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章水墨
部族联盟,其中诸多部族,皆由其利益导向,其利益导向,自然也难于部族联盟的整体利益相符合,也给了大恒挑拨分化的余地。
其中部族大恒能挑拨,但显然,两部核心的存在,如林丹汗之嫡系部落,准葛尔主部,这由两部大汗亲统的亲信之部,大恒显然还是难以插手的。
两部大汗之利益导向,若说在最初,是因战争而起,利益向背。
但战争持续了这么多年,大恒的意图表现得无比之清晰,两部大汗,纵使再蠢,也必然早已察觉。
部族联盟体虽说松散,但明眼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自这一次天子亲至西北,准葛尔与蒙古两者之间的战争,似乎就顺理成章的放缓了下来。
由两部大汗主导,一直未曾停歇过的议和之声,自然再次高涌。
没有人愿意成为他人摆弄的棋子,准葛尔之和多和沁不愿,蒙古之林丹汗,亦是不愿。
更别说,两者,皆是野心勃勃。
就在天子抵达大恒西北边关的这一天,在漠北漠西交界,日落滩,在当年准葛尔突袭蒙古之时,便是从此戈壁滩奇袭而出,连败蒙古数部,长驱直入。
而随着这些年大恒放松在北疆对蒙古的压制,以及和硕特部的悍然背刺,准葛尔三大部曾经的长驱直入,势不可挡,也早已彻底散去。
三方战争,在这草原纠缠。
准葛尔部亦是一败再败,最初吃进去的地方,几乎都吐了出来,时至当下,三方统治地域,几乎和开战之初,已然没有太大区别。
而这日落滩,俨然就可以看做是准葛尔部与蒙古部族领土的分界之地。
在往日,此地定是随处可见斥候游骑,乃至小规模的血腥厮杀。
而在今日,往日之血腥之景,俨然已经彻底消散。
战旗招展,两军铁骑伫立,本该是大战降临之景,可在两军对峙之中央,却是有着一座极其不符合当前场景的营帐耸立。
帐外两部锐士伫立,尽显森严,帐中,却俨然是一片推杯交盏的喧嚣之景。
蒙古大汗林丹汗及众蒙古部族权贵端坐一侧,准葛尔部大汗和多和沁及其部族权贵端坐,众人推杯交盏,酒肉俱全,好不畅快。
此番两部大汗权贵汇聚之景,在这草原之上,早已上演了多次。
其主要目的,自然还是在于议和。
一番推杯交盏之后,这场会晤,亦是一点一点的步入正题。
直至暮色降临,准葛尔及蒙古两部权贵,才各自领兵而归。
两部大军俨然扎营安寨,这场会晤,显然还未到结束之时。
夜深,蒙古军寨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和大恒纠缠作战多年,进步的,自然也不止大恒军队,蒙古各部,自然也会随着时代而变化。
安营扎寨,只是最基本的存在,哪怕是火器,当下蒙古各部亦是普遍存在,只不过,限于技艺,火器大都是一些老式的火器。
只不过,得益于林丹汗对于火器的深刻体会,自林丹汗一统蒙古之后,便效彷大恒,极度重视火器的发展。
从当年在后金,大明挖墙角,偷师技艺,拉拢乃至掠夺匠人,到大恒立国后,各种偷偷摸摸的手段偷师,甚至与西夷多有交流。
时至当下,蒙古其他部族尚且难说,但林丹汗本部,火器之锐,放眼天下,恐怕也就比之大恒差上一筹。
这些年的无穷内忧外患之中,本就统治根基不稳的林丹汗,直至当下,依旧能牢牢把持着蒙古大汗之位,依旧能保持对绝大部分蒙古部落的震慑,其本部之锐,俨然占据了绝大部分因素。
而在今夜,这一支本该为林丹汗统治根基,为蒙古最精锐的铁骑,却是向自家人,挥舞起了屠刀。
在蒙古中军大帐,烽火通明,在与准葛尔部会晤之后,蒙古内部之议,亦是随之开始。
议事自当少不得酒肉舞女,乐师助兴,推杯交盏之间,林丹汗高坐首位,同样是满脸笑容的望着在座蒙古各部首领。
一场本该早就结束的战争,持续到现在,打得死伤无数,筋疲力尽,却依旧难分难解,甚至想要议和,都是困难重重。
其原因为何?
是大恒,是那昭武帝玩弄着阴谋诡计?
事实是如此,但在林丹汗看来,却非是如此。
若没有吃里扒外之人,大恒又如何玩弄阴谋诡计?又如何能将他一统的蒙古,分化至今日之地步?又如何能让一次次由他这个蒙古大汗主导的议和破产?
一切之因,只是因为,吃里扒外的人,太多太多。
草原的汉子,却甘愿当他昭武帝的狗!
……
第七百三十六章 风暴
望着帐中这肆意喧哗之景,林丹汗眸中寒光已然愈发浓郁。
吃里扒外的人,太多太多了。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就是大恒立国那一年,本应该是他马踏中原,重铸成吉思汗之辉煌的那一场战争。
当年何等的雄心壮志,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最终……却成了几乎难以承受的惨败。
何其威风的后金,几乎是彻底覆灭,这对他林丹汗而言,似乎应该是一件好事。
但……后金却是被大恒平灭!
而非被他所平灭。
他几乎举蒙古草原之力,亦是损兵折将而归。
从那一次惨败开始,吃里扒外的人,似乎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出现。
直到他再一次率军南下,再度惨败而归后,到达巅峰。
在大恒的封锁之下,吃里扒外之人祸害之下,若非他还算是有一点根基,他这个大汗之位,整个草原,恐怕早已彻底四分五裂。
可……哪怕当下,他依旧坐在这个蒙古大汗的位置上。
但今日之蒙古,又是何等形势?
河套已失,漠南数部早已直接叛变至大恒,成了大恒套着缰绳的狗,环绕在大恒北疆。
大恒多年的边关封锁,连绵天灾,草原烽烟四起,各部征伐不休。
哪怕这些年,他借着准葛尔入侵之机,将内部难度转化为外部矛盾,堪堪整个了蒙古各部,镇压了那烽烟四起之势。
但矛盾,仇恨,显然并不会消除。
更别说,还有大恒在其中挑拨分化,还有一大批吃里扒外之人在拱火!
毫无疑问,当前的这一切问题,几近无解!
林丹汗自问,他已经是尝试了无数办法,最终,却都是收效甚微。
甚至,被拖入这战争泥潭之中,都无法自拔。
再这样下去,甚至都不用他昭武帝出手,大恒那囤积北疆的数十万大军,都用不着北征,蒙古草原,恐怕就会自我分裂,自我消亡!
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弃车保帅……亦或者断臂求生?”
念头至此,林丹汗端起酒杯,缓缓饮尽。
目光环视帐中,诸部族首领放肆大笑,推杯交盏,神态各异,一如他们的心思一般,亦是各有异心。
思绪只是片刻,最终,似不经意间,林丹汗手中之酒杯蓦然滑落,源自大恒的精美瓷杯,坠落在地,瞬间碎裂。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就如一道号令一般,骤然间,披甲锐士涌入帐中,杀伐之意骤显。
喧嚣尽散,帐中气氛,亦是骤然凝固,一道道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林丹汗。
“大汗,这是?”
有部族首领壮着胆子出声。
一道道目光,俨然也都多了几分惊疑。
如此询问,林丹汗亦是神色如常,眸光环视帐中诸部族首领,在一道道惊疑的面容之上划过。
谁居心叵测,谁唯恐天下不乱,谁吃里扒外……
他若是心中没数,他这个大汗,也做不到今天,早就被这些野心勃勃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可……这些人,既杀不得,又碰不得。
但……再不杀,再不镇压,再这么下去……
外战不休,内乱不停,大恒又虎视眈眈……
如此持续,蒙古,就真的要完了!
林丹汗眸光愈发坚定,没有多言一句,只是略显无力的摆了摆手,
号令一下,帐中众锐士便蜂蛹而上,血腥乍现,一柄柄战刀,直接架在了帐中众部族首领之上,有部族首领欲反抗,最终亦是直接饮血当场。
喝骂声,嘶吼声,刀剑兵甲碰撞声……
糟杂的声音,在这帐中,络绎不绝。
没过太久,这座中军大帐,便恢复了平静。
一个个往日高高在上的部族首领,此刻,皆如阶下囚一般,被刀剑加身,亦或者五花大绑的押出了这座中军大帐。
血腥犹存,林丹汗已然换上新酒杯,依旧不紧不慢的饮着杯中美酒。
看似平静澹然,但显然,林丹汗又如何能够平静。
这些人,纵使有一万个该杀的理由,但再怎么杀,也不能如此杀!
如此这般,必然使得蒙古各部人人自危,再难齐心,本就濒临崩溃的蒙古,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一盘散沙。
正常而言,要杀,也当一个个杀,当徐徐图之。
可大恒会给他徐徐图之的机会嘛?
这些年,多少次苦心造诣,最终都在大恒的破坏下,功败垂成。
大恒的总参细作,遍布草原,与吃里扒外的这些人合谋,草原的一举一动,都不是什么秘密。
打草一惊蛇,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唯有这般,一网打尽,方可出其不意,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长痛不如短痛!
断臂,也要求生!
这一刻,林丹汗却是蓦然对他的人生大敌,当前大恒的昭武帝,颇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当年之秦国公,面对那弊病重重的大明,面对那无数祸害国家的存在。
想必也是如他这般,苦心造诣,却在内贼祸害之下屡屡功败垂成。
想必,也正是因为这一份无力回天的无奈,才会导致在昭武帝屠刀下,人头滚滚,血流千里的大肆屠戮。
至改朝换代,屠戮依旧,再至当下……大恒纵使内还有弊病重重,纵使,那些腐儒士绅,还在给他昭武帝使着绊子。
但当下大恒,较之大明时期,俨然已经换了新颜,国力,亦是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他昭武帝,是成功了。
但他林丹汗……能成功嘛?
林丹汗俨然有些忐忑。
草原,可不同中原,他林丹汗……也不同于昭武帝……
更别说,昭武帝,可不会坐视他收拾草原山河。
“呼……”
林丹汗长吐一口气,嗅着血腥,往后靠躺,眸光俨然有些恍忽。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
接下来,必然是无穷的腥风血雨。
草原之内也是,草原之外……亦是如此!
未来如何?草原如何?他林丹汗如何?
一切都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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