以兵解挡下天道用以灭世的最强大的力量,给别人留下了一线苟延残喘的生机。他同样想用同归于尽的方式,猎杀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
第531章 暗红色的极光
他失败了,但也成功了。
他没能真的杀死完整的天道,但杀死了天道最重要的那个分身;他以撕裂魂魄并镇压自己的方式,在天道反击的刹那让身为鬼主的荀言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天道就如一个并不多么智能的程序,它找不到自己的攻击目标,就此消失在残破的大荒之中。
也是因此,才能有那么多的人幸存下来,并一直活到今天。
若从极远的地方,能看见挂在夜空的那张巨大的人脸,在额角的位置刺入一枚细长的刀片,蒸腾的黑影犹如流淌的墨痕,沿着刀片刺入的方向渗透。
人脸寸寸龟裂,漫天冰雨倒灌,化作无数支锐利的箭矢,密不透风又铺天盖地地覆盖上入侵的黑影。
冰雨是规则所化,无处可躲,所以荀言也并没有任何躲避的打算,反而锋芒毕露,昆吾刀的杀机已经绽放到了极致,嵌在刀身中的那一小块石头红光猎猎,在漆黑的刀身上勾勒出赤红的纹路,浓烈到几乎快要跃出来。
冰丝与黑影相撞,两种皆是不可阻挡的能量相撞,在天际之中炸开,将整片天都染成暗沉的血红,并向四周不间断地无限蔓延。
泰山之巅的祭台被彻底摧毁,裂开的巨大缝隙向山体的深处延伸,以泰山为核心,方圆几百公里的范围内,都观测到了突如其来的地震。
房屋摇晃,地动山摇,冷空气毫无征兆地四下弥漫,明明还时值初秋,温度已经一下子降至呵气成冰的隆冬。
各地的应急管理部门全力运转,不眠不休地救灾,但余震始终不停。再加上严寒,灾区的面积不断扩大,汇报上的死亡人数也迅速增加。
末世般的绝望理所当然地随之扩散开来。
东洲距离泰山不近,并未受到地震的波及,可冷空气的影响不可避免。
不仅如此,第二天早上天本还不亮的时候,暗红的霞光已经几乎铺满了大半的天空。光芒在弥漫的过程中微微飘动,看起来不像朝霞,更像变化无穷的极光。
东洲,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见极光。
普通百姓只觉稀奇,但整个异控局已经陷入死寂。
殷红羽被李桃夭从睡梦中拍起来,这也是自打秦以川把她带回来后,李桃夭第一次外露出如此焦急的情绪,她用力将殷红羽摇醒,一手扯开窗帘,暗红的光泽照在脸上,让殷红羽本能地眯了一下眼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这红光是什么东西,李桃夭又焦躁地将一张画纸摆在她的面前。
画的笔触非常潦草匆忙,寥寥几笔在半空中勾勒出简单的人脸,一把刀插在额头,人脸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裂开。
殷红羽蹭一下站起来,抓过那张纸,立刻明白了什么,拿出手机就给顾瑾之打电话。
但没有接通。
东洲南客运站已经几乎没有往来的旅客,整个大厅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原始人,被迫和白一起守在这里的洛棠懒得和这群语言不通的家伙凑在一起,弄了一张躺椅和一个毯子放在二楼宽敞的走廊,既能居高临下地盯着那群原始人不要随便搞破坏,也能落得清静。
一切安静如初,但在夜半不知道几点,洛棠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惊醒了,自己没有做噩梦,附近也并无入侵者干扰,整个东洲这两天一片平静,可在这一刹那,她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心惊。
不仅是她,在几秒钟后,她看到白羽也翻身坐起来,警惕地看向窗外。
隔着一层楼的两个人视线有一瞬交错,随即看到从玻璃窗映出来的红色极光。
洛棠的第一反应也是立刻去找顾瑾之,可电话提示无法接通。她又马上转而打给郑阳,同样无人接听。
洛棠缓缓放下手机,看着天边愈加浓烈的极光,喃喃自语:“这下出大事了……”
邬子平可能是少数没有睡觉的人。
他被安置在机场的值班室,自己置办的小发电机和电视小冰箱等物件都被原封不动地挪到了这里,夜深人静,他身边也无人打扰,窝在行军床上看电视。在大结局前一集刚好播完、准备进片尾曲的时候,他起身去小冰箱摸了一瓶冰镇可乐,拿出来的时候,他察觉这可乐瓶的温度,感觉上比之前都要低上一点。
不仅是可乐,整个房间的保暖效果似乎都差了一截。他挑起一角窗帘,随即就瞧见了漫天暗红色的极光。
属于人类的瞳孔在接触到极光的瞬间,就化作远古烛龙独有的竖瞳。易拉罐装的可乐裂开,冰凉的液体顺着手指洒在地上。
用于安置西南遗族的酒店,往常的夜晚除了应急通道,绝大多数灯都会被他们习惯性地关闭。
百巫遗族习惯了夜间在相对安静且黑暗的环境中生存,然而今夜只刚刚过了一半,酒店的灯就被一个接一个打开,天赋的直觉让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早察觉到变故。三大长老神态不安地出现在落地窗前,紧紧盯着浓墨般的夜色,直到第一抹极光显现,两位年长的长老与众多遗族的族人,立刻屈膝跪拜在地,吟唱起巫族特有的悼念词。
只有最年轻的长老,始终定定站在原地,绷紧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宛若一具无悲无喜的石雕。
异控局的紧急预警已经开到了最高的等级,各种紧急通话的来电声让异控局的指挥中心变成了一锅粥,但就是在这样一个紧急又特殊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发现,他们无法联系上顾瑾之了。
不仅顾瑾之,就连郑阳的手机也从最开始的无人接听,变为无法接通,最后更是已经彻底关机。
最先察觉顾瑾之失踪的都是他平时培养出的心腹,他们在第一时间隐瞒下这个消息,没有顾瑾之坐镇指挥,他们随时没了主心骨,可为了整个东洲能够尽量保持稳定,每个人只能按照规章制度和自己的判断去调用异控局的防御与物资,即便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判断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随着天一点一点变亮,暗红色的极光并没有褪去的迹象,突如其来的严寒也成为议论的话题,所有社交媒体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末世理论甚嚣尘上,玩梗的,担忧的,恐慌的,极端的……各种各样的言论迅速堆叠,但没有任何一家管理机关对这些言论作出限制。
网络能够放大人的情绪,同时也能发泄和疏导人的情绪,即使在虚拟世界之中世界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但真落于实际,群众并未有多极端的反应,种种问题和冲突虽然在各地都有发生,好在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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