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这也是王子腾和牛继宗都算是宿将而且极有手腕才能取得的成果,恐怕其他人都很难做到,但是还想要让牛继宗连大同镇也能拿下,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当然,王爷也的确给了牛继宗很大的支持,无论是金银财货还是发财门路,亦或是人脉资源,都鼎力支持。
但是大同镇不比宣府镇,宣府镇是大同与辽东两派系交织地带,而且因为距离京中太近,连京营武勋这一党也有些渗透,所以在王子腾和牛继宗加上义忠亲王的支持努力下,才能有此结果。
但是大同那边,历来是冯一麻二,也就是说冯家势力最大,麻家次之,京营武勋这边力量还想掺进去就很难了。
义忠亲王面色阴晴不定,“若是冯家能为孤所用,那孤也许……”
楚琦不语。
义忠亲王说的是事实,如果冯家愿意为义忠亲王背书,那么大同军那边的确就能有很大把握了,这不是什么谋反,不过是张家家事,谁上谁下都是张家人坐天下,更何况义忠亲王二十年太子,真的以为没有一点影响力?
只不过冯家现在凭什么站在你这一边儿?人家儿子已经是走文官路了,哪怕是现在首鼠两端,日后大不了冯唐落职,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便是罢职回家也无所谓了。
而其子现在的声誉,便是义忠亲王日后坐了皇位,一样也得要用,北地士人领袖的旗帜只要冯紫英扛着,义忠亲王就得要用,而且还得要大用。
“殿下,现在冯家不愿意站队,那也是因为他们看不清楚形势,若是日后殿下能展现出强横的实力,像冯家这些墙头草未必不会倒向咱们。”楚琦只能安慰对方。
“那现在孤就只能在这里坐等,毫无其他办法?”义忠亲王吐出一口浊气,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但放在眼前如此好一个机会,实在不甘心啊,连蒙古人都愿意来助一臂之力,怎么能让不怦然心动?
“王爷,且看牛大人那边吧,这本来就在我们计划之外的,若是能有机会,自然好,若是没有,咱们也不必强求,暴露了咱们的实力和计划反为不美,我相信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走下去,大事可期。”说这番话时,楚琦也是充满了信心。
听得自己心腹智囊的言语,义忠亲王又觉得信心倍增,本来原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机会,而是牛继宗主动提出来的可以如此考虑,但是具体行不行,还得要靠牛继宗自己来决断。
如楚琦所说,现下要保存实力避免暴露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千万别在最后关头露了行迹。
昌平城。
黑魆魆的门楼里,露出一抹光焰,人影幢幢。
牛继宗狠狠地搓揉着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一些。
事关重大,他不敢轻下决断。
他可以肯定,若是事败,那边那位爷肯定会推得一干二净,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但若是不搏这一把,等到蒙古人退去,朝廷和皇上怎么来处置自己?
或许会暂时不动自己,甚至麻痹自己,等到自己松懈的时候才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解职,最后再来处置自己。
但现在要搏这一把,却又没有把握。
正琢磨间,门外下属疾步进来,“大人!”
“什么事儿?”
“段成功部突然向东移动,已经脱离龙虎台,抵达天寿山一线。”
牛继宗心一紧,目光迅即在地图上游移,找到了天寿山,这里位于昌平州东北不远,和驻扎在红门的廖友全部几乎是紧邻了。
“段成功说没说什么理由?”牛继宗咬紧牙关,他就知道张景秋和柴恪不会这么轻易放任自己,果真还是动手了,但是段成功自己平素待他也不薄,从大同出兵之前自己还给了他三万两银子,就是想要稳住他,只要把他至于龙虎台那边无法参与进来,那就把握大了许多。
“他说在龙虎台以东发现大股外喀尔喀骑兵,担心其会对红门的廖友全部发动进攻,所以尾随而动,可与廖友全部形成掎角之势,防止敌袭。”下属的回答让牛继宗怒不可遏,“狗屁!外喀尔喀骑兵用得着他来打?半个月都没动,这个时候突然要动起来了,这厮!”
下属沉默不语。
从大同过来的几部中,牛继宗能掌握的只有一支,而宣府军五部中,他能掌握的高达四部,仅有一部也被他安放在了外围,影响不到大局,但是如果大同五军中除了段成功外还有三部都已经被张景秋和柴恪秘密拉拢或者下了密令,那自己要想率领宣府军直闯京师城就有些风险了。
自己可以通过广宁门或者阜成门入城,那么大同军就能从德胜门或者安定门入城,陈继先这个蠢货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是究竟无法控制住五军营诸部,还是他本人也就是心猿意马踌躇不决?
牛继宗迟疑不决,这的确不好下决定,如果大同军其他三部像最初表现出来的那样令行禁止,自己倒是可以搏一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城,一举解决掉仇士本的神枢营和那些什么四卫营和勇士营之类的废物,到时候陈继先的五军营自然会跟进,大同军便是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只要掌握了京城中的大局,牛继宗敢断定大同军诸部绝不敢再冒险进城。
但怕就怕自己宣府军一动,大同军也跟着动,段成功部的诡异表现就是一个征兆。
第五十一章 混沌
三十里外,天寿山,这里是前明诸帝帝陵所在,不过对于大周来说,虽然前明帝陵也保护的很好,但也非禁地。
段成功双手杵剑,站在营帐前。
身边的将士正在宿营,不过游骑斥候已经撒了出去。
被卷入这些事情中非他所愿,但是却又避无可避。
接到冯紫英这个算得上是远方外甥的信件时,他还一直在纠结。
虽然是远房外甥,但是冯段两家实际上是一体,冯家不是大同人,但是却从冯秦开始深耕大同三十多年,加上冯唐娶了大同段家的嫡女,段家也依托冯家的影响力,逐渐摆脱了纯粹的商人家族而向豪强士绅的身份转变。
也正是有冯家的影响,段家才有一些子弟能加入军中和读书,这十多二十年里,段氏一族中还是考中了一个举人七八名秀才,而加入军中的段氏子弟更多,其中就以段成功是表现最优秀的,算起来,段成功和冯紫英母亲算是一个曾祖父下来的,还未出五服。
作为大同驻守平镇川堡的参将,他和察哈尔人以及外喀尔喀人打交道的时间不多,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土默特人对峙,不过近年来土默特人较为安分,所以这一次突然接到西进的命令,而且是兵部命令先于总兵的命令到达,这也让他颇为震惊,这已经违反了常规。
按照大周例制,兵部下令一般是先到总督府,然后再是到总兵手中,由总兵下达命令,兵部跨越总督和总兵两级直接下令闻所未闻,所以当接到兵部谕令时他都没敢接受,一直到总兵府也传来了附署的同样命令,他才开拔,但他还是意识到这没有总督府的谕令。
总督府下达到边镇各副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各部的命令必须要总兵附署,否则无效,而只要在本镇辖区内调动,总兵无需事先征得总督同意,但是总督可以事后否决,若是双方因此争执不下,那么就要提请兵部裁决,而到了那种程度,要么是总兵免职,要么是总督走人,甚至两边一起被处置,所以一般情况下,很难走到那一步。
如果可是跨总督辖区调动,则必须要经得兵部同意,紧急情况下也可以事后征得兵部追认,但若是兵部不认同,就有可能要追究总督之责了。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调动完全脱离了常规,总督的命令是最后来的,段成功部已经抵达镇虏卫逼近宣府镇地界时才接到,而那时候各部都已经开始陆续进入宣府地界了。
这里边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段成功隐约知晓一些,但是他知道这绝非兵部那么简单,应该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问题。
一直到接到冯紫英的信,段成功才意识到这里边的凶险,但是此时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脱身了。
叹了一口气,段成功随口问道:“前部抵达什么地方了?”
“回大人,前部已经距离廖将军部不足三里。”帐外的亲卫回答道。
“命令就地扎营,必要过分靠近,但是需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静,若有动作,立即来报。”
“是。”亲卫随即去下达命令。
身旁的心腹守备有些不太懂地仰起头问道:“大人,此举何意?”
“我也不知道是何意,大概是担心廖大人轻举妄动被外喀尔喀人所乘吧?廖大人可是一个急性子人,外喀尔喀人狡诈,我们都已经吃了一个大亏,才被他们从周四沟和四海治那边突破了,如果再在昌平这边栽一个筋斗,恐怕连总督大人都不好交代了。”
段成功随口解释道。
这些内情就没有必要让下边人了解太多了,就连自己也是似懂非懂。
但是既然有兵部的命令,而且冯紫英也来了信,段成功相信大同军各部都应该就是接到了冯紫英的信,其父在大同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写信者是冯紫英而削减,甚至可能还有加成,毕竟这种父亲是武将而儿子是文臣的格局一直是许多豪门望族梦寐以求的。
作为一颗大周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文官新星,没有谁敢小看这样一对组合,尤其是冯紫英的前程更是被很多人看好,都认为其日后的成就会远超其父。
“可是我们好像距离其他几部有些远了,宣府军这边的举动很奇怪,外喀尔喀人似乎正在退缩,但宣府军却视若无睹,一味向东移动,属下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段成功也知道宣府军和大同军的奇异举动瞒不过人,在外喀尔喀人明显没有多少战意的情形下,宣府军和大同军十多万大军竟然就这样心照不宣的玩默契,这简直相当于静坐战争了。
蒙古人的举动也没有太多意外,但宣府军和大同军要解决外喀尔喀人,不是没有机会,最起码可以将外喀尔喀人逐出顺义——昌平州这一线。
但现在宣府军似乎一直把大同军防着似的,同时大同军在明知道后续战事宣府军肯定能占上风,但是依然步步紧逼的咬住了宣府军,这更像是一场互相监督的游戏一般。
“别问那么多,按照上方的要求执行就行了。”段成功摆摆手,“其他几部我相信很快就会跟上来,大家保持必要的距离,相安无事就好。”
的确,段成功不愿意同室操戈,他相信如果宣府军继续有所动作,那么他也会接到新的指令,至于新的指令会是什么,他自己都不敢想。
东面就是京师城,蒙古人仍然在北面流连不去的情形下,却要生异变,不能不让人怀疑这里边有着某些无法预测的阴谋,他们都是其中的棋子,甚至连棋手究竟是些什么人都看不清楚。
就在段成功心中纠结的同时,大同军几部都已经如同接到了某个信号一般,次第开始行动起来,但行动个路径和方式各不相同。
有的是向东行进,时停时进;有的则是靠近宣府军某一部,保持距离,相互监视;有的则是一路疾行,绕过昌平城,直抵昌平城和京师之间巩华城,甚至与那边驻守的蓟镇军一部接触。
冯紫英背负双手站在书房窗前,注视着窗外。
“大人。”
“文言回来了?”冯紫英转过头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怎么样?”
“几部的信都已经送到,不过反应各不相同。”汪文言点点头,“大部分都是保持沉默,没有回话,段大人回话是知道了,秦大人点了点头,还有张大人则是冷笑,还有孙大人则笑而不语,……”
这都在冯紫英预料之后,段成功不必说,秦克光算是自己父亲的旧部,关系也较为密切,起码看了信之后会有触动,至于张士彦原来虽然在大同镇和自己父亲有交情,但是算不上太密切,与麻贵方面更亲近,后来调入宣府镇,很明显是被王子腾和牛继宗拉走了,至于孙绍祖,这厮极其奸猾,也不是自己一封信能打动的。
“嗯,差不多了,我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一封信而已,什么也没说,懂的都懂,装睡的人自然喊不醒,……”冯紫英耸耸肩,“皇上和内阁他们倒也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不过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罢了。”
汪文言也笑了起来,“那也是皇上和诸公对大人的倚重。”
“倚重多了可未必是好事儿啊。”冯紫英笑了笑,“当然,现在肯定是好事,我是文官嘛。”
汪文言也笑着点头,“大人日后是要走阁臣之路的,皇上和诸公都明白。”
“好了,我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牛继宗和陈继先二人的表现了。”冯紫英悠悠地道:“论理我此时都该功成身退才对,嗯,主要是有没有功还不好说,没准儿就变成罪过了。”
“不至于,以文言对陈继先的性格分析,此人心思虽然沉稳慎密,但是却也是一个优柔多疑之人,我估计义忠亲王是难以说服他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就妄自决断的,当然也不排除他的手下有个别被义忠亲王拉拢过去,近期义忠亲王手笔开支很大,也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一些支持,……”
“哦?”冯紫英有些警惕起来,义忠亲王要和永隆帝相斗,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大义,没有大义就意味着没有人愿意押注他,而原来那些倾向于他的武勋们反而是要银子的,能拿出来的银子无外乎就是士绅商贾,“海通银庄那边有没有迹象?”
“没有太大动静,从江南过来的银子的确有增加,但是除了海通外,京中这半年里陆续又开了三家有江南商贾背景的银庄,也都获得了户部的批复,在京师落脚,这几家除了一家较为正常外,有两家都很隐秘,规模看起来不大,但在京中生意基本被海通垄断大半的情况下,他们居然继续坚持,我怀疑应该是和义忠亲王和江南部分士绅商贾有些关系,……”
第五十二章 走好自己的路
冯紫英手按在窗框上不语。
据他所知原来义忠亲王是和江南以金陵新四大家为主的士绅商贾家族关系密切,尤其是甄家更是义忠亲王的主要伙伴,但是甄家在盐业上受到了林如海的政策制衡,未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而海贸走私这一块又随着开海之略的推动,使得其原有的格局被打破,利益损失巨大。
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这说明在江南他不仅仅有士绅的支持,也还有相当一部分官员和商贾的暗中策应。
现在对方更是利用银庄的兴起开始涉足金融领域,当然海通银庄还不至于惧怕挑战。
一个新行业不但要有新的观念理念,更重要的还要有足够的人才形成机制和体系,之前段喜贵在山东就开始通过分阶段的教育培养,通过新式算术、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的培训,再通过到前期丰润祥和后期海通银庄各分号的实习,还有银庄放贷的风控评估体系的建立和完善,这一系列的培养提升手段,逐渐建立起来的培训体系不是谁都能复制得了的。
义忠亲王他们那一伙人搞的无外乎也还是老式钱庄那一套,顶多也就是多了个通存通兑的功能,只要他们的经营效率无法实现升级,放贷职能无法有效实现,那一切都不过是虚妄,根本无法和海通银庄竞争。
现在也不过是义忠亲王忙于要有一条比较隐秘的渠道来实现钱银的输送罢了。
不过这还是一个新的动向,说明义忠亲王并没有死心,甚至还在更加隐秘和积极的活动,联想到汤宾尹和韩敬南下江南为义忠亲王邀聚名声,贾敬也失踪估计应该是南潜为义忠亲王筹划经济营生,冯紫英很有些担心这位废太子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难道他准备和永隆帝好好耗一耗,拼一拼身体,等到永隆帝身体熬不住先逝再来发难?
可永隆帝也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如果真的觉察到自己寿元有限,冯紫英相信即便是要冒一定风险,永隆帝都绝对会要解决义忠亲王和太上皇这个两个潜在威胁。
“那这几家银庄和我们海通银庄业务有无往来?”冯紫英许久才问了一句。
“来过,无外乎就是拆借和商议成立行会的意思,但是根据贾芸介绍他们并不积极,估计也就是一个姿态,担心引人起疑,或者招来海通的敌视,……”汪文言摇摇头。
“嗯,文言,多关注一下,我觉得这两家银庄肯定会有一些特别作用,……”冯紫英想了想,“但也不必过于去探究,这不该是我们的重心所在,……”
“大人,您在永平府那边才是根基所在吧,我听耀青说卢龙和迁安的铁厂、炭场规模都相当大,而且还要进一步扩大规模,还有那个水泥厂,据说生产出来的水泥供不应求,连带着周围装水泥的桶都不够卖了,……”
汪文言还真有些佩服这位东家,读书科考一跃成名,为人行事作风干练也就罢了,怎么脑瓜子里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冶铁能琢磨出新工艺,烧炭能提出新路子,现在更是发明了用石灰、矿渣粉煅烧水泥,而且关键这个东西遇水而稀变成米浆一般,用来涂抹房屋、城墙和地面很快就能固化变硬,如果再加上沙子、豆石,简直就变成了泥瓦匠们梦寐以求的万能武器。
“文言,永平府铁矿、石炭、石灰石丰富,正是一处风水宝地,加上榆关开港,生产出来的铁料、水泥都能通过这条路运往各地,蒙古人退兵之后,我打算好好利用这两年时间来把永平府打造一番,届时永平府就不仅仅是京东京第一府那么简单,那就是要是北地第一府了。”
冯紫英很有自信,永平府资源丰富,煤、铁、石灰石,这是近代工业的基本原料,又临近京师和关外草原诸部,还有榆关港,可以说既有资源也不缺市场,而蒙古人入侵带来的流民更能进一步补充劳动力,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行试点做起来,下一步可以更大规模的开发建设,让永平府成为真正煤铁复合体建设基地。
“大人,我倒是觉得您可能在永平府待不了两三年。”汪文言摇摇头,“永平府固然在大人心目中很重要,那是因为大人是一个想要做实事改变一地面貌的人,但是对朝廷来说,永平府再能产铁,也比不上这周边局势的安稳更重要,蒙古人虽然会很快退去,但是西南局面呢?倭人的袭扰看起来无足挂齿,但是如果倭人是和东虏、蒙古人以及播州那边都被一条线牵起来的,那可就不简单了。”
汪文言的话说中了冯紫英最大担心,而且汪文言还没有提及到冯紫英最为担心的一个隐患——白莲教,如果这也搅和进来,那才是要遍地烽火了。
如果白莲教也趁机起事,冯紫英觉得这个局面只怕比前世中明末局面还要恶劣了。
唯一让冯紫英感到心安的是这两年陕西、山西这边的气候尚好,虽然谈不上丰年,但是也能过得去,如果陕西、山西这边也连续遭遇两三年旱灾,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积弊太深,积重难返,大周朝廷从皇上到阁臣要说都不算是无能之辈,但是这却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将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化解掉。
“文言,你觉得朝廷会把我调回兵部去救火?”冯紫英皱起眉头。
兵部已经云集了不少能人了,孙承宗去了四川,但熊廷弼要去兵部,这一样是个能人,袁可立也不差,加上杨嗣昌和郑崇俭他们,冯紫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了。
“那倒也未必,就要看哪里容易出乱子了。”汪文言顿了一顿,“耀青那边这段时间暂时放松了对白莲教的追查,但是从前期的线索来看,顺天、河间、保定、真定、广平都有极其深厚的根基,牵一发动全身,而且牵扯到边镇军中亦是不少,只是不好再查下去,……”
“那文言你觉得白莲教会趁机作乱起事么?”冯紫英很重视汪文言的分析判断。
“大人,我倒是觉得你说像后汉太平道那样一涌而起的情况不太容易,白莲教分支派系太过庞杂,内部矛盾亦多,便是北直、山东和北直各府之间的白莲教、闻香教、无为教、棒棰会这些都是各有首脑,虽然之间也有联系,但是要说让其全部都听从某一人的指挥,恐怕不易,但永平府这边的王氏一族的确具有较大的影响力,……”
永平府的问题也很棘手复杂,冯紫英也知道要想平平顺顺的玩种田暴兵流没那么简单。
永平府的白莲教势力很大,尤其是在滦州,同样昌黎、乐亭与倭人勾结的士绅侵占盐场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下去,尤其是现在倭人也开始出现在南直隶,如果不尽早解决,倭人如果向北蔓延到京畿这边了,那问题更大。
只有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才能谈得上安安心心来搞经济发展。
如果不是蒙古人入侵,冯紫英原本是要彻底解决掉侵占盐场的事情,但是现在已经入冬,根据吴耀青的线报,倭人已经不在祥云岛、月坨那一带了,估计应该是选择更温暖的地方去过冬了,所以要对这帮人动手,还得要等到明年开春去了。
“哎,想要做点儿事情就这么难,本以为来永平府是个最优选择,但现在看来,哪个地方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都得要一一去面对。”冯紫英皱起眉头。
“大人你不也说,这历练不就是在做好一件一件事情中熬出来的么?您做的这些事情就在朝廷眼皮子地下,我相信朝廷能看得见。”
汪文言倒是觉得这对冯紫英来说是好事,过多陷入朝廷军务中,对冯紫英成长并不利,兵部尚书进内阁的并不多,一般都是要动乱时节才有机会,但这种动荡不可能延续到冯紫英年龄资历都合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