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章水墨
靖国公,亦是埋桉伏首,奋笔疾书着。
书房之中一片寂静,唯有纸页刷刷响起的声音,以及靖国公沉稳的呼吸声。
不知多久,靖国公才缓缓放下手中笔锋,
望着桌面上的这些军国之事,靖国公目光闪烁,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俨然也有些恍忽。
谁能想到,曾经差点就饿死在荒野的一条烂命,能活到今天,活到这世间几乎是一人之下的地位。
曾经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子,当下已然手掌军国大事,无数人的命运,皆在他一念之间。
思绪至此,靖国公却是突然摇头一笑,若无修哥,又能有他之今日。
念头只是一瞬,随即目光挪转却也下意识的定格在桌面上那御前营送来的卷宗之上,眉头俨然皱起。
数册卷宗,无一字离得开日月大明,万事纠纷,无穷隐忧,无一事能离得开那被圈进的寿王,那前明靖武帝。
日月山河早已变幻,对这位被圈进的前明靖武帝,他倒也没有什么敌意。
对天子将其封为寿王,让其享受一世荣华,他亦是赞成。
哪怕这位寿王,并不老实。
从当年南明被平灭,归这京城之后,就没有低调老实过,搅风搅雨,更是没有停歇。
甚至说其是这些年大恒内患的源头都不为过。
但……在朝堂中枢这么多年,他同样清楚,所谓靖武帝,不过是一个不甘造化弄人的苦命人而已。
哪怕时隔这么多年,这浩瀚天下,依旧有着太多的不甘心之人。
说白了,靖武帝,不过是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用来标榜正义的一面大旗,
没有靖武帝,也会有其他帝,前明延续数百年,最不缺的,就是姓朱的存在。
居心叵测之人,缺的,也从来不是借口。
不满当下,不满大恒,只是源自大恒之政,源自他们内心的不甘,这两点才是根本的因素。
而这两点,却是不可能改变。
大恒立国多年,一切的根本,皆是在于此,又岂会在这漫漫征途之上妥协。
更别说,前明的下场,依旧历历在目。
“呼……”
许久,靖国公长吐一口气,揉了揉额头,眉宇间明显多了几分凝重。
他坐镇京城,其根本原因,就是在于此。
但内患非外战,外战,不管局势如何,敌友之分,一清二楚。
但这内患,谁为敌?谁为友?
皆是迷雾重重,根本难以他窥得清楚,甚至连黑与白,都分不清楚。
前明那特殊的文风环境,就注定了文人这个群体之间,是互相有着数不尽的牵扯关系。
满朝诸臣,衮衮诸公,若真要分个黑白是非出来,那估计没几个人能幸免。
其中有几人是真心向着大恒,为了这天下,也着实是一件值得考究的事情。
思绪重重,许久,靖国公才随之起身,步子迈动之间,亦是缓缓在这房中行走着。
靖国公彻夜难眠,在这京城,乃至这天下,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者,自然也不在少数。
难以想象,一朝繁华落尽,是何等光景。
而对这天下绝大部分士绅地主而言,在这大恒天下,他们无疑体会得极为深刻。
从前明之肆意,到大恒之血腥。
天与地的待遇差别,又有几个能心甘情愿。
大恒立国十余年,但凡外乱,必有内患,已然是无数事实证明的至理。
这一次,举国之战在即,数十万大军囤积北疆,枕戈待旦,蓄势待发,在这表面上国泰民安的大恒天下,暗地里深藏的滚滚暗流,亦是再一次翻涌滚动。
若说大恒天下,尚且只是深藏暗处的汹涌,而在这大变之年的草原,那就是天翻地覆的浪潮。
一场鸿门宴,将草原的秩序,彻底崩碎,换来的,是近乎脱胎换骨的蒙古本部,以及遍地烽烟的浩瀚草原。
漠南,漠北,乃至漠西,皆是一片乱象。
草原之上,虽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礼仪规矩的束缚,讲究的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但再怎么物竞天择,基本的规则,自然还是存在的。
主与次,上与下,中原王朝也好,草原部族也罢能够建立起统治,都是在这一套基本的秩序之中。
秩序崩塌,就一如当年秦公篡明,天倾之势!
当前的大恒,外有后金,辽镇,蒙古之大敌,内有无数不服。
而今下的蒙古,外则是大恒这个庞然大物虎视眈眈,内,则是蔓延整个草原的不服。
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蒙古尚且还有着西北准葛尔三大部这个助力。
若无大恒干预,集结两霸主之力,面对此局,亦无不可。
可当下,哪怕大恒未曾公然宣告战争的来临,但战争之意向,却也在这数十万大军的调动之中,几乎毫不掩饰的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心惶惶,本就不可终日。
在大恒如此大动之下,草原惶惶之人心,无疑就等于是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倚靠。
从前明末年,到当下昭武十一年,在草原持续不断的耕耘,尽管有着自古以来的游牧与农耕之隔阂,但在利益的现实的双重加持下,大恒在草原的根基,亦是不小。
且,这浩瀚草原,可没有太多的礼仪道德束缚,民族叛徒这个名词,在草原之上,几乎不存在。
数十万大恒锐士屯兵北疆,大恒天子亲至河套,内有风云变幻,人心惶惶。
这浩瀚草原,自明末起,十数年风云变幻,至这昭武十一年,内忧外患,已是积蓄至了极致,彻底爆发,亦是只在旦夕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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