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陈书记:“十七年。怎么?”
顾瑾之:“您还有往上爬一爬的打算了吗?”
陈书记的脸色变幻好几番,几次套话都到了嘴边,可他无论如何都觉得顾瑾之这种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问无关痛痒的事情,迟疑许久,最后只坦然道:“打算不打算的,不是我说了算。就算我有心,但也毕竟无力。”
顾瑾之:“若是如此,有些事您就做得了主了。整个东洲,您最多能接受几成的损失?”
陈书记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顾瑾之:“东洲现在有两千万的人口,我们不可能全部保得住。您觉得,最多能接受多少人的损失?”
这次不仅陈书记,所有人都脸色变了,陈书记的脸更是铁青,他刚要拍桌子,就听顾瑾之接着说:“您之前不是一直很喜欢国学吗?山海经,周易,穆天子传,抱朴子,道德经,都多多少少读过一些吧?”
陈书记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谨慎的一时没有接话茬。
顾瑾之:“抛开各异的思想理论,这些书中提及的各种传说与神话,诸位肯定从小就耳濡目染,但所有的所谓传说,并不仅仅是传说,它的确存在过,在千万年前,远古时期曾有不输于现下的盛世,只是之后天生大劫,盛世倾覆,只余少数幸存者留下神话传说,这些幸存者,可以统称为遗族,即上古遗留下来的民族。除人类之外,还有少部分古神,有能力一般的,比如异控局监控下的殷契,木神句芒;也有久负盛名的,比如曾经翻出不少风波的西王母。神人之外,妖族,鬼族,西南大山的巫族,潜藏于山川腹地的各种异兽,都算作遗族。这些种族天生负有特殊能力,尤其是西南的百巫,也是目前遗族的主要构成,自古便有与天地沟通的异能,这个天地,指的就是天道。”
陈书记:“顾队长,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到底是天道,还是黄泉。”
顾瑾之:“它们之中,谁更强,谁便是我们的敌人。”
陈书记:“可这样,万一它们联手,我们岂不是……”
秦以川:“一个世界,是永远不可能有两套规则的。天道轮回,实质就是新天道生,旧天道死,新秩序替换旧规则。这个过程既不可能打断,也不可能逆转。黄泉蛰伏多年,如今看来已经孕育成熟,试图对天道取而代之。而天道为了自己不被抹杀,必定会伺机反击。他们没有合作的基础,这对我们而言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只要和其中任意一个合作,就能击垮另一个。”
陈书记:“那最后胜利的那个,又是否会再对人类造成威胁?”
秦以川:“那要看胜利的到底是哪一个。若是黄泉,必定重演上古时代的灭世之劫;若是现存的天道,倒还有挣扎一二的余地。”
陈书记:“所以我们其实别无选择。”
秦以川:“我们一直别无选择。”
陈书记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陈书记缓慢地开了口:“你刚刚不是问我,可以接受几成的损失吗?五成,最最极限的条件,是要保证东洲的千万百姓,起码有一半人能够活下去,尤其是孩子,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要保证孩子能够活下去。”
秦以川站起来。
陈书记:“秦先生!”
秦以川:“陈书记不是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未成年的生命安全吗?”
顾瑾之:“你去找他?”
秦以川:“不用白不用。事到如今,他会合作的。”
顾瑾之:“但他无法离开规则所在地。”
秦以川的目光慢慢变得幽深:“那便破坏他的规则。”
顾瑾之不说话了。
席间的各位参会者对他们打机锋一般的交流听得云里雾里,可谁都没有解释的意思。秦以川和荀言出了门。顾瑾之抿了一口桌上早就凉透了的茶水,继续道:“诸位,大方向既然定了,不如来谈谈具体的封控部署。”
这场会议在异控局中开了整整十个小时,关于烈性传染病的传言与频发的恶性案件流言四起,身处东洲的所有人在真真假假的讨论中逐渐入睡,等第二天再一觉醒来,才惊觉不知不觉中,东洲已经变天了。
一场以全力控制传染性疾病为由的全城封控,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
行车道上几乎看不见车辆和行人,秦以川开着车路过绕城高速,直奔东山山脉,沿着山脉一路向西深入了密林腹地,车早就开不进去,上百万的跑车被随便扔在路边,秦以川心念一动,周围的植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将车隐藏起来的同时,也自动开辟出一条蔓延进密林深处的路。
黑玉书融合之后,他这个昔日的赢姥山神终于恢复了些山神应有的能力,东洲的所有山脉,山脉中的草木植被,溪流山石,都掌控在他的意念之间。
第501章 定下生死契
山林腹地再向深处走出几十公里,山中像被划出一个楚河汉界,面上丝毫不见异样,唯独满山的植被不再受他的掌控。
看来就是这里了。
荀言缓缓抽出昆吾刀,毫不遮掩的黑色煞气顷刻之间已经荡出漫山遍野,刀锋之利,即便是秦以川现在他身边,胳膊上都不由自主泛出些鸡皮疙瘩。
昆吾刀的杀机本就深重,如今又有了意识的加成,倘若不是荀言刻意钳制,只怕昆吾刀早就失了控制,将整座山夷为平地。
这些带着杀机的煞气既是信号,同时也是一种威胁的警告。
古书高逾百米,在外几乎从不可见。原本静止的树叶哗哗作响,一声龙吟隐约回荡出来,即便已经极其克制,仍旧催得满树枝叶哗哗下落。
这世间只有烛龙风吾一条货真价实的龙。
但风吾并未现身,烟尘散尽,站在他们对面的,是同为上古时期幸存者的云狰。
他仍旧是从前那身打扮,只是脸色再无几人初见时的那般云淡风轻。他的视线从秦以川挪到荀言,又从荀言重新看回秦以川。几番变幻,最终只剩咬着牙地暗自叹息。
云狰:“你们到底还是来了。”
秦以川:“咱们之间的恩怨,早晚都得有了结的时候。你反正是个画地为牢的地精,多容你些许时候,等其他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再来找你算账,也是来得及。”
地精只是最低等的开了灵识的小妖怪,云狰听出来秦以川的挖苦,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秦以川:“你现在只怕没有资格给我甩脸子。”
云狰:“你怕也没有资格来教训我。当日的劫云我看到了,在此到底还是要对赢乘大人道一声恭喜。只不过现如今人类社会不算太平,你们两位不在人间做救世主,来这深山老林找我做什么?”
秦以川:“我们来见的可不是你,找你只是顺带脚的事情。从我这里拿走的龙骨,还好用吗?”
最后这句话并不是对云狰说的。
直到此时,云狰身后才走出一个体形仍旧稍显单薄的年轻人。
风吾即便已经融合了早年被挖走的龙骨,可化作人的形态,仍旧是当初邬子平的样子。只是头发长得长了许多,他又并不是十分擅长打理自己,看上去就多少有几分潦草。容貌未变,不过一双眼睛,已经从黑色的瞳孔变作一种剔透的琉璃色,有些像蛇,又有些许像猫。盯着多看几眼,便本能地有一种被看不见的深渊凝视的感觉。
秦以川看邬子平的时候,邬子平又何尝不是在打量他与荀言。两拨人就这样面对面站了好几分钟,邬子平才笑了笑:“我真希望这辈子你都不要过来找我。”
秦以川:“我本以为你在这种毫无乐趣的深山老林之中待不久。”
邬子平:“最开始确实觉得很无聊。不得不说,人类这种东西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这才短短不过百年,就弄出来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不过这山里也不差,还有些开了灵智的豺狼虎豹供人指挥着玩,平时当个山大王,无聊了就偷偷溜下山去喝酒打游戏,日子比我在章尾山还有意思。只可惜这两天东洲戒严,什么娱乐场所能关的都关了。那东西还真令人讨厌。”
秦以川:“你感应到它了?”
邬子平:“不是感应,他找过我。在你们戒严之前,那个叫许衡的人还没死的时候。”
秦以川:“他找你说什么?”
邬子平:“两件事,第一,告诉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我运气好,而是他本就自章尾山而诞生,所以在天道清理远古时代的时候,让我躲过一劫。不过我觉得这句话半真半假,他与章尾山并不同源,大概是因缘际会,流落到章尾山附近,我对这种意识不熟,谁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第二件事,他和你们的目的大概是一样的。”
邬子平说到这,看向云狰。
邬子平:“他也很觊觎云狰的意识。”
云狰很不屑地冷哼一声。
荀言抬眸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皆锋利如刀。
秦以川:“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谈谈买卖。现在东洲的情况,异控局基本上已经都公布出去了,只是瞒着普通人类,而你们,想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错,我们现在很需要意识,也就需要和你合作。”
这话是对云狰说的。
云狰:“我凭什么与你合作?”
秦以川:“你没有别的选择。不和我们合作,你不仅保不住你的力量,甚至保不住你的命。而和我们合作,你融合的意识只是借用,若我们之后能活着,自然会还给你。”
云狰:“若你们活不了呢?”
秦以川:“若我们死了,就表示我们都失败了,失败的后果,就是整个世界游戏重开,你同样也不复存在。”
云狰:“你威胁我?”
秦以川:“你们这些异兽种族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易暴易怒,头脑简单。这些事情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还用得着威胁吗?”
云狰身影一虚化作一只巨大的凶兽,抬起前爪就要冲秦以川铺开,荀言的昆吾刀在它利爪亮出的同时就已经横掠而过。利爪与刀刃相接,两人不约而同都后退了半步。
荀言仍旧神色冷淡,而云狰却咬紧牙。
云狰:“你是何时融合这么多意识的?不仅意识,你的魂魄都是完整的?”
荀言:“与你无关。”
云狰紧紧盯着他,第一次没有被他激怒。
云狰:“你想要我的意识,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秦以川:“尽管提。”
云狰:“我要和你订下生死契。”
荀言:“不可能。”
云狰:“那就一切免谈。融合的意识是我最大的依仗,若没了这种力量,在大变局到来之时我必死无疑。与其这样乖乖等死,我还不如死守此处,起码尚有一线生机。”
秦以川:“生死契,也不是不行。”
荀言:“定下生死契,他若死了,必定会连累你。”
秦以川:“那就别让他死。我可以答应你定契,只不过作为补充条件,也算是保证你我生命安全的保障,你必须留在我指定的地方。”
云狰:“怎么,想把我关起来?”
秦以川:“把你关起来还得派人看守,费时费力,还不如人尽其用。距离我东洲仓库不到两千米就是全市最大的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一个校园三个校区,教职工总数大概有近万。我需要你留在那,随便你想做什么,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保护所有学生的安全。”
云狰:“你还真打算保住人类?”
秦以川没回应他的问题:“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云狰:“算了。立契约。”
第502章 和邬子平的约定
秦以川回手在昆吾刀的刃上一划,掌心划出一个血口,云狰也如他以利爪划出掌心血,两人血液相触,一根血红的线顺着彼此的手向手臂蔓延,直到延伸至心脏,才消于无形。
条件都谈拢了,接下来就容易得多。
深山之中,夜间往往比白日里更显出几分嘈杂,但今夜状况似乎有些不同,树木之间仍有鸟兽出没,却都远远避开有人活动的区域中心,反而聚在边缘,悄悄向这附近打量。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鸟兽,而是已经开了灵智的、可划进妖的范畴。若是其他任意地方的小妖,大抵都没这股勇气敢在此时窥探,可这些家伙现在不仅来了,反而还看得颇为津津有味,由此可见,邬子平这个万龙始祖,平日里对这些小妖许是当真纵容的很。
密林深处有几间树屋,虽说是树屋,但各方布置都精致得很,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野外勘探用的发电机,供树屋中的电脑用。这里没有网线,也几乎没什么信号,邬子平便淘弄来许多老式的游戏光盘,插着手柄打游戏。除了电脑之外还有一个小型的车载迷你冰箱,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罐可乐。
邬子平和秦以川坐在树屋之前宽大的枝杈上,身侧随手扔着几个空掉的可乐罐子。
天仍旧是从前的天,万物空寂,星河满天,也因实在高得离谱,总给人一种抬手即可摘星辰的错觉。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起初还有可乐中气泡翻滚的声音,之后连这声音都没有了。秦以川懒散散地靠着树干,目光邈远,像是透过夜空,投到了某些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整个世界安静的丝毫不像随时能有末日降临的模样。
咔——噗——
最后一罐可乐的拉环被打开,二氧化碳像是逃难一样拥挤着从易拉罐里逃窜出来。邬子平将可乐拿在手里,兴致盎然地反复凝视,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一股淡淡的波动从身后回荡过来,像一道浅浅的水波,还未等荡到池边,便慢慢消失了。
“现在看来,我其实有点后悔。”
邬子平打破寂静。
秦以川:“后悔什么?”
邬子平:“有点后悔,在远古时代的时候,我应该早点到你的赢母山去转一遭。这样的话,上一次的覆灭,我可能也有这样一个类似的机会,能找人喝喝酒。”
秦以川的唇角只是弯了弯,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觉得这次还是一样的结局吗?”
邬子平:“可能一样,也可能不一样。”
秦以川嗤笑:“说了和没说一样。”
邬子平:“我们做龙的,其实都很懒的,如果没有什么必须一定立马就要做的重要的事情,在自己的石头窝里可以一躺就是几百年。后来翻书看电影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个时候的大荒,其实也还挺有意思的。就像现在的人类社会,也挺有意思的。”
秦以川侧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邬子平:“赢乘,我会帮你守住东洲的人类。”
秦以川的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邬子平转过头来,拿着可乐罐,对他露出一个很“邬子平”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在夜里看起来,像白森森的龙骨。
邬子平:“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秦以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邬子平:“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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