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虽说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但孙绍宗这次可没敢马虎,毕恭毕敬的祈祷完,又把三支香点燃了,插进香炉里。
起身之后,孙绍宗就等着便宜大哥下一步的指示,谁知左等右等,孙绍祖却只是愣愣的看着那轻烟渺渺,半响都没有只言片语。
“哥哥?”
孙绍宗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我这里已经祭拜完了,你看咱们……”
“二郎!”
不等说完,孙绍祖却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一脸郑重的道“哥哥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听他说的郑重,孙绍宗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暗道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把孩子过继给他吧?
这……
这可是他两世以来头一个孩子,却如何舍得?
正搜肠刮肚,想着该如何委婉的拒绝,却听孙绍祖道“弟妹既然有了身子,暂时也伺候不了你,不如先从我那屋里挑两个小蹄子过去,你也替我使使力气如何?”
孙绍宗这才晓得,他竟是要找自己‘借子’!
“要是瞧不上我屋里那几个,现买两个清倌人儿也成!身段相貌,都可着你的心思找!”
看得出便宜大哥确实是诚心诚意,想要促成这事儿。
可问题是孙绍宗既瞧不上他屋里那群狐狸精,又对什么清倌人儿没有半点兴趣!
再说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因此孙绍宗便也正色道“哥哥,如今你不过才三十六岁,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耕耘’,眼下这么急赤白赖的胡搞,万一传出去,咱们府上的名声……”
“这你放心,我指定选那嘴严的!”
“话不是这么说!”
孙绍宗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承诺道“要不这样,如果哥哥到了四十几岁,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我身边又有多出的儿子,便过继一个给你如何?”
孙绍宗闻言愣怔了半响,猛地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擂鼓似的在背上捶了几下,语带哽咽的道“好兄弟,哥哥真没白疼你!”
说着,又兴冲冲的道“走!左右现在无事,咱们先去挑几个合适的清倌人儿,也好多生几个小侄子备着!”
孙绍宗“……”
第87章 贾宝玉闺中立壮志、孙绍宗路遇无头尸
广德十年七月初,一连几日阴雨绵绵,倒也稍解了些暑意,让京城百姓畅快不少。
只那荣国府省亲别院里的数百匠人,却是个顶个叫苦不迭,整日里在泥水里泡着,又要做那精雕细琢的活儿,日下来,便病倒了十几个,余下的也都是牢骚不断。
眼见在这么下去便要误了工期,贾珍、王熙凤忙又狠狠使了一波赏钱,众工匠这才算是消停了些。
不过如此一来,盖园子的花销便已经超了预算一倍有余,连王熙凤这般大手大脚惯了的,每每瞧了那账目上的天文数字,也是心惊肉跳不已。
可眼下这省亲别院已经修了八成有余,剩下的又多是‘面子工程’,实在是消减不得。
没奈何,贾府几位主子也只能咬牙苦撑着,将那多年积攒的老本往里填。
当然,这些‘俗事’眼下还影响不到荣国府里一众莺莺燕燕、富贵闲人。
七月初八一大早,眼瞧着外面的雨越下越紧,林黛玉便窝在屋里一边摆弄着针线活儿,一边与紫鹃闲扯些家常。
正说着姐妹们的闲话,忽听外面哗啦一声脆响,然后便是雪雁、春纤的惊叫声
“宝二爷,这么大的雨,你怎得又跑来了?”
“是啊,瞧这衣裳都湿透了,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可如何担待的起?”
“不妨事、不妨事。”
贾宝玉嘴里说着不妨事,却已经自顾自的进了里间,又没口子的抱怨道“原本听说孙二哥来了,我便巴巴的过去寻他,谁知他竟连脚根儿都没站稳,便和琏二哥去了什么冯府道喜,白白让我扑了个空,所以我也只好来寻颦儿妹妹解闷了。”
近些时日,因阮蓉害喜害的厉害,每日里吃不下睡不香的,孙绍宗便无心旁骛,整日里晚出早归,变着法子的给阮蓉开胃。
因此荣国府的‘武术课’自然也便停了下来,旁人倒还罢了,只宝玉听不到最新的案情进展,整日里猴儿似的抓耳挠腮。
“合着我就是那给你逗乐子解闷儿的?”
林黛玉一面娇嗔着,一面却忙喊了雪雁、春纤,去沏了热茶与宝玉取暖,又让紫鹃伺候着,让他把那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
那宝玉却是个毛躁的,这边儿紫鹃正解着扣子,他一眼瞧见林黛玉放在桌上的绣品,便挣着身子上前一把抓起,笑道“这红艳艳的帕子,瞧着倒是喜庆的紧,莫不是给我绣的?”
“呸~瞧你这眼神!”
林黛玉啐道“什么帕子,那是小孩子用的肚兜,我特意帮蓉姐姐绣的——快还我,别弄脏了!”
听说是小孩子的肚兜,宝玉这才讪讪的放了回去,任由紫鹃把外套脱了,却忽又冲着那肚兜合十一礼,口中念念有词的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蓉姐姐可一定要生个乖巧的女儿,切莫让那‘须眉浊物’污了颦儿妹妹的一番心血。”
“你!”
林黛玉一听这话,却是当真有些恼了,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做姨娘的若想要荣宠不衰,最要紧的便是生出个儿子来。
更何况这还是孙家的长子!
可如今宝玉却偏偏求佛祖保佑,让阮蓉生出个女儿来,原因竟还是怕男孩子会玷污了这肚兜……
银牙一咬,林黛玉忽的从簸箕里摸出把剪子,咔嚓一声,便在那肚兜上绞了个大豁口!
宝玉吓了一跳,惊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东西,怎得说剪就剪了?!”
林黛玉却不理他,又三下五除二把那肚兜剪成了碎片,恨恨的往地上一丢,心里这才稍稍和缓了些。
回头再看贾宝玉,见他依旧是一脸懵懂的模样,明显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再想想他平日里一贯爱贬低男子,怕也未必能想到那么多。
于是便也懒得与他挑明,只生硬的转了话题“平常家里来了做官的,请都请不动你,怎得孙二哥一到,你便这般不管不顾的找了过去?”
贾宝玉压根没瞧出她心里想了些什么,见忽然问起这事儿,便道“我又不是冲他那一身官衣去的,我爱的,是他那替人了断因果的本事!”
“了断因果?”
“是啊,就是因为那些国贼禄鬼无能,这世上才多了许多的冤魂厉鬼,孙二哥查出真相,便从根上了断了那些冤魂厉鬼的因果,怕是比请上一百个和尚道士超度,还要强上十倍有余!”
说着,宝玉又两眼放光的道“若是我能学会这等本事,日后也不需什么劳什子的官职,只要听说哪里有冤情,便去与人了断清楚,事后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岂不快哉、美哉?!”
林黛玉听他说的有趣,也禁不住与他一起畅想起来,却早忘了方才的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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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挑开马车车窗,眼见得外面大雨瓢泼而下,竟将这一方天地都改了颜色,不禁抱怨道“这老冯怎么选的日子,新娘子怕是还没下轿子,就先淋成落汤鸡了吧?”
因在运河上有一段香火情,再加上孙绍宗的面子,他才答应去冯薪府上撑个场面,谁知却赶上了这样的天气,如今早把肠子都悔青了。
孙绍宗一笑,悠然道“整整齐齐的新娘子见多了,二哥几时见过落汤鸡一般的——就冲着这景致,咱们也得去瞧一瞧不是?”
贾琏一想也是,又琢磨着那孔吏目的女儿虽然是庶出,却素有才女之名,想来身段样貌都是不差的,若是一身湿漉漉的……
越想心下越是躁动,忍不住便要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免得错过了新娘子下轿的场面。
谁知便在此时,车速却陡然放缓,最后干脆停在了马路中间。
“怎么停了?!”
贾琏挑开加了油布的帘子,不满的问了一声,却见赶车的鲍二指着对面放声尖叫起来“杀……杀杀杀人啦!”
一听这话,孙绍宗也忙探头出去张望,却只见那马车歪歪斜斜的横在路上,驾车的仆人斜倚在车上,身上不见如何,却唯独缺了一颗项上人头!
第88章 谁说死了人就一定要破案?
得~
这湿漉漉的新娘子看来是瞧不着了。
“琏二哥且在车里稍候,我过去瞧瞧。”
孙绍宗说着,从挂钩上取了油纸伞,利落的跳下马车,正待上前查探究竟。
忽见对面那辆马车的车帘一掀,两个身披蓑衣手擎长刀的壮汉从里面钻了出来,紧接着又从里面扯出个哭哭啼啼的小妇人。
那妇人当真是个好颜色的,尤其此时梨花带雨,更是我见犹怜!
贾琏原本畏畏缩缩藏在车里,此时一见这妇人,顿是勇气倍增,探出头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嚷道“小娘子莫怕,我们这就来救你!”
就露出个脑袋,亏他有脸说什么‘我们’。
再说……
孙绍宗也压根没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反而一拱手,客客气气的道“在下龙禁卫左镇抚司骑都副尉孙绍宗,不知两位兄弟可是出的公差?若是公差,还请出示一下腰牌印信,省得闹出什么误会。”
那两人本来听了贾琏的呼喊,正自小心戒备,此时听孙绍宗自报家门,慌忙又将长刀归鞘,抱拳躬身道“下官总旗沈炼靳一川,见过骑都尉大人!”
说着,又连忙取出腰牌,抛给孙绍宗查验。
却原来孙绍宗眼尖,早瞧见了他们蓑衣下龙禁卫独有的官服——而在这京城之中,敢冒充龙禁卫当街杀人的,怕是找不出几个。
瞧那腰牌不是伪造的,孙绍宗便又丢还给二人,随口打听道“却不知这女子身犯何罪?”
那沈炼与靳一川对视了一眼,按说龙禁卫出的都是皇差,不该透露与外人,但考虑到孙绍宗乃是正儿八经的上司,如今又风头正劲,实在得罪不起。
于是那沈炼便也只好含含糊糊的答道“这女人的夫家涉及一桩逆案。”
逆案?
孙绍宗正捉摸着到底是什么案子,便听后面贾琏喜道“如此说来,这女子以后岂不是要充入教坊司?两位,届时请千万去荣国府通禀一声,我贾琏必有重谢!”
靠~
刚才还要英雄救美呢,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惦记着要去嫖人家!
对这位琏二爷,孙绍宗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忙讪讪的忙跳上车辕,冲沈炼、靳一川拱了拱手,道“两位兄弟公务在身,孙某这里就不多打搅了——不过按规矩,明天我还是要派人到镇抚司核实一下,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那沈炼、靳一川连道不敢。
鲍二这才一扬马鞭,带着依依不舍的贾琏扬长而去。
直到奔出老远,贾琏还在啧啧赞叹着那小妇人的颜色,捎带着怀疑龙禁卫会不会‘中饱私囊’,先尝了那小妇人的头汤。
都是妇人了,还有个毛的头汤啊?
孙绍宗听得不耐,便主动转移话题道“琏二哥,这最近好像没听说有什么谋逆的大案啊?你可听到过什么风声?”
普通的刑事案件,自然是孙绍宗比较清楚,但涉及到谋逆这种层次,荣国府的消息倒要更灵通一些。
贾琏咂咂嘴,沉吟半响才不确定的道“或许是被义忠亲王的案子给牵连了吧。”
“义忠亲王?他不是一年前就被圈禁了吗?”
“圈禁是圈禁了,可我听说义忠亲王嘴硬的很,到现在都没有供出同党。”贾琏说着,压低声音道“要不是太上皇护着,陛下早对他大刑伺候了——你瞧着吧,等到太上皇龙御归天的时候,这案子少不得还要牵连一大批人呢!”
正说着,就听前面噼里啪啦爆竹声声。
下这么大的雨还能放炮仗?
孙绍宗和贾琏忙挑了车帘去看,便见不远处冯家门外支起了一顶大红色的帐篷,那鞭炮就是在帐篷里燃放的。
伴随着鞭炮声,便见远处一支队伍徐徐而来,个顶个都披着蓑衣斗笠,若不是当中还有白马红轿衬着,还真看不出是迎亲的队伍。
“哈哈,老冯这新郎官做的,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贾琏哈哈笑道“走走走,咱们且在门前迎他一迎。”
说着,便催促鲍二将马车赶到了帐篷旁,又拉着孙绍宗混入了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的去迎冯薪。
却说那冯薪眼见到了家门口,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催马便奔进了帐篷里,又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雨水,粗声粗气的骂道“特娘的~今儿真是好大的雨,老子这都还没洞房呢,就先湿身了!”
门前众宾客闻言都是哈哈大笑,只那后面两个押车舅兄有些不悦——这两个看模样也都是读书人,不喜冯薪这等粗豪村俗的做派,也属常理。
冯薪扫见二人嘴脸,也忙收敛了些,在马上满面堆笑的拱手作揖,求众宾客让出一条路来,好让轿子进门。
众人逼他说了些吉祥话,又有那伶牙俐齿的婆子上前挤兑几句,讨了一大把赏钱,堵门的宾客这才左右分开。
冯薪催马到了门前,立刻有人奉上一张软弓并三支红箭。
他在马上张弓搭箭,正待射向轿门,却冷不丁突然扫见了孙绍宗、贾琏二人,手上一哆嗦,这一箭歪歪斜斜窜出去,却正中那孔家大舅哥的鼻梁!
虽说那‘除煞’的喜箭没有箭头,还包了一层红绒绳,却还是疼的大舅哥嗷唠一嗓子,险些便当场翻脸。
冯薪却那还理会的这个?
忙滚鞍下马奔到了孙、贾二人近前,满面堆笑的躬身道“这真是折煞了!我老冯何德何能,敢劳琏二爷与大人在外面候着?”
贾琏瞧见方才那一幕,却早已笑岔了气,捂着肚子直哎呦,自然顾不得理他。
孙绍宗无语的一指那大舅哥,道“你要是再不过去赔个不是,你家那位舅爷怕是要带着轿子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