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19章

作者:更俗

徐武江拿着刀鞘坐在一旁的树桩上,难以抑制窒息感从胸臆间汹涌而起,也难以想象眼前一切。

他猜到王禀遇匪这事不简单,却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他会是跳入网中却不自知的小虫豸。

邓珪安排他率武卒去守青溪寨,他虽然有怨气,觉得这么安排对他、对他手下的武卒不公平,但也没有想过真有多凶险。

虎头寨虽然有两百贼兵,但缺兵少甲,强攻城寨的能力更弱,徐武江想过他率二十名披甲武卒赶到青溪寨之中,再将村寨青壮组织起来,守御力量也不会太弱,虎头寨贼兵没有大利可图,怎么都不应该冒着多大伤亡去强攻青溪寨的。

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背后的一切竟是这样的阴谋!

甚至虎头寨之前从青溪寨劫持十数妇孺作为肉票,就是整个阴谋的一环,目的是到时候要挟青溪寨的寨兵临阵反戈。

虽然徐怀的变化是那样的突然,虽然这背后纠结的阴谋是那样的令人震惊,但卢雄就站在一旁,这一切由不得徐武江他不信。

只是,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王禀作为前御史中丞,面对如此危局都无力挣扎,他在巡检司仅仅是个统领二十多名武卒的小兵头而已,在这张无边无际、无比坚韧的网里,能挣扎出什么花儿来?

“你们说刺客是针对靖胜军老卒而来,而家主绝不可能轻易放弃他倚为左膀右臂的徐武碛、徐武青等人,他应是被蒙在鼓里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我们去找他说清楚这一切。”徐心庵兴许是初出牛犊不畏虎,兴许打心底难以接受徐怀如此突兀的转变,建议说道。

“将晚时从邓珪那里议过事后,徐武富那狗厮就迫不及待的回玉皇岭了;而今天中午的时候,徐武碛、徐恒也带着在泌阳骡马市的人手回庄子了!徐武富未必真就被蒙鼓里。”徐武江痛苦的说道。

徐怀对家主徐武富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对这个人的言行谋算,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徐武江这话的意思,他听得明白。

徐武江无疑是说徐武富他人在泌阳,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郑恢有意传递消息,他对王禀遇匪的真相,其实有自己的判断。

徐武富这次回桐柏山,还将在泌阳的嫡系人手都撤了回来,应该是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但他心里更多希望是将徐武江他们牺牲掉之后,刺客又成功杀死王禀能就此收手,不会牵涉整个徐氏。

当然,徐武富这么做,还有一层用意,也是向幕后的刺客证明徐氏并没有参与暗中保护王禀。

可以想象,徐武富回到玉皇岭,就暂时切断徐氏跟外界的联系,他们不要说现在找徐武富说清楚一切了,很可能都无法回玉皇岭,从其他族人那里寻求援助。

也就是说,唐州上下,都心知肚明王禀遇匪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有想过这事背后的不平,没有为朝堂之上的堂堂枢密使竟然使用这种手段铲除政敌而感到一丝的气愤。

他们这时候更多是都巴望着王禀能尽快死去,让整件事尽快平息掉,不会影响他们的仕途、富贵。

他们心里一定要说有什么想法,也只是借这个机会铲除平时看不顺眼的人。

这他妈是什么世道?

“家主是不是这个心思,还有一点可以验证,那就是去街市,看东街骡马市的人有没有撤回玉皇岭去!”徐怀脸色沉毅说道。

玉皇岭北坡地势平缓,林稀草茂,是桐柏山里难得的草场,徐氏据此豢养牛马,本家在淮源镇、泌阳除了经营粮铺外,也有经营骡马市,每年都有上千头牛马骡驴售出。

要是他们对徐武富的推测无差,淮源镇上的徐氏族人也应该接到通知,分批撤回玉皇岭去。

“我去河东找他们!”徐心庵不相信家主真这么无情,将长弓丢给徐怀,就想连夜渡河去街市找徐武赟等族人验证。

“邓珪下了严令,入夜后军寨封闭,非他手令严禁出没。”徐武江说道。

匪患渐烈,邓珪加强对巡检司武卒的管控,原本这没有什么好非议,但前两天没有动作,今夜骤然严厉起来,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第三十三章 信里虚情真意

即便洞悉邓珪包藏祸心,但失去宗族这一依仗之后,徐武江他们是没有挣扎余地的;即使要挣扎,也不可能在邓珪的眼皮子底下挣扎。

次日拂晓,徐武江便将所部武卒,包括徐心庵在内二十四人以及十匹军马拉出来;邓珪也是难得的穿上铠甲,在正副都头晋龙泉、唐天德二人的陪同下,亲自送这队武卒出巡检司军寨,前往青溪寨驻防。

普通武卒都还蒙在鼓里,每遇剿匪作战,事后赏功不提,在开拔之前,诸大姓宗族都会捐一笔开拔钱——这一次比较仓促,邓珪还是先从私账里按人头划出五十贯钱来赏下,因此大家士气都还不错。

有那么一些怨气,在赏钱面前也抚平了。

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虎头寨贼兵会去强攻青溪寨的,他们以为只需要守到诸宗族乡兵大举集结之时就可以了。

“徐怀为何不去?”邓珪看到徐怀与徐武江续弦荻娘站在送行的队伍之中,侧着脸问徐武江。

“徐怀还没有列入巡检司兵册之中,自然不去——还等这次剿灭虎头岭之匪,请邓郎君通容一二,让他能进巡检司吃兵饷。”徐武江脸色沉毅、声音有些发冷的说道。

见徐武江还有情绪,邓珪也不会强逼太甚,打了个哈哈,说道:“好说,好说!你们到青溪寨之后,与耆户长好生商议,守住寨子,莫叫贼兵借道出来便可,不得浪战!”

徐武江能按捺住,徐怀还是有些担心徐心庵年轻气盛,会当场冲动去质问邓珪;他看到站徐武江旁边的徐心庵咬紧牙关,腮邦子以及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可见他也是狠心才摁住内心的冲动。

徐怀没有看到王禀、卢雄的身影——邓珪可以限制无关人等接近王禀,但不大可能将王禀软禁起来,他也不知道卢雄昨夜回去后,王禀对当前的险恶形势有什么看法。

当然,徐怀这时候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邓珪以及正副都头晋龙泉、唐天德三人的身上。

邓珪这个巡检使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武臣,正常情况下,三年便要流转他地。

而巡检司改从地方招募土兵之后,都头、节级也都由地方举荐到县尉司任命。

晋龙泉、唐天德代表晋氏、唐氏,在巡检司担任正副都头皆有些年头了,可谓是流水的巡检使、铁打的都头,但这一刻晋龙泉、唐天德两人脸色都略有些阴沉。

徐怀从晋龙泉、唐天德两人的脸上看不出异常,判断他们应该是不知情的。

徐怀心感他们心里或许还有些怨气,怀疑邓珪将这个实际并无多大凶险的差遣交给徐武江,是想着以后有理由举荐徐武江接替他们中的一人吧。

也是,要不是他们窥破一切,怎么可能看到潜藏在水面下的凶险?

待开拔赏钱发放下去,邓珪装模作样训过一番话,徐武江便叫徐心庵带着两人乘马先行探路,防止虎头寨得到消息在半道设伏,之后他才与其他武卒簇拥着七匹军马出寨而去。

简单的开拔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日过三竿,邓珪有事去河东街市,徐怀转身便往巡检司衙署跑去。

邓珪家眷都在泌阳城里,没有随他到淮源镇来赴任,邓珪平时在巡检司就住衙署后面的宅子里。

军寨之内就鲜有人出没,巡检司衙门就更加冷清。

有两名吏目在衙署前院的偏厢厅里署事,看到徐怀走过来,他们嫌弃的驱赶道:“你这笨货跑过来做甚?这里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快滚远点。”

徐怀不理会他们,径直往里走。

两个吏目也就不再阻拦,还以为是谁吩咐徐怀跑过来办事的。

徐怀穿过衙署前厅,窥着后宅没有人影,便大大咧咧的朝邓珪的卧房走过去,站在门口端详里面的布置。

当世武举跟前朝略有不同,除了对身世有严格的要求、会比验刀枪骑射等外,还会考策论。

很多武举出身的,不从军也可以走文吏晋升,只是比不得正儿八经科举出来的;真要将邓珪单纯当作一介武夫看待,就太看轻他了。

邓珪前两天派徐武江、徐心庵潜往虎头寨附近刺探匪情,还没有异常,但昨天与徐武富见面之后的决定就包藏祸心了。

徐怀怀疑这个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促使邓珪最后下决心的契机。

靠窗书案有几部书册散落,还有纸砚笔墨以及镇纸等物,也有一叠裁开的信函。

徐怀走过去,将这些信函拿起来快速看完,都是寻常书函,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看落款的日期也都不是这一个月内邓珪跟人通的信。

房间里有婆子收拾,被褥整饬,铺砖地没有什么积灰,墙角还有两只大小衣箱相叠;下面那只大衣箱还挂了一把铜锁。

徐怀微微皱起眉头,他没有拿根树枝就将铜锁捅开的本事啊!

这时候有一个婆子从外面走进院子里,徐怀从房门缝隙窥出去,待她走到斜对面的厢房里,蹑脚走墙角旁,先将上面那只小衣箱打开来,都是日常换洗的衣物,还有少许碎银锞子及散铜钱。

想到徐武江他们到青溪寨后,随时会被十倍于己的虎头寨贼兵围杀,徐怀也顾忌不得太多,手拽住铜锁,发劲将铜锁连着的铁楔子硬生生从衣箱木板里拉出来。

大衣箱里还以为衣物为主,有一只锦囊,打开来却是几枚大银锭跟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大金锭——徐怀以为邓珪任职巡检司都不怎么管事,平时又酒色皆沾,手里应该会很拮据才是,不想私藏却不少,这些金银大体要值一千贯钱。

徐怀将衣物翻开,三封信函安静的躺在大衣箱的角落里,拿起来看都是一个名叫陈桐的人所书。

徐怀也不知道这个陈桐是谁,在唐州或泌阳县官居何职,三封信函不长,片晌之后便通读过一遍。

第一封信陈桐就直接问及王禀在桐柏山遇匪之事,信里说这事传到泌阳县,州县官吏议论纷纷,甚为惊扰,他是出于好奇找邓珪打听传闻是真是假,是不是还有外人不足道的隐情。

徐怀看不到邓珪给陈桐的回信,但从陈桐的第二封信函里,不难看到邓珪将徐武江率队惊走马匪以及在接到知州陈实的命令之后对王禀留居军寨护卫等事,都一一相告了。

也能从陈桐寄来的第二封信里看出,邓珪初时并没有急于回复陈桐。

却是第一次有商贩在走马道被虎头寨贼兵大肆劫杀之后,他才给第一次写信回复陈桐——这说明虎头寨打草惊蛇,还是发挥了作用。

邓珪那时就意识到虎头寨贼匪跑出来劫杀大肆商旅不同寻常。

从陈桐寄过来的第二封信里,同样能看出邓珪在第一次回信里就表示他在桐柏山碌碌无为两年多,常感人生厌厌,有想着弃官归田,陈桐这才会安慰他正值有为之年,不应有那些颓丧之志。

而陈桐的第三封信则除了写明这信托徐武富捎回来外,还进一步劝邓珪要有为朝廷效忠之心,说了帅司有几个职缺,正急需邓珪这般有武略才学兼备、又年富力强的人去挑大梁。

陈桐还在信里说桐柏山匪患甚烈,在王孝成手里都没有彻底平息过,即便有什么妨碍,也不应该归责到邓珪的头上。

徐怀料得邓珪必是在跟谁联系之后,才最终决定安排徐武江他们去送死,却万万没想到陈桐这个人也是促使徐武富牺牲徐武江的关键,想必在州县地位不低。

要不是他早洞悉一切,还真看不出这三封信藏有什么蹊跷,甚至都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拿走。

徐怀当下将这三封信函放回原处,又将那一袋金银塞怀里,确认照顾邓珪起居的那婆子不在院子里,他飞快的走到院子里,先掰下一小块檐头,伪造有人翻墙进出的迹象。

做好这一切之后,徐怀才往署所前厅走去,与一名吏目差点撞一起,嘀咕道:“唐都头都来找邓郎君了,却还遣我过来空跑一趟……”

吏目看了后面院子一眼,空无一人,骂徐怀:“你这笨货,见鬼了,哪里有唐都头?”

“见你大爷!”徐怀没好气的瞪了那吏目一眼,便大摇大摆走将出去。

第三十四章 跳出算计外

“这个陈桐,我在悦红楼听人说起过,乃是京西南路经略安抚司派到唐州的监粮官,听说是泌阳城悦红楼的常客。”

柳琼儿怕徐怀不清楚朝堂之上的诸多细节,耐心解释道,

“经略安抚使顾蕃乃是以观文殿直学士的身份出京,自是不受枢密院辖管,但经略司总揽京西南路诸州县兵民之事,有诸多事务以及属吏,以及所辖驻泊禁军的将领、武吏,却与枢密院有切割不开的关系。而到州县,兵马都监通常都是文臣兼任,但所节制的都巡检使、巡检使却又属于武臣序列,流调、考功却又是枢密院直接掌控。这个陈桐官阶不高,但为驻泊京西南路的禁军从唐州监调粮秣,却是无数人向往的肥差,非一般人能得任,说他跟枢密使蔡铤有关系,不叫人意外。而地方耆户长、里正,负责征粮纳赋,并运送到指定地点。相比较路途遥远的汴京以及所输粮秣的军塞,将粮秣直接输纳给本路的驻泊禁军食用,无疑是最省事省力的,所以陈桐也是地方宗绅刻意巴结的人物!”

舍得花几两银子到悦红楼,只为找柳琼儿喝茶的,都是能吹几句牛逼、自诩清流之人。

柳琼儿周旋这些人之间,对朝堂及州县的人物、秩事乃至种种官场潜规则,可要比徐怀想象的熟悉得多。

陈桐作为经略司派驻唐州的监粮官,上下逢源,下与地方宗族,上与枢密使蔡铤都能搭上线,不是难以想象的事。

徐怀他能理解这些规则,但当世很多具体的细情却不懂。

而徐武良则跟听天书似的坐门槛上,瓮声说道:

“你爹在世时,就说过徐武富不足以依靠,我刚去骡马市看过,除开从淮源镇雇佣几名外姓伙计看守外,其他人一早就都回玉皇岭了——徐武碛、徐武坤这几个狗日的,当年还是你爹从死人坑里将他们背回来的呢,却跟狗似的跟着徐武富,心早就瞎了!铁定是这个叫陈桐的在幕后唆使,徐武富那狗东西要将徐武江卖给匪兵。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徐武江他们要是被贼兵杀死,又怎么会牵连到王禀头上?他们做这些,不就是为杀王禀嘛,为何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累得慌?邓珪之前不放手给他们杀王禀,等徐武江他们死了,邓珪就放手了,说不通啊?”

徐怀都亲眼看到陈桐写给邓珪的信函,柳琼儿当然能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解释给徐武良知道:

“没有什么说不通的,从陈桐给邓珪的信函看,邓珪是不愿担下王禀在他眼鼻底下意外死去的罪责,所以要先安排徐武江所部武卒去送死,那他就能会因‘剿匪不力’调任他地。巡检使的流调,恰恰是枢密院直接管制的,只不过到任之后会受州县的节制罢了——邓珪一走,蔡铤便能直接插手安排一名嫡系过来,担任这个巡检使,也最终由这人背下王禀‘遇匪身死’的罪责。蔡铤手下有死士,找一人背下这罪责,自然轻松。而所有事情都发生在淮源镇,与州县无关,知州陈实、知县程伦英等人当然也就乐得装聋作哑。”

“他大爷的,杀个人玩这么些花招,比打铁复杂多了。”徐武良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吐廊下。

“因为他们要杀的,不是普通人啊——他们又想杀人,又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哪里是容易的事情?”柳琼儿轻叹道。

“那眼下要如何是好?”

徐武良落过草,从过军,当然知道军令如山,徐武江失去宗族的支持,便失去抗命不从的最大依仗。

徐武良不听柳琼儿分析还好,听柳琼儿说过这些,就头大如麻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我听人说徐武江颇有豪气,他不会坐以待毙吧?”柳琼儿盯住徐怀问道。

“再有豪气,猝然遇到这等事,又能如何?”徐怀叹气说道。

“我已被你拽入火坑,你不要瞒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柳琼儿才不相信徐武江会束手就擒,认定徐怀有事瞒着她。

“你愿随我们回玉皇岭?”徐怀问柳琼儿。

“你们要回玉皇岭?回去做什么?”柳琼儿问道。

“十七叔要是没有老老实实守在青溪寨里,却轻率出动,最终在青溪寨外遭到贼匪的伏杀,死不见尸,柳姑娘觉得邓郎君信还是不信?”徐怀问道。

“怎么,徐武江他们要落草为寇?”徐武良惊站起来,问道。

“在邓珪他们的棋盘里,怎么都是死,想活只有跳出去。”徐怀说道。

“其他人会跟徐武江落草?他们就不怕拖累留在玉皇岭的妻儿?”柳琼儿难以置信的问道。

徐武江率二十多名武卒去守青溪寨,多为出身徐氏或投附徐氏的异姓庄客,他们在巡检司唯徐武江马首是瞻,但徐武江真要带着这些人落草为寇,柳琼儿都怀疑武卒更可能是一哄而散,又或者一起揪住徐武江押运回巡检司冶罪。

落草为寇,真以为过的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逍遥日子啊!

自古以来,哪个不是走投无路,才去刀口舔血的?

还有极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除了徐武江的续弦苏荻外,徐武江他自己的父母兄侄以及诸多徐氏武卒的家小,都还在玉皇岭附近的村寨里。

当世官府可没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讲究,甚至只要怀疑,就有权力将徐武江等人妻儿父母抓入牢狱暂押问案。

甚至以家小为人质,逼迫贼匪出山投案,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而州县牢狱里的待审犯或者其他人犯,每年受刑、饥寒及病死者常十之二三,自古以来这称之为“瘐死”,官员都不会问责的。

穷凶极恶之徒冷血无情便也罢了,但徐武江手下武卒,多为常人,他们又熟知衙门之事,有几人敢坐看家小被带到衙门里讯问?

“我父亲当年隐姓埋名落草,乡人也只是在我父亲跟武良叔他们从靖胜军归来后才有所猜疑,并没有连累到家人,更没有连累到宗族,”徐怀说道,“再一个,这也是我们要去玉皇岭的缘故,十七叔会说服大家相信他们在玉皇岭的妻儿家小,会得到武良叔以及其他诸多人的暗中照顾,勿需多虑。”

“即便能欺瞒一时,还能期瞒一世?”柳琼儿深表怀疑。

就算邓珪与刺客没有暗通曲款,徐武江与二十多武卒被虎头寨贼兵掳走或杀死,连具尸体都没有人见到,邓珪以及州县会相信?