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冯薪却背着那大舅哥一撇嘴,混不在意的道“有您二位在,我还怕他翻脸不成?”
说着,又冲门里嚷道“全福,你特娘的瞎了不成?还不快把琏二爷与孙大人请到主宾席上去!”
他大约是早有交代,一声令下,管家立刻领了两个打伞的小厮来迎孙、贾二人,后面两个门子更是歇斯底里的嚷了起来“荣国府琏二爷、顺天府孙通判到~!!”
冯府门前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那雨水滂沱而下的声音。
孙绍宗本来还想客套几句,可眼瞧着一双双敬畏有加的目光望过来,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招呼鲍二和自己的车夫张成将礼物捧了,目不斜视的进了冯府正门。
进到门内,孙绍宗下意识的回头扫了一眼,却见那孔家的大公子拉着冯薪,正喜不自禁的追问着什么。
啧~
这文人的风骨啊,果然是……
第89章 如意糕里藏情思【三更】
补齐。
轰隆隆~
随着震耳欲聋的惊雷,那大雨愈发下的瓢泼一般。
周达踩着半尺多深的积水,匆匆进了刑名司东厢的小院,便见赵无畏正指挥着一群个衙役,抢修西侧配房的屋顶。
那房檐下还摆着十几个沙包,大概是准备等积水漫过配房门槛时,便用沙包暂时挡住。
因暂时无处容身,西厢的书吏连同知事林德禄,只得裹了公文、印信到堂屋廊下避雨,瞧那一个个狼狈不堪的模样,活脱就是一群逃难的灾民。
对了!
一想起逃难的灾民,周达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顾不得再看林德禄的窘状,忙加快脚步到了堂屋门外,将那蓑衣、斗笠全都解了,随手往地上一丢,便急吼吼的闯了进去。
“呸~小人得志!”
林德禄望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却是满脸的艳羡嫉妒之色。
堂屋毕竟地势较高,又经常请人修缮保养,因此里面倒还算干燥,周达进去的时候,孙绍宗正端坐在公案后面一边看案宗,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抿着茶水,与外面的林德禄真可说是天地之别。
“大人。”
周达拱了拱手,又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公文,双手奉上道“这是龙禁卫左镇抚司的回函,那两个总旗当时的确是奉命行事。”
孙邵宗结果那回函翻看了几眼,发现上面除了确认沈炼、靳一川是在执行公务外,还明确的点出,他们是奉命去查抄内务府皇商贺家。
这贺家孙绍宗倒也有些耳闻,原先在一众皇商之中不过是敬陪末座,近几年趁着薛家形势大不如前,倒是异军突起,隐隐有独占鳌魁的迹象。
却不想竟牵扯进了义忠亲王的案子,眼见就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对于薛家而言,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能填不上贺家留下的空白,说不得有机会重夺皇商之首的宝座。
不过以薛蟠那点脑容量,相当食腐的秃鹫可不容易,说不定还没吃上贺家这块肥肉,就先被其它雀儿啄瞎了双眼。
“大人。”
孙绍宗正想着贺家的事儿,周达便又禀报道“下官方才得了个消息,韩府尹、贾府丞都被招去了工部,八成是在商量今年永定河洪汛一事,还请大人早做准备。”
工部尚书王琰兼着河道总督一职,所以才会找韩安邦、贾雨村去工部商量永定河防洪事宜。
至于永定河有可能会闹洪水的事儿,昨儿在喜宴上孙绍宗就已经听人提起过了。
只是……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绍宗不解的道“我管的是刑名又不是河工,这事儿应该找赵立本赵通判才对吧?”
“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达解释道“一旦起了洪灾,咱们顺天府和河道衙门那是首当其冲,到时候诸位大人少不得要去堤上轮流值守!就算届时轮到您在府衙留守,那弹压灾民的差事,怕也一点不比在堤上松快多少!”
啧~
在现代当人民公仆的时候,孙绍宗都还没参与过抗洪抢险呢,没想到穿越到古代,倒要搞亲上火线这一套!
他自己倒没什么,就怕阮蓉在家中整日里担忧,万一因为情绪不稳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岂不是悲剧了?
要不,到时候把林黛玉接到家里,陪一陪她?
毕竟眼下除了自己之外,也只有这个干妹妹还算与她相熟。
不过……
阮蓉毕竟只是林黛玉的干姐姐,明面上又是个姨娘的身份,接林黛玉过府,总显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林黛玉自己愿意,贾府里的长辈们也未必会同意。
唉~
都怪孙府没有个正经女主人,否则也不用为这种事儿发愁了!
左思右想,孙绍宗最后决定先寻贾琏、贾宝玉探探口风再说,如果这事儿不好操作,自己再想别的主意——如果能顺利搞定,那自然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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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绍宗行事向来是雷厉风行,隔天眼见雨下的小了不少,便请了半天假,匆匆的赶到了荣国府,以考校习武进度的理由,将贾府那些小萝卜头集中到了一处。
谁知旁人都在,却唯独少了贾宝玉。
喊过贾环一打听,却原来是因为七月初八那日淋了雨,贾宝玉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至今都没能好透,自然习不得武。
这不扯呢么?!
就是因为贾宝玉在贾母面前得宠,孙绍宗才想先找他帮忙来着,要早知道贾宝玉病了,孙绍宗那耐烦跟这群熊孩子墨迹?早找贾琏喝酒去了!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直接宣布解散吧?
真要那样,冒雨把孩子送来的各家长辈,还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
没奈何,孙绍宗也只好耐着性子,让众童子上前演练套路,再逐个褒贬评价、指点一番。
正演练着,便见有小厮探头探脑的进来,将贾兰喊了出去。
若是旁人,孙绍宗少不得要迁怒一番,但见是素来乖巧懂事的贾兰,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没看见一般。
贾兰出去片刻,便拎着个小巧的精致的食盒折了回来,恭恭敬敬送到了孙绍宗面前,言说是母亲为孙绍宗准备的点心。
因李纨也不是头一次送吃的过来,孙绍宗便也没有推辞,当即掀开一瞧,里面却是几个糯米蒸的如意糕。
这次的点心貌似简单了点,兴许是下大雨,不好备材料的缘故吧。
孙绍宗也没多想,先捻了一个喂给贾兰,然后把食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有一搭的无一搭吃了几个。
眼见那一小碟如意糕见了底,孙绍宗伸手去捻时,却冷不丁摸着一张纸条。
点心盘子里怎么会有纸条?
孙绍宗下意识就想抓起来瞧个究竟,可冷不丁又想起李纨寡居的身份,忙小心的将那纸条团在手心里,又用袖子掩了,悄悄展开看了一眼。
长相思、晓月寒、顾影形单两凄然,见亦难、思亦难、长夜漫漫抱恨眠。
这……
貌似是一首情诗吧?!
李纨竟然给自己写了一首情诗?!
孙绍宗只觉得小心肝扑通乱跳,四下里踅摸了一眼,见那些少年们并未注意自己这边儿,才又展开那纸条仔细看了几遍。
没错,这确实是一首满怀幽怨的情诗!
想想两人屈指可数的几次相处,貌似她确实经常偷瞄自己来着,眼神只要一对上,便慌里慌张的……
莫非这俏寡妇真的在暗恋自己?!
第90章 识进退、暂避相思局
心里藏了事儿,这考校便愈发的松垮了。
不过孙绍宗本来也没多认真,屋里又净是些半大的孩子,因此倒也没人瞧出什么破绽来。
好容易熬到‘曲终人散’,他便若无其事的将贾兰叫到了跟前,一语双关的道“兰哥儿,回去跟你母亲说,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点心以后还是别送了,免得费心费力。”
得知一个身份尊贵的俏寡妇暗恋自己,固然让孙绍宗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可他又不是色鬼投胎,岂会为了区区美色便迷了心窍,分不出轻重?
若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俏寡妇,倒也还罢了,真要看对了眼,大不了收入房中做个姨娘——正好便宜大哥最近一直在劝他纳妾,连阮蓉也曾主动提起过两次。
可李纨是什么身份?
荣国府的长房长媳!
要想收拢回家,必须得是正妻!
若是暗地里与她苟且,一旦事发,和贾家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孙绍宗既没想过要娶个寡妇当正妻,更没想过要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女人,就和贾府死磕到底!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婉拒。
却说贾兰看看盒子里剩下的如意糕,自以为听懂了孙绍宗的意思,便脆声道“原来教习不喜欢吃这个,我回去就跟娘亲说一下,让她下次别送这种点心过来便是。”
“我不是这意思。”
有心说的再详细些,可孙绍宗总不好跟一七岁小孩说‘你娘想勾搭我,但是我不愿意’吧?
只能模棱两可的叮嘱道“总之,你就把我刚才说的那话,跟你母亲学一遍就成。”
贾兰乖巧的应了,这才提着食盒出了演武堂。
到了外面,早有三个小厮候着,又是披蓑衣、又是撑伞的。
当中一个名唤周仁的小厮,先殷勤的接过那食盒,偷偷拨开盖儿一瞧,见盘底已然空空如也,忙又满面堆笑的探询道“哥儿,方才我瞧你被孙大人单独叫了过去,莫不是今儿表现的不好,挨训了?”
“胡说!”
贾兰歪着头瞪了他一眼,愤愤道“教习只说吃不惯这点心,让以后别再送了——何曾嫌我表现不好。”
吃不惯?以后别再送了?
那周仁眼珠转了几转,忽然拍着大腿‘哎呦’了一声,又顿足道“怪不得孙大人吃不惯呢,这点心怕不是咱们奶奶送来的!我当时听那婆子满口‘兰哥儿、兰哥儿’的叫着,便上前接了她的食盒——如今想来,那婆子倒像是后廊‘蓝哥儿’家的!”
说着,他便哭丧着一张脸,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央求贾兰与另外两个小厮替他瞒下这事,免得回去吃了挂落儿。
贾兰听说不是自家送来的点心,又见他说得可怜,便先点头应了,而那两个小厮看在他叔叔周瑞面上,自然也不会拒绝。
周仁又道了无数声‘谢’,这才推说要把食盒送去贾蓝家中,一溜风似的跑了。
只是他这七拐八弯的,却没去什么后廊,而是悄默声的钻进了王熙凤的院子。
一进门,就瞧见平儿正在回廊里摆弄鸟笼子,忙凑上去点头哈腰的道“平儿姐,二奶奶交代的差事我已经办妥了,您瞧——”
说着,把那食盒敞开,露出里面半盘如意糕。
见盘底自己亲笔写的纸条已然不翼而飞,平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便又没事儿人一般问道“孙大人那里,可有什么话传出来?”
“倒没说别的,只说这点心不和胃口,以后不要再送了。”
一听这话,平儿倒先松了口气,她虽然迫于王熙凤淫威,不得不参与了此事,但打心眼里,却不希望真闹出些什么事端来。
“等着,我去屋里回禀一声。”
吩咐周仁在回廊里候着,平儿便撑了油纸伞,匆匆进到堂屋里,将周仁所说复述给了王熙凤。
临了,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如此看来,这孙二爷倒是个守正的君子。”
王熙凤本来斜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无一搭的捶着后腰,听到这话猛的便坐直了身子,俏里含煞的眸子锁在平儿脸上,冷笑道“怎得?给他写了几句酸词儿,你倒把心肝也一并送过去了?!”
若换了旁的奴才,怕早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但平儿跟了王熙凤这么多年,一眼便看出她是在捉弄人,于是撅起小嘴儿一扭蛮腰,背对着王熙凤顿足道“奶奶又磋磨人!要真看平儿不顺眼,干脆把我送水月庵里做个姑子得了!”
“我倒想呢,就怕咱们琏二爷舍不得。”
王熙凤又酸了句,这才说回了正题,不屑的道“什么正人君子?我呸~!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他左右不过是怕沾惹上麻烦,才推拒了这飞来的艳福,若是换成小门小户家的俏寡妇,说不得早滚到床上去了!”
“再说,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把他套进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怕他不上钩!”
随即又交代道“你拿二十两银子给那周仁,告诉他,但凡敢传出半句闲话,仔细我活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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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那周仁拿了银子,如何在平儿面前指天誓日。
却说孙绍宗等众童子都散了,便用那纸条裹了石头,扔进西墙根的水井里毁尸灭迹,然后才施施然出了‘演武堂’。
本来想去贾琏家中找他说话,跟负责待客的鲍二一打听,才晓得贾琏被薛蟠请到怡然轩听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